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開
“可是馬林不是說小芝整晚沒有出來，大門就沒開過嗎？”陳隊長問道。
“原因很簡單，馬林撒謊了。”
“你是說，馬林看到小芝出來假裝沒看到，之後還一直聲稱小芝沒出來？這也太奇怪了吧！”
“不是，而是小芝出來的時候，馬林壓根不在，那個時候，馬林正在殺海燕。”
“啊？”
“小芝在屋內，其實可以透過窗戶看馬林離沒離開，她看到馬林往他家走去，自然就溜出來了。只不過在走之前，她點燃了屋子，為的就是報復自己的家人，不給弟弟留下房子。
“當馬林殺死海燕后，回到小芝家門口，卻發現小芝家大門打開，並有了一定的火勢，小芝已經跑了。這個情況的發生對於馬林是十分不利的。小芝從大門跑了，說明馬林中途有一段時間離開了小芝家門口，極大地增加了馬林的嫌疑。所以馬林只得堅持小芝沒有出來，是在家中離奇消失的。而小芝既然放火，說明她必然遠走他鄉，這也給了馬林製造小芝失蹤說辭的底氣。”
“那馬林為什麼要殺海燕呢？”
“因為海燕殺了馬林的母親王芳。王芳又沒老年痴獃，會光着身子跑哪兒去呢？恐怕在他心中已經知道母親遇害，而前一天晚上，除了自己，擁有王芳院子鑰匙且有足夠時間將王芳屍體轉移到遠處的人只有可能是海燕。馬林那晚越想越氣，索性藉著酒勁殺了海燕。”
“而海燕殺人的過程就簡單了，海燕殺死王桂芬后，將王桂芬放到冰箱中冰凍，藉此擾亂法醫鑒定死亡時間。然後再將王桂芬轉移到湖中。”
“動機呢？”陳隊長問道。
“在極端重男輕女的家庭里，婆媳關係可能好嗎？這種家庭里，所有的婆婆都有‘媳婦熬成婆’的想法，明明是深受重男輕女所害的受害者，最終卻為了所謂的平衡感，成為施暴者。或許在那晚吃飯的時候，王芳說的‘你媽如果生的不是你，生的是小芝的話，現在哪有那麼威風。’一席話，刺醒了海燕吧。”
徐明幫夢心說道：“不過，我覺得馬林應該不是殺害海燕的兇手。”
“因為馬林是一個十分迷信的人，而海燕的死亡時間在凌晨零點之前。如果如你所說，馬林真覺得自己母親被害了，至少他是一個把兒子喜事看得比自己母親重要的人，因為他寧願不讓警察早點介入調查母親的行蹤，也不願意讓警察的到來煞風景。那他怎麼會在他兒子大喜的日子當天去殺人呢？”
陳隊長皺着眉頭思考着。
“夢心說的僅僅是推測，特別是馬林是兇手這一部分，還希望你們尋找更多的物證。”徐明說完，再次和陳隊長道別，往坡下走去，轎車的後備箱不知被誰關上了，待夢心繫好安全帶后，徐明啟動汽車遠去。
還有幾十分鐘的車程就要到夢心家了。
夢心臨別前想多和徐明交流幾句，想了想話題，“師父，我發現你開車是越來越穩了，連剎車都很少踩，讓我一個坐車容易暈車的人都很舒服。”
“因為我向來都很穩重。”
“師父，你覺得我分析出海燕是殺害王芳兇手那裏的邏輯怎麼樣？”
“無可挑剔。”
“那我可不可以出師了？”
“即使你水平很差，你也隨時可以出師，因為我從不留人。但我建議你在從我身上學不到什麼之前，最好還是別出師。”
“那我能學到什麼呢？”
“比如如何用邏輯正向地推導出是海燕殺的王芳。
”
“果然，你有瞞着我什麼。”夢心皺着臉。
“王芳必然是他殺無疑，雖然短暫的時間無法對他們家庭內部的恩怨深入了解，但嫌疑人基本確定在擁有鑰匙的四人之中了。其中馬龍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小芝的時間也幾乎不可能。兇手就只有可能是海燕或者馬林。”
“對啊，之後怎麼推呢？兩個人都有充足的時間。”夢心用手撐着臉。
“由於死者死後冰凍超過一個半小時，如果兇手是海燕，只可能是18：40-19：05殺死王芳並放置在冰箱裏冰凍，20：00-20：35運走屍體再回北山園；如果是兇手是馬林，則需要在18：20-20：15這一時間段內緊湊地殺死王芳、冰凍一個半小時，運送屍體后再返回。”
“那說明什麼呢？”
“馬林不可能是兇手。”
“啊，為什麼？”
“除去冰凍的90分鐘，馬林只有短暫的25分鐘完成殺人、裝屍體到冰箱中，運屍體到湖中，回到北山園中。”
“可是抓緊一點時間還是有可能的啊！”
“的確有可能，但是不符合行為邏輯。馬林運送屍體去湖的時間只有可能是19：50-20：15，根據清潔工的口供，在這段時間內，馬林沒有選擇從石拱門走，而是從正門走，這樣會繞一段路，增加更多的時間。”
“那可能因為清潔工每天那個時段固定打掃衛生間和休息室的衛生，馬林可能怕被發現，所以選擇走正門。”
