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周瓊再一次走進了灌滿綠色溶液的圓柱形器皿。
她最後，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帶給她諸多痛苦和折磨的房間，閉着眼任憑綠色溶液將她淹沒了。
下一次，她再走出這個容器，就會是她走向死亡之時。
又或是，重新奔向自由。
【警告】
【警告】
【能量暴動】
自從上一次周瓊被卡萊爾拎出來被迫觀蟲后。
警告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從一周三次逐漸過渡到一天一次，再到一天兩次。
到現在已經幾乎一天三次了。
房間內無時無刻不在閃爍着紅光。
刺穿耳膜的警告聲無時無刻不在耳邊迴響。
光管里的藍色液體越盛越多，流速越來越快。
卡萊爾再也沒有把周瓊放出來了。
他開始全天守在操作台前工作，輸入指令，放出一個個人肉罐頭，或是煙霧狀的誘導劑來安撫蟲子。
可蟲越來越不易滿足了。
它暴躁的次數越來越多，對食物的需求越來越大。
它開始更為劇烈地哀嚎掙扎，深夜裏，周瓊都能聽見它極為痛苦的嘶鳴聲。
周瓊會趁着卡萊爾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在他背後靜靜觀察。
周瓊知道了成蟲正在為極為艱險的蛻化做準備。
它的腹囊越鼓越大，即使光管不停地壓榨出裏面的液體能量，也很快會被新分泌出來的液體填滿。
光管無時無刻不在運作，管身慢慢漲成原來5倍寬。
機器運轉過度，主機過熱發出了沙沙的散熱聲。
關押着蟲子的空間泛着幽幽的藍綠色光線，恐怖中夾雜着一絲詭秘的美麗。
蟲子有時候會在吃完人後，會吐出一些蟲絲。雪白的絲線抖動着着泠泠的冷光，如同傾瀉的銀色月光一樣美麗。
它在為作繭做準備，它渴望着破繭成蝶，妄圖長出強壯美麗的翅膀來逃脫人類不自量力的掌控。
或許，在這方面上，周瓊又和它有着相同的願望。
【警告】
【警告】
【能量暴動】
【初次判斷，等級為A+】
距離上一次能量暴動不過三分鐘，房間再次劇烈震動了起來。
這次震動比以往更為激烈，波頻也更快。
天花板抖動，地面開始傾瀉。
卡萊爾猛地站起身來，扒在操作台上飛速輸入指令。
他眉頭緊鎖，十指在鍵盤上幾乎劃出飛影來。
被卡萊爾扔在一旁的滑輪座椅不受控制向後滑。
原先被固定好的儀器又開始掉落。
【能量暴動】
【暴動指數持續上升】
【開始重判，等級為、】
【等級為——】
【等級為——】
【S】
周瓊感受到關押着她的培養皿漸漸鬆動。
最上方，她在溶液中仰頭，透過漂浮着的髮絲，發現高高沒過她頭頂的水平綠色液體表面在傾斜。
周瓊的心臟急速地跳動起來。
她意識到了這可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趁着屋內紅光大作，警報聲高響。
周瓊憋住了一口氣，腳下蹬住器皿，飛快地向上浮。
她飄到高處時，手腳緊貼在傾斜的一側玻璃壁，控制身體的重心向側下方壓。
【指數不斷上升——】
【請採取緊急避險備案】
【能量闕值超出預期】
【請立即採取緊急避險備案】
房間像地震一般不斷甩動，如置身於滾動洗衣機內。
“啪嚓——！！！”
灌滿綠色溶液的器皿重心不穩，狠狠砸在地面上。
脆弱的玻璃器皿立刻四開來。
周瓊裹挾着碎片沿着地板摔了出去。
鮮紅的血絲浸透在綠色的溶液，流淌了一地。
羸弱的少女趴在地面一動不動，氣息微弱得幾乎要死掉。
卡萊爾連扭頭看了周瓊一眼的時間都沒有。
他暫時□□作台困住了。
健壯的成年男性alpha剛從安慰劑里釋放出來，要脫離沉睡最少要十分鐘。
更何況是一個還未分化的半大少女。
周瓊一直以來的順從和隱藏起了作用。
她的鼓膜嗡嗡作響，心率直線提高，血液急速流動，疼痛提高了她的警覺性。
大概三分鐘左右，她的手腳不再軟得發抖。
周瓊貼在地面上順着房間的顛簸慢慢靠近座椅，從底部抽出藏着的刀。
她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掌心甚至分泌出了濕熱的汗水。
警報聲亂竄，紅光大盛。
沒有時間猶豫了。
要快！
要用力！
周瓊悄無聲息地靠近卡萊爾背後，對着他的頸部側面狠狠一割。
閃着冷光的鋒利刀鋒輕易地嵌入了男性alpha的雪白的脖頸。平滑的刀刃直直逼入，白色的肌膚下翻出了血色的□□組織，艷麗的血液如紅珠飛濺。
歪了！
周瓊心神俱震。
大動脈壓力很高，一旦破裂就會出現血液噴出，一噴就是好幾米遠
如果周瓊準確地劃破了卡萊爾的大動脈，不應該是這樣的出血量。
她划傷的是肩頸位置的肌肉群！
果然下一秒，卡萊爾側過頭，強行偏離了刀鋒。
