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憐薄命

第九卷 憐薄命

冬日閑來無事,顧疏桐便尋那僻靜之處,將獨孤小白所授口訣勤加修習。然而,道法愈純熟,他便愈加感到疲累,以至於休息了整晚依然無法恢復體力,醒來時自覺睏乏不堪。

這日又是狂風卷暴雪,黑雲撒梨花,路上了無行人。顧疏桐便念一個“臨”字訣,操練“超山蹈海”之術。一路走來,那雪已積了一尺來厚,但見天地澄澈,銀裝素裹,風卷碎玉,飄忽上下,四野里好一派北國風光。

約莫一頓飯的工夫,便已來到了大土丘前。顧疏桐不禁心中竊喜,只因以往到這裏需大半個時辰,可見其功力之精進,已是今非昔比。

顧疏桐心情爽悅,便去拜訪獨孤小白。

進到白府院中,見那牆角的一株老梅正在傲雪怒放,雪壓梅枝,香氣更濃。獨孤小白泡上兩杯香茗,二人褐竹笠青斗篷,立於風雪中品茶賞梅,十分地愜意。

二人閑情雅緻,從宇宙洪荒聊到了修真悟道。那顧疏桐便將修習口訣時遇到的困惑求教於獨孤小白。

獨孤小白道:“這道家九字真言,分別為‘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此真言有大智慧,包羅萬象且變幻無窮,實是深不可測。九字真言的‘臨’、‘兵’、‘斗’、‘者’四字各有六階,‘皆’、‘陣’、‘列’、‘前’、‘行’五字則有九階。每階均有心法口訣相對應,即是一門道術。細分時,每階按法度又分九重,譬如這‘臨’字訣二階為‘超山蹈海’,其第一重的功力要遠遜於一階‘健步如飛’之第九重;若同為第九重時,后階卻又遠超前階。若要將這九字真言的各階各重都練得純熟,不知需要幾千幾萬年的道行!”

獨孤小白頓一頓,繼續說道:“根深蒂固方能枝繁葉茂。前者我已告知於你,這每階每重都要以自身道行為根基,這道行即為內功心法之修為。道術愈精,所需修為便愈深。你所修習的內功心法未成體系,道行尚淺,故而常有體力不濟之感!”

顧疏桐放下茶杯,拱手道:“大哥哥,請將道家內功心法傳授於我。”

獨孤小白笑道:“你非我同道中人,未入我門,我便無法傳授與你,此乃我道家規矩。”

顧疏桐趕忙問道:“我如何才能拜入門下?”

獨孤小白道:“此事非同小可,你需考慮仔細!我道門清苦,戒律森嚴,不似世俗之人那般自在快活,非常人所能忍受。”

顧疏桐又問道:“何謂清苦?”

獨孤小白道:“道家之仙聖,飲清露,食玉髓,終日惕惕,旨在修身、明心、悟道。修行者須摒除物慾,始得清凈;追本溯源,乃悟天道。”

顧疏桐笑道:“如此甚好!求真悟道,便得智慧;即得智慧,便生自在,樂在其中矣!”

獨孤小白十分驚詫,問道:“這話是何人所教?”

顧疏桐答道:“無人教誨,不過是有所體悟,隨口說來罷了。”

獨孤小白喜道:“此便是‘悟’了。道在悟而不在修,悟道以心明性,修道以律戒心。戒者心魔難伏,悟者大道自成。你悟性絕佳又生性善良,天生便是一塊悟道成真的好料!只是這悟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更有脫胎換骨、涅槃重生之痛楚。如此種種,你還願意入我門下么?”

顧疏桐毅然決然道:“我知那九天之鳳凰,非浴火不能重生。常聽人言: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所謂磨難,無非像這雪中紅梅,於凌寒中獨自綻放,寒愈甚,花愈盛;雪愈大,香愈濃。”

獨孤小白聽罷,笑了起來,不住地點頭稱讚。

顧疏桐接着問道:“既是悟道,那何謂道?”

獨孤小白道:“順天應人即謂神,神即是道,道法自然,如其所是,如所從來。即無從來,亦無所去,是為道!”

顧疏桐跪在雪地上,再拜道:“師父,請收我為徒!”

