第三章 客棧疑雲（1）
同福客棧被官差層層包圍。死的是當地富商楊權的大兒子楊伯禮。揚州府尹害怕得罪了這位金主，派了許多官差過來，勢要將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聞聲后，雲邀月簡單梳洗了一下便走出房門。死人的房間正處在這一層的最末一端，門口圍着許多出來看熱鬧的住客。雲邀月也好奇地擠了過去。只有房內只有衙差在門口把守，並無捕頭或是仵作。她好奇地伸着脖子往裏面看，地上躺着一個錦衣男子，頭髮有些散亂，他的臉上七竅流血，雙目圓瞪，死狀頗為恐怖。
雲邀月觀覽死者的一身衣物，看起來這一身都是嶄新的衣服，鞋子也是新的，鞋底竟沒有污臟之處，真是怪事，難不成還是飛進來的？
“官府辦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身後洪亮的聲音傳出，雲邀月被眾人擠得往後一倒，撞在一個結實的懷中。看着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腦袋，韓承熙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
“韓捕頭。”門口的衙差見來人，行禮道。
雲邀月用手揉着被撞疼的前額，抬頭看向衙差口中的‘韓捕頭’，嘴角有些不自覺地抽搐。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不是青雲山的小徒弟嘛，被師傅趕下山來這當個捕頭謀生了？”雲邀月雙手抱在胸前，戲謔道。
韓承熙並未理會她的話，只語氣清淡地跟守門的衙差說道，
“把她趕出去。”
韓承熙環顧四周，屋內陳設與其他客房並無二致，要說有什麼不同，那便是躺在地板上的屍體了。他小心地查看屋內細節，在衣架旁的地毯上發現了一撮白色的毛髮，屋內物品完好，擺放整齊，並無搏鬥的痕迹。他蹲在屍體前方，地板上似有輕微拖拽掙扎的痕迹。
“仵作呢？”
“韓捕頭，陳叔今日去了城南，已經往客棧趕來了。”
韓承熙向外看去，指了一下門口站着的雲邀月。
“讓她進來。”
“你去看看他怎麼死的？”
“我又不是仵作我怎麼知道。”
雲邀月雖是這麼說，但對地上男子的死因還是頗為好奇，她試藥時見過小動物千奇百怪的死法，人的死法倒是見的少。她走近屍體，仔細打量了起來。
她半蹲在死者旁邊，看了半天，臉色逐漸有些赤紅。
“你不是藥王的女兒么？驗毒都不會？”
韓承熙看她半天不言語，不禁發問。傳聞說雲邀月酷愛試毒，天下毒物能識九斗。看來傳聞也不全然可信。
不一會兒仵作陳叔就帶着醫箱來了。
“韓捕頭，初步推斷楊家大公子的死因是縱慾過度，暴斃而亡。”
此話一出，韓承熙便明白了為何雲邀月在那看了半天不說話。門口圍觀的眾人亦是一片嘩然，大街小巷的八卦又多了，街邊說書的先生也有了新題材。
“原來這楊家大公子是做了牡丹花下鬼呀。”
“就不知索命的女鬼是哪個小娘子。”
“……”
房間探查完畢后，客棧的住客依次來到客棧大堂，接受衙差的盤問。
“昨日是我當值的，那間房子是一個帶着斗笠面紗的男子開的，因為昨日就他一個帶着黑色斗笠所以我印象很深刻，要說樣子嘛我也沒太注意看，不知是不是楊大公子。”
“我的房間在那個房間隔壁，昨夜丑時我做噩夢突然驚醒，聽見隔壁有女子細碎的聲音，就是那種呻吟聲。”
“哎，你聽說了嗎？楊老爺覺得衙門仵作的驗屍結果是在打楊家的臉，昨晚不依不饒地在府尹衙門鬧了半宿。”
“可不是嘛，兒子離奇死在客棧，結果是精盡人亡，真是丟臉吶。”
雲邀月正與紅兒在街邊吃着餛飩，聽到隔壁桌的人在討論楊家那個案子。她穿了一身男裝，手執摺扇，一副溫潤如玉的公子模樣，而紅兒則是扮作小廝模樣乖巧可人。今日她們本打算去花樓見識一下傳聞中嬛嬛一裊楚宮腰的揚州瘦馬，此時在這聽着路人的閑聊覺得或許可以探聽多一些消息。
“兩位大哥，在下是雲遊四海獵奇的說書先生，方才聽二位所講在下覺得甚是有趣。可否再告知詳情一二，我也好回去編個話本子。”