他猛地轉身，反手抓住周瓊持刀那隻手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周瓊，把她壓在操作台上。
卡萊爾一手捂着流血的脖頸，拇指摁住止血點，一手掐住周瓊的脖頸。
周瓊緊握着小刀再刺。
卡萊爾提膝撞擊她的手腕，周瓊的手腕被強大的衝擊力彈在後方的操作台上。脆弱的腕骨發出了沉悶的啪嚓聲，她的腕骨竟直接被震碎了。
再也握不住，刀無力地從她的手中落下，砸在了地板上，滑落出去。
卡萊爾一腳把刀踢向遠處。
“你不聽話的程度真是讓我意外。”
他面部猙獰，眼底冒火，掐住周瓊脖子的手開始慢慢收緊。
“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不能殺了你？”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會把你關起來慢慢折磨。”
“把你的家人、朋友、同伴，也就是礦區的那些臟爛的蠢豬們一個一個抓過來喂蟲子，就在你的面前！你會親眼目睹他們困獸般的自救，聽見他們臨死前的哭嚎，看見蟲子是如何仔細得消化着他們的軀體，直到只剩頭骨！”
“而我會告訴他們是你造成了這一切，是你害得他們不得不去死。”
“這一切全部都是你的錯。”
“你很快就會明白，只有死亡才是解脫。”
周瓊眼前發黑，腦部缺氧，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部。
刺耳的警報聲似乎遠去了，她的瞳膜翳着模糊的紅光。
但她痙攣的手還在操作台上來回剮蹭，掙扎。
脖頸的血漸漸止住了，卡萊爾看着佈滿手掌的腥銹血跡，冷笑道。
他猙獰可怕的面容早已看不出原來的秀美，譏諷，冷嘲，厭惡，傲慢病態地糾纏在一起，讓他看起那樣醜惡。
“不得不稱讚的是，你差點就成功了。”
“可惜幸運之神總是站在我這邊。”
“你就帶着悔恨下地獄吧。”
就在他最後的話音還未落下的那一刻，周瓊動了。
瀕臨生與死交界之際，她的身體暴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的眼神從未如此地堅定過。
從操作台底部摸出來的銀色的小刀似離弦之箭死死地釘在卡萊爾的喉嚨處！
大量的血線噴涌而出，飛濺在周瓊的身上！
卡萊爾一直喋喋不休地嘴巴停住了，他無措地囁嚅了一下。
他的神態有些疑惑，似乎搞不清為何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埋藏在身體裏的求生本能，使他飛快放開周瓊，一手捂住溢着鮮血的喉嚨，一手握住刺向他的那把刀。
鋒利的刀刃深深陷入那骨節分明如同藝術品一般的手掌。
血線沿着他玉石一樣的手指淅淅瀝瀝地向下流。
周瓊深深吸氣，她壓住刀柄，帶着卡萊爾的手一起向上挑。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近似殘忍的堅定，直直地看着卡萊爾痛苦扭曲的面部
周瓊的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刀尖一點。
細長的刀一點一點挑開了卡萊爾的喉管。
卡萊爾的手還在用力向下壓，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這是一場有關生命的角逐。
然而，勝利的天平已慢慢向著周瓊那邊傾倒。
周瓊沙啞着嗓子，斷斷續續地開口道。
“你說，你討厭A、B、O，是因為他們對還未分化的你做過不好的事吧。”
“是不是令人作嘔的alpha侵犯過你，平庸無奇的ea熟視無睹，軟弱無聊的oga保護不了你？”
“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重演你所經歷過的傷害罷了。”
卡萊爾露出了被刺傷的表情。
他死命地掙紮起來，血從他的指縫裏噴濺出來，越涌越多。
他的手再沒了力氣，向下滑落。
周瓊對着他漸漸渙散開的瞳孔，輕輕地說。
“可是傷害註定無法轉移。”
“我會活着出去，然後忘記你帶來的所有傷害，開始新的生活。”
“而你卻只能帶着滿身傷痕，在這裏死去。”
說完，她咬牙，將刀從卡萊爾的喉嚨處抽了出來，濃稠的鮮血澆了她滿頭。
“嗬——”
他破裂的喉管中發出最後一絲氣音。
在房間排山倒海的顛簸中。
在命運無情的推動下。
在周瓊凜然的殺意中。
卡萊爾無力地向後倒，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再無聲息。
雨後，一朵山茶終於從枝頭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