獨孤小白忙扶住他,道:“你既一片赤誠,我也實不相瞞:我乃異類,偶得仙人教化,修道已有千年,你不害怕么?”

顧疏桐抬頭道:“我曾聽人言:大千世界,不二法門。道法無二,何分異同,有何懼哉!”

獨孤小白欣然道:“說得好!你我既有仙緣,我便緣來不拒!徒兒快快請起。既入我門,須有道號,你便叫‘天樞’罷。”

顧疏桐忙跪地拜謝。

獨孤小白邊將他扶起,邊說道:“九字真言中,唯有‘皆’字專為內功心法修習之口訣,亦是我道門之秘寶,今日我便教授於你,如何?”

顧疏桐道:“徒兒拜謝師父。這‘皆’字訣想來應有九階。”

獨孤小白笑道:“然也。一階為‘修心養性’,二階為‘空明自如’,三階為‘試煉無盡’,四階為‘無色生香’,五階為‘無味觸法’,六階為‘無有掛礙’,七階為‘無有恐懼’,八階為‘究竟涅槃’,九階為‘往生極樂’,此心法口訣精妙絕倫,疏桐且凈心聽來。”

即日起,二人便師徒相稱,獨孤小白教授他內功心法,顧疏桐則勤學不輟。

這一夜風狂雪大,顧疏桐潛心修習那“皆”字訣心法,不知不覺間已漸入佳境。

話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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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頭。當那賀家兄弟再次找到程同舉時,已是第二日的中午。本來三人約定在昨夜便動身,哪知程同舉卻被姐夫金萬田灌了個爛醉。雪厚路滑,姐姐程氏心疼他,便命丫鬟將他扶進客房,便在金家住了一宿。只因那程同舉遲遲不到,賀雙全去他家又尋他不着,二人萬般無奈,只好推遲了一天。

賀雙全見到程同舉時,心中大為惱火,道:“古人云: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同舉好記性,連約好之事都忘記了。莫不是有心甩開我兄弟,自己去動手罷?”

陳同舉心中笑道:“豈不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已是今非昔比,豈是你們這些升斗小民所能知道的?”轉念又想道:“我若得了此寶物,便有餘錢買些珍奇之物獻給蘆縣令,日後豈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想畢,他見賀雙全眼中冒火,只得笑道:“兄長莫惱。我昨天去姐夫家取刀,怎奈天黑路滑,我姐姐、姐夫硬叫我留宿。我不敢違悖,只怕引起他們懷疑,到時連累了二位仁兄,實是不好!”

賀雙福知他睜着眼睛扯謊話,但終究有求於他,也不便揭穿,心想道:“他與我二人既非一奶同胞的兄弟,又無刎頸過命的交情,豈能沒有二心?只不過需借他勢力罷了。若他不懂規矩,膽敢耍奸獨吞,不得已時亦可了結了他的性命!”想罷,不陰不陽地笑道:“同舉賢弟考慮得周全,是我兄弟二人莽撞了。既然已取回了寶刀,我等今晚動身如何?”

程同舉忙應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時至午夜,雪卻越下越大。三台村死寂一片,村民早已進入了夢鄉。唯獨顧遠山家依然點着油燈,打發了妻女睡下,顧遠山獨自在油燈前擦拭着雙弓,他在等着顧疏桐回家。

自從有了四仙草,顧遠山身體逐漸好轉,如今已能行動自如。李郎中來看過兩回,囑咐他沉痾多年需多加休息,再調理上一年半載便可康復如初。

顧遠山試着拉弓,那弓卻紋絲不動,他記得李郎中的囑咐,不敢使性逞強。好幾次,他幻想着再和兒子一起上山狩獵、採藥。想想上一次與兒子上山,還是在顧疏桐六七歲時。那時的兒子還是個孩童,只顧着玩耍;如今的兒子已然長大,顧遠山還有一身的本領要教給他。想着想着,顧遠山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賀家兄弟和程同舉三人弄不到夜行衣,只好用那藍的、黃的、黑的紗布蒙了面,早早地埋伏在了顧家院外的陰暗處,卻遲遲不見屋內熄燈休息。三人只覺得又冷又煩,不免心焦起來。

不知又過了多久,遠處零星傳來狗叫聲。再不多會兒,全村的狗都開始狂吠起來。但聽得凄厲的風中夾雜着馬嘶人喊的喧囂聲,由遠及近地席捲而來。

顧遠山正要起身查看,忽聽那屋門被砸得哐哐響。冉大有在門外大聲喊道:“顧兄速起!咱村裡來了疑惑強盜,早加防備為好!”

