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風為佐弋

第二十六章:風為佐弋

第二十六章:風為佐弋

雷照見廬江水軍退去,頓時鬆了一口氣,而這次真的是徹徹底底的安下心來,整個人也隨之癱坐在地上,抬起頭看了看騎馬執弓立在山頭上的烏衣少年,隨便的拱手一揖道:

“謝江公子出手相助!”

少年輕笑道:

“凌遠言重了,鎮國公及文煥兄之事,還請節哀!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滯,就此別過,來日有緣再見!”

言畢收弓策馬朝南奔去,雷照與鳳啟也並未出言挽留,只是目送少年策馬遠去。雷州軍經此一役,連受傷的將士也只剩下不足二百而已,王晉與雷照兄弟身上也都有負傷,在原地休整了一會就繼續行軍,終於在第二日趕到了定城。

段千鍾代朝煦所擬徵召,着中州牧江帆為總都督,將十一州兵馬討伐滄帝,並設定城為會軍之地,除雲州已然淪陷未有兵馬如約到達外,還有桓、雷兩州忙於交戰遲遲未到,其他八州兵馬皆如詔來到定城,中州牧江帆與中州總兵趙琛親自壓陣定城,而臨州牧聶川、景州牧胡云揚、冥州牧魏驚落、奉州牧陸遷皆是親自而來,各自引兵八萬,宣州與雲州接壤,洛意安排洛欒與宣州總兵陳崊引兵十萬,直接從宣州蕭東壓向雲州驪雲城圍堵不攻,自己親自引兵五萬來到定城會師,而通州牧葉翎委派通州總兵官洵引兵五萬,并州牧燕政派并州總兵南楚引兵八萬,加上中州駐紮的兵馬總計近八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駐紮在定城周邊。

就在雷照到達之前,林青瑤主從三人也隨段千鍾到達定城,隨後賀蘭鈞引兵三萬代表桓州如詔到達,至此,宗域十一州全部到齊,浩浩蕩蕩的將雲州方向堵死。

朝煦騎馬繞過定城,經過多道排查終於進入了雲州境內來到萬歸城,而與定城隔界相望的琅陵也早已集結了近五十萬滄帝的兵馬,與兩側的陳昌、陽甸、懷玉、望墟四城結合中間崎嶇險峻的出雲嶺,連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天險防線,而五座城池皆在嶺南,扼守住想要推進琅陵的宗人聯軍,兩軍相持良久。

萬歸城經雲州之變早已無了先前萬民歸心的繁華,林允作為一州之牧,膝下無子,也並沒有跟隨時下流行的收養義子之風,收養幾個義子以備身後之事,待年事漸高驀然回顧,才發現家中子侄並無能人,顯然無法繼承雲州基業,花了好幾年也未能培養出能夠獨擋一面的人才,而雲州與滄地隔海相望,承位之事絕不能草率,所以一直猶豫不決,直到彌留之際,才在萬般無奈之下暗擬承位之令,提時任雲州總兵的万俟橫天為雲州牧。幾日後便撒手人寰。

万俟橫天與林允年紀相仿,又是宗順之爭的肱骨之臣,文功武治自是優於常人,確實是坐鎮雲州的最佳人選,但林允尚且到了油盡燈枯的年紀,万俟橫天又能有多少精力多少時間坐鎮雲州?可事情卻遠遠超出了林允的預想,林允逝世后詔令立馬送出,但還未送到万俟橫天手上,便傳出了万俟橫天在軍中暴亡的消息,而其最得力的義子,時任護軍參領的楚昀也突然失蹤,從此裊無音訊。

隨後滄帝揮軍五十萬壓境,萬歸城首當其衝,林青瑤以巾幗之身凜然受命,率軍抵禦。而在水軍統領丁雨樵莫明戰死之後,壓倒雲州的最後一根稻草轟然落下,城內的虎巡都尉馮狩率騎兵嘩變,直接圍攻秀雲宮,大軍都在外城作戰,林青瑤只得攜印撤退,城外大軍無人指揮,導致大敗,十萬雲州將士戰死萬歸城下,戧效與狄荒拚死保護林青瑤與万俟嵐逃出萬歸城,而城內的守軍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死戰不降,用滿街滿巷的鮮血,向世人昭示雲州人的骨氣,卻仍然無力回天,隨着最後一名雲州將士戰死,萬歸城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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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落,滄帝入主萬歸城。萬歸城一戰,雲州男子戰死半數,家家鎬素,戶戶閉門,薛流雲追殺林青瑤,連下雲州十三城。

