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天。

早上暖暖的太陽光射向鋪滿一層白霜的地面，灰白色的水蒸氣攜着土地的芬芳飄向萬里無雲的天空。白霜嗤嗤響的融化聲，與老農手上厚厚的胼胝發出哳哳響的龜裂聲，組成冬天裏樸實無華的樂章。

這樣的清晨，若無上房揭瓦的事情，人們都會蜷縮在被窩裏或靠近火堆旁禦寒，免得冷氣侵進寬寬的衣褲中泛起雞皮疙瘩，及搓手跺腳嘴內向外頻頻的吁着熱氣難受。香火鼎盛的龍灣祠，這刻就靜悄悄。高大巍峨，光滑其外的抱珠山，零零星星的雜草野樹，從骨頭逢里長出的那些枝椏和葉片所託起的一片片白霜，只能獨自承受那徹骨的寒。往常吱吱喳喳，歡開喜地迎接黎明的鳥兒，無聲無息。彷彿北雪南調，凍結了一切生靈。

日光逐漸強烈，地面上的水蒸氣升得比剛才高了些；但，也高了那麼一點點，遠比不上龍灣祠不遠處出現的那股高；出於自身能量的高。且那高，一時直接向上，成一束光線射向天空，一時平推，然後成坐標式的奔向蒼穹。

慢慢地，這股詫異的氣體，讓人明白了是一個踏霜而行的人發出。

這是一個頭戴有檐禮帽，身穿淺色長衣闊褲，挑着華佗再世幡、鈴鐺和器具的江湖郎中。他的名字有些特別，姓梁，叫寂溪。年紀輕輕，中等身材。可他下巴上那兩寸左右的扁毛刷子鬍鬚，使人覺得老成了許多；多得似一個經歷過桑海滄田的老前輩。

梁寂溪因肩上的擔子重量和腳下的運動，嘴裏的熱氣當然噴薄而出。微挺的前額也因一路走來，而展現朱紅。但在他沉着老練的神態里，卻沒有因霜天的寒冷而顯得淺薄和畏怯。

梁寂溪，遠遠地看到了抱珠山左側的龍灣祠。梁寂溪一看到龍灣祠，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地——長嶺村不遠了。

龍灣祠——馮四和馮遠兩兄弟捉龍敬母的傳說，曾不止一次地在梁寂溪的腦海中翻騰湧現。此時身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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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境，更是跳上心頭。

一天，馮四的母親壽誕近了，馮四問母親生日那天想吃什麼？他母親看著兒子一臉認真的樣子，雖說兒子的孝心可嘉，卻因家中無隔夜糧，沒好氣地說：

“我要吃龍肉！”

馮四的母親本是一句氣話，那知馮四聽了卻當真。他找來弟弟馮遠，說母親生日那天母親要吃龍肉。

馮遠不是親生兒，是孤兒寡母的母親撿回來養大的棄娃。他很是感激養母的養育之恩，同時也有感於哥哥馮四對他有如親弟弟一般看待。母親生日要吃龍肉，哥哥馮四也有這個意思，他那好不附從。

可龍肉去那裏找呢？

兩兄弟一合計：有水的地方就有龍。

村裡沒有河，西江又遠，他們決定到附近的北山塘去捉。因為他們聽說，北山塘里有一條黑色的龍。

他們要到北山塘捉龍，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地方上很長時間沒有下雨了，紅泥沙土的地里的農作物早已乾涸得成了卷尾狗。他們說，既然是龍沒有下雨，那麼要龍幹什麼？不然把它捉來給母親做壽吧。

兩兄弟拿上繩索，扛起鋼叉大踏步的就向北山塘走去。

捉龍不同於捉地上常見的泥蛇水蛇，一個劈頭棍，或攔腰一記正中七寸了事。龍不止藏於深水中，體形比深山老林里有一定時日的成精了的蟒蛇還要大，而且還能飛天。惹得它急了，搖頭擺尾，狂風大作，天地變色。說不定張口啃你的頭顱，伸爪抓你的臉龐，使你防不勝防。除非你有擒龍伏虎的本領，不然你就想都別想。龍，是炎黃子孫們敬仰的神物和推崇的圖騰，搞不好還要倍受人們的指責。

其實，馮四兩兄弟也想到這一點。只是嘛，為了母親過生日有龍肉吃，他們顧不了那麼多。

北山塘很大，而且很深，從來沒有人潛入到過水底。這北山塘有可能與地下河相通，或與潯江鬱江連體，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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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四兩兄弟到了北山塘沒有休息，放下物件，束束腰帶就開始捉龍。他們沒有立即潛入水底，而是學起孫悟空的手法用鋼叉猛搞塘水。

可是，馮四見整個塘水都被他搞得涇渭不分了也不見有龍飆起，懷疑這北山塘里沒有龍，只不過是一個傳說罷了。馮四停下來喘了一口氣，要與馮遠商量一下，看怎麼辦。那知馮遠的性子比他還急，見哥哥停下，他乾脆潛入水底。馮四怕馮遠潛入水底有危險，拿着鋼叉急潛而下。

約半刻鐘多些，北山塘的上空，突然颶風亂舞、烏雲密佈，喊殺聲和狂嘯聲連天。北山附近的村民看到北山塘那裏這樣的聲勢，嚇得周身發顫，膽大的向北山塘趕去……梁寂溪挑着器具，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龍灣祠前潺潺流動的小溪旁。

小溪似羅帶一樣環繞在龍灣祠前。水流清澈，游魚欲前還留，許多米粒大的黃澄澄的沙子，隨着流水隨着魚兒碰上抵石或漂向遠方。

梁寂溪看着嘩嘩流淌的溪水，再看看跨幾步就到的龍灣祠。心說，地方上感於馮四擒龍敬母的孝心建這龍灣祠，一方面是對馮四的敬重，但實際上也是展現地方上的人，對北山塘里懶惰、不為地方生靈謀福祉的黑龍的一種評擊和心聲。

龍灣祠，在這霜天的清晨里，真的顯得格外寧靜。地面上的水蒸氣，也是默默地遁去。

梁寂溪沒有登堂入室，再說龍灣祠有門，他也沒有嶗山道士穿門而過的本領，只是在門前左看看，右看看作罷。不過，不遠處的一簇濃厚的水蒸氣吸引着他。

這是小溪的源頭，也是一個山洞的出口。因洞裏洞外的溫差，洞口的水蒸氣集中了些。

梁寂溪那裏知道，他的好奇讓他幾乎魂飛天外。他走近洞口向里瞧時，只見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視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