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斐望淮見她走神,索性舉起茶杯,朝她略一拱手,笑意盈盈地暗示:“不該表示一下嗎?”

“哦——”楚在霜終於醒悟,她伸手摸茶杯,“對不起,我懂了。”

他笑着點頭,等她施放漣水術,然後暴露元神花。

只見她舉起茶杯,也拱手回禮,便一飲而盡,豪爽抱拳道:“我幹了,你隨意!”

“???”

斐望淮笑意發僵:“我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碰杯么?”

他一抿嘴唇:“當、然、不、是。”

楚在霜瞧他仍舉着杯子,她猶豫片刻,窘迫道:“啊這……但咱倆不適合交杯那種喝法吧。”

“……”

斐望淮深吸一口氣,他緩慢放下茶杯,重新替她斟滿水,直接道:“現在跟着我施術,我做一步,你做一步。”

他就不能對她搞婉約派,她總會想辦法裝傻充愣。

“噫——”

“怪叫也沒有用。”

斐望淮兩指併攏,朝水杯一點,一字一句道:“六合同春,物物得所,萬象咸空,一靈獨現!”

水面輕微震顫,清液應聲而起,凝聚成元神花!

純白柔軟的千瓣,綠葉青條的刺蔓,一點淡金藏其間,荼蘼壓架清香散。花朵像是被霜雪揉成,又好似沾染月色清輝,數不盡的風雅。

白蔓郎,佛見笑,見此花者,惡自去除。她曾讀過此花典故,卻第一次目睹實體。

他的元神花竟是韶華勝極的荼蘼。

“好厲害。”楚在霜想伸手輕碰,又怕傷到細嫩花瓣,碰碎那一團芬芳。

他用靈氣凝成的白花,跟真花沒有差別,甚至更清艷動人,絲絲金蕊明晰可見。

斐望淮一指茶杯:“該你了。”

她聽他不容置喙,只得取過那杯水,不情不願地施術。

正值此時,一旁的李荊芥看到荼蘼花開,他神情呆愣,脫口而出道:“這麼快就成功了!?”

前面的弟子聞聲回頭:“哎,真的,這不剛開始練習么?”

“看着跟楚師兄不相上下!”

一石激起千層浪,弟子們皆來圍觀,一時間欽佩不已。

楚並曉正挨個指導,他聽聞動靜,忙回頭查看:“望淮,你同我一道指點下其他人。”

斐望淮眉頭微動:“好的,我先指導她……”

“無妨,你來我這邊,我到那邊吧。”楚並曉道。

“……”

只差關鍵一步,怎麼就到那邊?

斐望淮一瞄大嗓門的李荊芥,嚴重懷疑對方是楚在霜的托兒,不然怎麼會在她施術前出聲,一句話就讓楚並曉將自己支走?

李荊芥不知被記小賬,他欣喜望向斐望淮,笑呵呵道:“楚師兄讓你來指導,相當肯定你實力啊!”

謝謝,但他並不想要這份肯定。

他來蓮華宗遇見一個廢物死敵夠了,為什麼還讓他指導另一群廢物?

斐望淮心裏浪花翻湧,面上卻無波無瀾,沒有搭理李荊芥,反而對楚在霜道:“我去去就回,待會兒再教你。”

“好好好,你先忙。”她點頭如搗蒜,相當好說話,生怕他留下。

等斐望淮一走,楚在霜就眼珠滴溜溜轉,立刻掏出袖中的棋譜,津津有味地翻閱起來。

李荊芥慘遭忽視,他摸了摸鼻子,咕噥道:“你倆關係真好,我就沒見他對誰這麼上心,還要手把手教你漣水術。”

“你要是問他,他也會教的。”

“那不一樣。”

李荊芥瞧她渾不在意,想說斐望淮並不主動,話都在嘴邊一轉,還是默默咽回去。

不得不說,斐望淮生來就有種矜貴氣質,明明是毫無背景的普通弟子,偶爾流露的傲氣卻遠超盧禾瑋等人。即便他時常微笑示人,更多像是出於禮節,並不真將誰放眼裏。

但他對楚在霜過於特別,唯有當事人自己沒察覺。

李荊芥思及此,撫掌唏噓道:“果然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不愧為蓮華宗的伯牙子期!”

“?”

面對李荊芥不知所云的話,楚在霜乾脆繼續埋頭翻書,爭分奪秒地閱讀棋譜。人生在世,最愜意的就是忙裏偷閑,她平常大把功夫讀雜書,但不知為何,被新同桌摁頭修鍊后,課上摸魚來的時間更香。

一抹月白身影停在書案前。

楚在霜的餘光瞥見芸水袍,誤以為斐望淮去而復返。她心裏一驚,詫異地抬頭:“這麼快就……”

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眼前的人並不是斐望淮,他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神情淡漠冷峻,像沉默的岩石,靜靜地望着她。

她不由一愣,脆生生改口:“哥哥。”

楚並曉外表不似曉日,倒如鏡面般的刀劍,一尺寒光堪決雲。

換旁人被楚師兄盯着,恐怕早嚇得魂飛魄散,但楚在霜知道兄長並不嚴厲,只是他從小寡言少語,加上面部表情少,才讓人覺得嚴肅又冷硬,實際比誰的心腸都要軟。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父母事務繁忙,總是他帶着她,可謂形影不離。採蓮子、打槐花、捕靈獸,兄妹倆在蓮峰山撒開歡地跑,一晃過去許多年,直至楚並曉入門。