隔壁賀大嬸早已守寡多年,無兒無女,家中僅剩了她一人。隔牆聽了冉大有的呼叫,她哪裏禁得住驚嚇,慌慌張張地披起了衣服,便跑到顧遠山的家中來躲——畢竟人多相互照應,抱團容易取暖。

顧遠山的小女兒被這敲門聲驚醒,嚇得哇哇地大哭,張氏忙去哄女兒。

顧遠山將賀大嬸請進屋來,又將一張弓和一袋箭塞到冉大有的手中,急道:“冉兄弟拿上這把弓防身,快快回家照看妻兒老小!”冉大有背了弓,急匆匆地走了。

顧遠山插上門閂,再用木頭頂在屋門。屋內小女兒依舊啜泣不止,一股恐怖的氣氛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顧遠山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將妻女護在身後。此時此刻,除了妻女,顧遠山更擔心兒子顧疏桐——外面兵荒馬亂的,他又去了哪裏?

說話間八九個強盜闖入顧家院中。雖是深夜,院中卻被大雪映得有如白晝。顧遠山在小窗里看得真着,便拉滿弓連射了三箭,立刻便三個人應聲倒地。

那剩下的五六個強盜已衝到門前,刀砍斧剁着那屋門,一時竟無法進屋。此時屋內的張氏及賀大嬸早已嚇得渾身篩糠,女兒小寶嚇得慘白着小臉,低低地啜泣着竟不敢再哭出聲來。

顧遠山引弓以待。此時院外卻有一人大呼道:“顧兄莫慌,我來救你了!”顧遠山仔細聽來,那人正是趙吉慶。

那趙吉慶揮動手中耕地用的釘耙,打得那盜賊猝不及防,瞬間將兩人打翻在地上。一個盜賊掙扎着欲爬起來時,又被他一釘耙築在頭上,登時血流如注,氣絕而亡。剩下的幾個盜賊見狀,舉刀斧向趙吉慶撲了過去。

顧遠山怕趙吉慶有失,忙射箭助他,又將三個盜賊射殺。他身體尚未復原,漸覺胸悶氣短、雙臂無力,連那弓都拉不開了。

眼見只剩了一個盜賊,那趙吉慶卻不是對手,被一刀砍在脖頸上,倒在了血泊之中。顧遠山雙眼含淚,心裏呼道:“雙慶兄弟!”

屋外藏着的三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半晌,賀雙福見狀不妙,便低聲道:“再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時!”三人便用從暗處一涌而出,合力將那個強盜殺了,又一刀砍斷門閂,跺門而入。

那顧遠山開始不知是敵是友,見他們刀劈屋門闖了進來,便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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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防備。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一箭射在賀雙福的眉心之間,眼見那賀雙福登時喪命。

那賀雙全見兄長被殺,惱羞成怒,撲上來一刀扎在顧遠山的胸膛。

賀大嬸認出了賀雙全兄弟,只是此刻已嚇得說不出話來,抖動着手指向他說道:“全……全……全……”

此時的程同舉已尋到了布袋,見到還有活口,便一刀一個砍死了賀大嬸和張氏。那賀雙全見了,一腳將程同舉踹飛,怒道:“你殺了我姑母!”

程同舉見賀雙全發怒,便手持布袋奪門而出。賀雙全正想放一把火毀屍滅跡,忽然看到一個小女孩被那張氏護在身下,正嚇得瑟瑟發抖。

賀雙全心道一不做二不休,走上前正要舉刀來砍,忽覺後背一陣巨痛。原來,是那顧遠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手握着短刀刺在賀雙全的背上,隨即噴血而亡。可嘆堂堂打虎英雄漢,未死在虎口之下,卻斃命於同鄉的手中。