宗順二十一年夏,士死劍甲鳴,城破草木蕭,雲州諸城在一次次的螳臂擋車中,徹底淪陷!十三城太守無一投降,悉數戰死。

朝煦看着蕭條的街道,往來之人不過寥寥,青石板的路面仍有少許血跡沒有被清洗乾淨,尤其是那些石縫中,乾結的鮮血嵌出條條絳紅,使人望之生寒。而城道左右的商鋪也有半數閉門打烊,完全看不出昔日的繁華痕迹。桓、雲州兩州常年與滄地隔海相望,雖未起戰事,但二十年來從未鬆懈武備,宗地一半的人才都在兩州效力,新政十五傑就有四人在雲、桓兩州任職,雲州水軍統領丁雨樵戰死,護軍參領楚昀失蹤,僅剩鑾儀參領戧效保護林青瑤退回中州,而雲州十三城太守,也個個都是能夠獨擋一面的經緯之才,所以滄帝北征,不管是攻打雲州還是桓州,皆是極為狠辣的打法,為的就是一舉滅掉宗地的人才,打斷宗人的脊樑。不想南宮華突然發難雷州,桓雷兩州之爭又折去桓州總兵聞風,鎮國公世子雷敏,十五傑又減兩人,無疑是自己拼光了家底,致使桓州戰事比預想的順利了許多。

朝煦正打算先找一家酒肆歇腳,卻被一名穿着粗布短衫的老者攔下,隨即朝着朝煦作了一揖問道:

“敢問這位可是靈景台的令清先生?”

朝煦一驚,沒想到遠在淪陷的雲州還有人認得自己,不禁審視了一下老者,這老者一身整齊的灰色粗布長衫,花白的頭髮梳成盤髻,並未着冠,只是用一支銅簪固定,不過是普通人的裝束,但這等從容的氣度,絕不像是平頭百姓可以裝出來的。朝煦雖心中揣測卻並未忘記禮節,趕緊長作一揖道:

“正是晚生,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

老者莞爾一笑道:

“是就好了,先生不必多禮,在下許府家臣程則,家主許稹受石門城段太守所託,着在下在此恭候多時!可否借一步說話?”

朝煦一聽許稹,頓時心中一驚,隨即說道:

“老先生,容在下冒昧請教,您口中所提許稹,可是雲州許氏家主許思明前輩?”

老者輕輕一笑並未作答,隨後側身而立,右手一伸作出請的手勢。老者這一笑再明顯不過,表面上未做任何回答,但表情卻是不可置否。朝煦跟着程則引領的方向順着寬廣的大街向前走去,街上本就沒有多少人,所以他們一老一少也走的極快,想必老者也覺得氣氛太過沉悶,率先說道:

“天下六城,宗地獨佔其五,南萬歸,北天幕,東紫府,西青闕,還有中間的樺川城。這條街道便是萬歸城最繁華的鬧市,此時正值日上四分,若是在兩月前,必然是摩肩接踵,人頭攢動!誰能想到,這由盛轉衰,不過十幾天而已。面滄背嶺,定海疆!萬民歸心,天下往!林州牧一生心血,築廈二十年,一瞬傾成瓦礫,令人心痛!”

朝煦看着滿目的衰敗,隨後說道:

“日中則移,月盈則虧,本是天道使然,不過興衰結解,江山予奪,苦的皆是蒼生!林州牧保了雲州及宗域二十載太平,亦是居功至偉!”