“這是新晾的桂花。”

楚並曉將一枚小布包放在桌上,他一向少說多做,總記着妹妹喜好,每年都晾曬桂花。

楚在霜忙四下張望,她見沒人注意到,嘀咕道:“你不是在授課,這樣不太好吧。”

只有入門弟子給授課師兄送禮,哪有反過來,實在太奇怪。

“無妨,再說他們知道你我關係,沒有必要裝樣子。”楚並曉停頓數秒,一瞥她身邊空位,“我沒想到他真能勸你過來。”

斐望淮竟將她帶到學堂,確實讓楚並曉深感驚訝。

楚在霜目光游移:“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並不是用勸的。”而是將她提溜來。

楚並曉:“如果不是當年的事,你沒被離魂症影響,或許早就來學堂……”

楚在霜幼年時,她只是修鍊速度慢,卻並未患上離魂症。倘若不是他揠苗助長,將靈氣注入她的識海,意外導致她神魂分離,或許她現在跟其他修士一樣。

這是楚並曉一生之痛,從那以後,他再也不逼她修鍊。

楚在霜見兄長黯然,她綻開明艷笑容:“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世界上沒什麼如果,只要結果好就夠了。”

“現在的結果好嗎?”

“有什麼不好?我確實有離魂症,比其他人更難修鍊,但我是爹娘的女兒、哥哥的妹妹,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她眼眸透亮,“紅塵澤里那麼多人一生無法修鍊,我只是比其他修士困難一些,相比普通人不也幸運得多?所以這是好結果。”

楚並曉嘴唇緊抿:“不,是我的疏忽。”

“這不是哥哥的錯,再說沒有離魂症,我也不會修鍊的。”她一抬下巴,格外自豪道,“你們搞錯一件事,不是我不能修鍊,而是我不想修鍊,我就打算做廢物!”

楚並曉聽她稚氣之語,他緊繃的面孔放鬆,好似被她逗樂:“為什麼?”

“秘密。”

現下還在授課,楚並曉不好多聊閑話,跟妹妹簡單寒暄一番,便繼續指導別的弟子。

沒過多久,有人來通知領取丹藥及木劍。楚並曉安排其他人自由練習,只叫上斐望淮,跟他去領東西。

學堂內,最強二人組一離開,屋內氛圍瞬間輕快。李荊芥活動着胳膊,起身跟好友們聊天。

楚在霜百無聊賴地翻書,時不時瞄向斜前方女修,盯着對方的晶石發鏈。那條發鏈像一串紅醋栗,在濃密烏髮間若隱若現,看上去別緻極了。

孫大娘說,紅塵澤最近流行用晶石編髮,倘若不是她上年紀,加上烤鴨煙熏火燎,肯定也要學編頭髮。

楚在霜和孫大娘是偶然相識。

那時,楚並曉剛剛入門,無暇再帶她閒遊,她就自己跑到紅塵澤。白雪茫茫的日子,連鬧市都變冷清,她穿着普通衣衫,又一連幾天四處遊盪,被孫大娘誤以為無家可歸,怕不是個可憐的小叫花子。

大雪紛飛,萬物凋零。孫大娘觀望數日,將她撿回烤鴨店。

“這外面天寒地凍,你就穿這麼一點,早晚被活活餓死,不然在我店裏找份活計,別在街上飄蕩了。”

“但我留在這裏做什麼呢?”

“跟着我學烤鴨吧,也算有一門手藝,等你烤出紅塵澤第一鴨,說不定就能自己開店!”

於是,楚在霜留下來了,沒說自己是修士,不怕冷也不怕餓。她確實不喜歡修鍊,但學習別的都挺快,沒多久就烤得像模像樣。

孫大娘寡居多年,沒有自己的孩子,逢人就誇撿來的楚在霜。她信誓旦旦地說,以後就讓對方接管烤鴨店,未來的生意照樣紅紅火火。

身份暴露是在某個喧囂的夜晚,一群地痞流氓衝進烤鴨店打砸,仗着在鬧市有勢力維護,想要強行收保護費。楚在霜倒也沒有虎軀一震、痛打壯漢,實際上她剛被人推搡,懷裏的尋蹤蝶就觸發。

綠蝴蝶的靈氣震退地痞,楚並曉同樣聞訊而來,他帶着無數蓮華宗弟子,直接將烤鴨店團團圍住。白衣修士將街上堵得水泄不通,要不是紅塵澤不能御劍,恐怕天上都要飛滿人!

後來,別說那晚的地痞流氓,連鬧市的黑惡勢力都被蓮華宗掃平。

可惜的是,孫大娘自此以後再不提烤鴨,千方百計勸楚在霜回蓮峰山,說她有修仙資質,就不該浪費天賦,跟凡人混在一起。

明明約定好要烤出紅塵澤第一鴨,到頭來卻反悔了,騙子。

楚在霜望着晶石發鏈,忽然就想念起桂花包。

正出神間,噪音擾亂記憶中的甜香。

“呵,廢物就是廢物,渾水摸魚進了蓮華宗,連漣水術都學不利落。”

楚在霜心裏一驚,她眼看女修被人圍住,懵道:“好傢夥,還以為罵的是我。”

小釋好言安撫:[自信點,沒準是指她罵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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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跟我相愛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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