只是顧遠山垂死掙扎,那一刀已沒了多少力氣,哪裏能取了這惡徒的性命。冬衣厚重,賀雙全摸不到那背上的短刀,索性不去理會,再次向小女孩舉起屠刀。

他正要劈剁,忽然聽到背後有一個女人罵道:“賀雙全,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你如此的心狠手辣,是我眼瞎看錯了你。我要這雙眼還有何用,來來來,老娘將它還給你罷!”說罷那人便將兩隻眼珠一齊挖出,血淋淋地用力擲向賀雙全。

賀雙全聽出是周青梅的聲音,轉過身來一看,卻哪裏是她!眼見的是一隻赤發獠牙的妖怪,眉毛下兩個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正突突地冒着血花,頓時將那賀雙全嚇得肝膽俱裂,一口綠水吐了出來,已然被活活地嚇死了。

此時的三台村裡火光四起,刀兵相加,慘叫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卻說那程同舉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村口,正想靠着樹榦喘口氣,卻看到前面來了一大隊兵馬。他轉身欲逃,忽然間聽到了姐夫金萬田的聲音。待他定睛一看,果然是金萬田帶着一隊兵馬前來,登時令他喜出望外。

金萬田看到程同舉手中的布袋,心中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他指揮兵馬分作五隊,四隊進村包抄那盜賊,另一隊去白虎寨中清剿留守的盜賊殘黨,號令除惡務盡,不留一個活口。

兵馬依令而行。金萬田支開了左右,此間便只剩下了金萬田和程同舉。

金萬田跳下馬來,厲聲斥責道:“同舉!你不在家睡覺,來此做什麼?”

程同舉害怕,不敢講實情,只說道:“姐夫,我聽說高台村鬧了盜賊,特來相助。”

金萬田冷笑道:“同舉辛苦了,快快回家休息去吧!對了,你的委任狀已到縣衙,明日隨我去面見蘆縣令,即可走馬上任。”

程同舉聽罷大喜,道:“多謝姐夫!只是不知明天去面見縣太爺,我穿什麼衣服為好?”

金萬田依舊冷冷地說道:“我見你姐姐已經給你備了套新衣服,綉着壽字花紋,明天就可以穿了。”

程同舉聽在耳中,只覺哪裏不對,也不去多想,便又謝了幾句,辭別而去。

忽聽金萬田在他背後說道:“同舉,我待你如何?”

程同舉一愣,轉過身來,諂笑道:“你是我的好姐夫,是我的大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

金萬田笑道:“去吧!”

程同舉心中琢磨不透,還沒走兩步,又聽金萬田喊道:“同舉,你東西掉了!”

程同舉轉身來看時,便被一箭射在胸口上,緊接着又是數箭,箭箭穿心。程同舉看到金萬田面無表情地舉着弓,至死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以至於落了個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相。

金萬田走上前來,一把便從程同舉手中掠走了布袋。見那布袋被程同舉的鮮血浸染,便朝他的屍身啐了一口,道:“晦氣!”。

當鐵老大及他的十來個手下被押到金萬田的面前時,金萬田顯然十分地不耐煩,喝道:“我不是叫你們不留活口嗎?”

那鐵老大聽了,怒道:“姓金的,你這卸磨殺驢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金萬田冷笑一聲,走到鐵老大的面前,道:“你給我閉嘴!”說罷猛地一腳踹在鐵老大的面門上,瞬時便將那鐵老大的鼻樑骨踹歪,連門牙也踹斷了幾顆,鮮血流了滿面。

那鐵老大雖挨了一腳,卻仰天大笑道:“豎子!枉我把你當做兄弟,你卻是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來,給老子一個痛快!”

金萬田伸腳又來踢時,卻被鐵老大一口叼住了鞋子,硬生生咬下了他的一根腳趾。

金萬田疼得齜牙咧嘴,便命人將鐵老大割了舌頭,砍了雙手雙腳,裝進囚車裏押解縣衙。他猙獰着對鐵老大說道:“要死哪裏有那麼容易?我就是要慢慢地折磨你!”

白虎寨的那些手下見鐵老大受辱,欲起身反抗,怎奈雙手被縛,又被兵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金萬田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便一瘸一拐地走到眾盜賊面前,一刀一刀地抹過他們的喉嚨,依次結果了所有人的性命。看着他們痛苦的表情,金萬田終於笑出聲來,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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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一劍祭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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