“首先，從大門出去同樣有風險，雖然當晚並沒有人去注意大門口進出的人，但以此來說從大門進出毫無風險屬於馬後炮行為。況且我認為走大門的風險並不比走石拱門的風險低。同樣情況下，選擇走石拱門依然是更優解。
“其次，雖然清潔工每天固定時段打掃衛生，但馬林未必就知道。如果馬林知道清潔工八點半打掃完衛生，為什麼不再等二十分鐘再運送屍體呢？”
夢心仰着頭思考，顯然還不是太服氣。
“哦，對！那我也可以說走大門不符合海燕的行為邏輯。因為從海燕被小芝直接推倒在地，至少可以判斷海燕不是一個健壯的女性，而她在運送屍體時，肯定儘可能走越少的路越好啊！五十多斤也是個不小的重量。”
“思維轉得挺快的。”徐明笑了笑，“所以這就關係到那個消失的氫氣球了。”
“氫氣球？有什麼用？”
“將氫氣球充滿氫氣，可以降低屍體的部分重量，這有利於較遠距離搬運屍體，對海燕這樣的中年女性十分受用。”
“可是……為什麼不可以從石拱門走呢？”
“石拱門只有一米寬，內壁還貼着玫瑰，不會把氫氣球扎破啊！如果把氫氣球直徑控制在零點幾米，就沒什麼作用了。”
“哦……原來如此。”夢心恍然大悟。
“那海燕是怎麼死的呢？你當時那麼肯定地反駁我，必然還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海燕是自殺啊。”
“啊，為什麼？”
“自殺的原因我不是十分肯定，畢竟在自己兒子婚禮前一天殺王芳多半是衝動殺人。我猜可能是良心的發現？對自己罪行被揭發的恐懼？”
“嗯……真搞不懂。”
“如果人自殺的理由都能讓人搞明白就好了，可多少人又真正能和那些自殺的人感同身受，就如同又有多少的人能理解抑鬱症的患者呢？”
夢心心裏不由一怔。
“但是如果海燕是自殺，那就奇怪了。”夢心不可思議地張着嘴，“馬林沒有撒謊？！”
“你最開始的邏輯沒什麼毛病，可是有一步你錯了——‘在小芝的房間裏，並沒有攀爬出牆的工具，也沒足夠墊高的東西。根本不可能爬出去。’真的沒有方法嗎？”徐明恣意地咧着嘴道。
“雖然任何推理都離不開邏輯，但是如果你連信息都掌握不準確或不周全，所推導的邏輯並不一定是嚴謹的。所以推理還得邏輯與詭計並重啊。
“接下來所說的推理，聽起來可能難以置信，但世間本來就存在巧合。”
“嗯，快說吧。”
“當晚我和小芝交流了一陣，那時，我發現她頭頂有一朵梅花的花瓣。”
“這怎麼了？”
“她根本沒有理由去有梅花的地方啊。”
“賞花多正常啊。”
“可是那個地方梅花已經沒幾朵了。而且晚上吃飯前她剛梳妝打扮好，頭上是沒有梅花的，怎麼可能在晚上夜色如此暗的情況下欣賞梅花呢？”
“那是為什麼？”
“你想想，當海燕把屍體運送到湖裏時，氫氣球會怎麼處理？”
“戳破？”
“戳破的氣球碎片還是要處理的，稍微有一點點麻煩。”
“放走？”
“對。”
“難道是……”
“沒錯，那晚恰好有風，我洗澡時，就因為窗戶只開了一分米的口，就凍得不行。而氣球恰巧被晚上的冷風刮到北山園裏的梅花樹上纏住了。小芝看到氣球，-將其放氣，然後帶了回去。偶爾少女心一下也是允許的吧。
“所以第二天下午海燕會着急把小芝趕出去，很有可能是尋找王芳時，在小芝家中看到了放氣后的氫氣球，而由於沒想到氫氣球會這麼巧合地被找到，所以王芳當時並沒有注意處理好氣球上的指紋。
但當時大家都往外走，海燕不太方便做出拿走氫氣球這種奇怪的舉動，於是計劃馬上趕小芝走，在搬家的混亂中拿走氣球，只可惜沒有得逞。”
“那小芝是怎麼離開家的呢？”
“利用氫氣球啊！”
“但小芝家裏沒有氫氣瓶，你總不能說氣球打滿空氣就能飛起來了吧。”
“哈哈，即使充滿氫氣也不可能讓人飛起來啊。”徐明意味深長地看了夢心一眼。
“氣球可以擴大到直徑兩米。如果用水將其充滿，踩在氣球上就可以翻出去了，而製造火災。一方面是為了報復家人，一方面是為了吸引注意力，贏得自己逃跑的時間。但更有用的有兩點，一是利用火災將氣球燒毀，二是利用救火時的水掩蓋這一手法所留下的大量水的痕迹。而水泥粉之所以不見了，是因為水泥粉一方面可以墊在氣球底部防止氣球亂跑，另一方面可以堵住大門底部的細縫，防止氣球破裂的瞬間一大波水往門外涌而暴露。石階附近挖的坑也是為了讓水迅速地往地里吸收，以防漏出破綻。當然，由於沒有海燕家的鑰匙，小芝不可能是殺害海燕的兇手，海燕也不可能自己給小芝開門后，還讓小芝拿自家的刀，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被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