程則笑道:

“令清先生如此憂國憂民,實乃天下之福!的確,宗順之前,各方征伐從未停止,別說二十載,即便是兩年的太平都是奢求,林州牧兼任宗域十一州太輔二十年,外以身守戍海疆,內以仁修養生民,確實是不世功勛,可惜天不遂人願,江山盛繁,終難永固!”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一家三層樓的酒肆門前,老者率先走到門前,引導朝煦進入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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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煦看了看酒肆大門上的牌匾,“棲鳳樓”三字映入眼帘,牌匾上的鮮血早已擦拭乾凈,但上面的箭痕還是依稀可見,倒有些劫後餘生的滄桑之感。步入酒肆,大堂內零零星星的擺放了八組紅木桌椅,一樓的櫃枱上趴着掌柜,幾個小二慵懶的守在櫃枱兩側,看着稀稀落落的客人,兀自打着哈欠。朝煦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名青衫少年背向大門而坐,而左右手邊的兩名家臣,身形健碩,目光如炬,一看就是橫練高手,其他的桌子零零散散的坐了三桌人,想必也是戰事之後,拿了重金代人涉險辦事的腳夫。

朝煦順着老者的指引坐在了青杉少年的背後,面向正門,而老者便坐在朝煦左側,小二見朝煦落座才發現店內來了客人,趕緊跑了過來,卻被老者揮手驅走,嘟囔着退回櫃枱旁邊。朝煦剛一落座便聽得身後的青杉少年颯然說道:

“在下許弋,字伯升,見過令清先生!”

朝煦早有預料的答道:

“我怎麼說許氏家主竟如此年輕才俊,原來是大公子!”

許弋被朝煦一誇,只是笑了笑說道:

“靈景台連毫雙壁,白衣白孝瑾,烏衣趙令清!敢問令清先生,咱那窮鬼段太守到底掏了多少財資?竟能使先生以身涉險?”

朝煦笑了笑說道:

“此行雲州並非段太守所託,而是在下私事,不過我倒是比公子更好奇,他段千鐘不過中州石門小城的一介太守,竟能結交手眼通天的許氏嫡系,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許弋端起酒杯輕飲一口,隨即回答道:

“哈哈哈!我許氏再大,終究是一脈之力,手眼通天這個詞,還是更適合段太守!”

“喔?”

許弋見朝煦不解,繼續說道:

“石門城雖是邊遠小城,地處荒蠻的困獸山中,卻是三州交界,商道縱橫,不過也是血陵之戰遺址,常有山賊異獸邪魅出沒,在此地有失的可不止我許氏,并州南氏、中州張氏及各大家族勢力,三幫十六派皆望之興嘆!段太守提印以來,一直至力獵獸剿賊,疏通商道,兩年便平了困獸山九座山頭,三年玄虎絕跡,五年邪隱魅散!而搭救的各門子侄更是數不勝數!我許氏向來以利為本,尚思回報,何況他人?”

朝煦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說段千鍾,雖然許弋語氣輕佻,但言語之中的感激之情卻溢於言表,但朝煦卻聽出許弋所言之意並非僅此而已,輕聲說道:

“伯升怕令清信不過許氏?”

許弋尷尬的一笑道:

“雖不知先生此行之事,但難得段太守開口,許氏自是當仁不讓,令清先生信不信許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許弋信段太守!至於先生,隻身來到雲州,想必不會是遊山玩水,既行大事,當知決斷,舍孤注,先生與許弋還未謀一面,弋不求先生推心置腹,但先生能與段太守謀事,自是同心之交,他挑我許氏,亦是慎重之選!”

朝煦暗自佩服許弋思慮之深,隨即說道:

“伯升多慮了,太守認可的人,我趙令清便認可!這萬歸城內,還有比你許氏更可信的嗎?”

許弋聽了朝煦的話,隨即說道:

“既然言已至此,弋再無顧慮,若有用得着許氏的地方,先生儘管與程老知會,許氏必傾力相助!”

言畢起身帶着一名隨從徑直走出棲鳳樓,另一名隨從快速到櫃枱結賬追了出去,許弋走出大門時回頭瞥了一眼,而此時的朝煦正端坐在案前看着許弋,兩人四目相對看了只一眼,許弋便負手而去,而朝煦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頭也不回的喊了一句:

“小二!上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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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宗國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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