雲邀月恭敬行禮，拿出一兩銀子為四人結了餛飩錢。
“看你是初到揚州地界吧？楊家大公子楊伯禮，出了名的吃喝嫖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稍胖點的大哥見此，示意她們坐下，緩緩開口。
“秦樓楚館裏的常客，聽說跟怡紅院的頭牌鶯鶯姑娘打得火熱，我看吶，那牡丹花定是鶯鶯姑娘。”
“哎，我倒是聽說楊大公子喜好有夫之婦。”另外一個瘦子打斷他的話，
“有次我經過張家門口，看他被張家大朗差點打斷腿。後面陸陸續續聽人說是與張家大朗之妻胡氏有染，沒多久胡氏就染上惡疾暴斃了。這事，我看十有八九是真的。”瘦子說得信誓旦旦。
是夜，雲邀月敲響了韓承熙家的門。
“怎麼是你？”韓承熙一臉詫異，隨即打開了門讓她進來。
“今日我可不是來找你吵架的，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什麼？”韓承熙饒有興趣地問到，心想自己目前也沒遇到什麼要人幫忙的問題吧。
“論起年紀來，我比你年長兩三歲，你要叫我一聲姐姐。”雲邀月徑直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
“少佔我便宜。我可沒忘你在藥王谷是如何坑騙我的。”
雲邀月瞥了韓承熙一眼，心想這傢伙居然比我還記仇，算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姐姐好女不跟男斗。
“我在街上聽得一些消息。楊伯禮最近常去怡紅院找鶯鶯姑娘。”
“這些我知道。”
“聽聞他還喜好有婦之夫。”
“這些我也知道。”
雲邀月被堵得啞口無言，恨恨看着韓承熙，無奈問道，
“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我是公門中人，姑娘是外人，我怎麼看應該不需要向你稟報吧？”韓承熙雙手環抱，語氣咄咄，大有要報藥王谷一仇的模樣。
“你不覺得這個案子處處透漏着詭異嗎？”
“為何楊伯禮會出現在本不應該出現的客棧？”
“為何死者身上穿的是新衣，甚至腳上的鞋子灰塵不染？”
“戴黑色斗笠的男子是誰？若是楊伯禮，大可以叫下人代辦，如此勞心費神是為了什麼？”
雲邀月拋出若干疑問，想聽聽韓承熙的解釋。
“你確實觀察入微。”韓承熙給了雲邀月一個肯定的眼神，繼而說道，
“現下府尹大人命我們查出那晚的女子是誰，也好給楊老爺交差。我在房中找到一縷白色毛髮，像是從白狐裘上扯下來的。”
“白狐裘是珍貴之物，能買得起的非富即貴。難道那晚是怡紅院的鶯鶯？”雲邀月猜測道。
“是與不是要講求證據。你若是想幫我，不若我們兵分兩路。明日我去怡紅院會一會鶯鶯姑娘，你去城中四大皮草鋪看看哪個鋪子有賣白狐裘。”
是日，雲邀月便與紅兒去了城西的皮草鋪子。
“掌柜的，你這有白狐裘么？”紅兒問道，“這天寒地凍的，我家小姐天生體寒，想買一件禦寒。”
“那姑娘可算是來對了。”身穿着錦衣的男子從前台走了出來，朝兩位姑娘行禮作揖，
“這揚州城了只我一家有白狐裘子，我領着二位瞧瞧。”
“瞧着是不錯的。”雲邀月摸着狐裘，假裝不經意問道，“最近這狐裘子好賣么？若是與別家的姑娘撞了同款我可是不樂意的。”
掌柜一聽眼睛都亮了，這兩位姑娘穿着不俗，看着像貴人。
“這白狐裘子可是物以稀為貴，上月只賣出一件，趙家小少爺買的。”
“夫君，該用午膳了。”門口一位白衣婦人拎着食盒走了進來，雲邀月回頭一看，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夫人，果真揚州多美女。
白衣夫人將食盒中的菜品拿出來放在桌上，而後細細地為掌柜整理衣角，兩人相視一笑，眉目含情，真一派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景象。
兩人見此便識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