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浣衣河

第26章 浣衣河

今日是鎮上的趕集日,長街上車水馬龍,人潮洶湧,家家戶戶都帶着背簍手邊牽着小孩上街,沿着這條街到處都是褲腳上還帶着泥土的山裏人家在擺攤賣貨,用帶着口音的土話叫賣着。

“師兄!”阿蓮抓着師兄的背簍,在人流里止住了腳步。

“怎麼了?”師兄黝黑的臉上帶着不解,望着她。

阿蓮的臉上帶着躊躇,在師兄的目光逼問下才吞吞吐吐道:“師兄,我們能不能不去……”

聽了她這話,師兄一下就急了,抓着她的手腕三兩步把她帶到一邊的空地,抓着她的肩膀,睜大眼睛看着她,“師妹!你可不能犯傻啊,我們好不容易才攢夠了這筆錢,你馬上就能正經行醫了!”

他們師兄妹二人採藥賣葯還順便當山裏的赤腳大夫攢了小十年才攢到的十兩銀子加上賣耳鐺賣的八兩,只夠一人乘船去長陵尋醫館拜師。

阿蓮眼裏泛起了淚花,“為何我們不再等等,等到攢夠我們二人的錢,我們再一同去!”若是只有她一人去,那他們這輩子還會再相見嗎?阿蓮不想與相依為命的師兄分開。

師兄何嘗不明白,他沉默了,放下抓着阿蓮肩膀的手,背過身,“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等我們攢夠錢要多久?怕是沒有一個醫館會要年歲這般大的學徒。”

“阿蓮,你去了長陵,師兄也會好好的採藥好好攢錢,”轉過身,看着阿蓮,“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

如今在他們家中暫住養傷的小夫妻留在家裏也不知是福是禍,他們拿了人家的東西就要對人家負責,斷然做不出將人家趕出去的事兒,但這樣的風險他一人擔就是了,師妹還是早早的離開更好。

阿蓮哽咽,“師兄,我害怕……”纖細的手緊緊抓着師兄的衣袖,一個人踏上未知的旅途,一個人面對未知,她害怕。

師兄嘆了口氣,溫柔的摸摸阿蓮柔軟的髮絲,語氣愛憐,“阿蓮,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的,你一直是個堅強的孩子,不是嗎?”

“船就要靠岸,我們快點走。”師兄背着沉重的背簍,拉着她的手匯入人流,走向長街的另一頭,阿蓮哽咽着低着頭,跟在他的身後。

往常總覺得看不到盡頭的長街今日卻覺得怎麼才走了短短几步就到了頭,望着碼頭邊停泊的幾條貨船,師兄看着背着包袱的師妹。

目光柔和帶着深深的眷戀,最後一次囑咐她,“路上別不捨得花錢,多吃點兒好的,拜到師傅了就得嘴兒甜些,切莫使你那犟脾氣。”

一番話來來回回反反覆復的說,阿蓮低垂着腦袋,抽噎着點頭。

終歸是要分別,看着船夫準備上岸扯船上的纜繩了,師兄一推阿蓮,示意阿蓮快去。阿蓮一步一回頭,不舍的目光看得他心都要碎了。

看着阿蓮的身影越走越遠,師兄滿目惆悵的等待着船起航,四目相對,皆是不舍。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師兄一抖,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轉過頭。

只見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人滿臉肅容的望着他,來着不善,他身後還跟着數十個健壯家丁,甚至還帶着一個美貌的婢女,再看,他手裏還拿着那隻被他典賣掉的耳鐺!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你是劉大成?”年輕人微微低頭看向他,眼神凌厲,氣勢逼人,好像他說的一個不對就要把他給吞了。

咽一口口水,“……是”。

山裏的陳念春此時正藉著陽光坐在溪邊浣洗衣衫,冰涼的溪水,嬌嫩的手泡得通紅,搓一會兒便撒一點皂角泡出的粘稠洗液,搓出一層細密的白色泡沫。

“我來洗吧。”不知何時,謝惜時走到了溪邊,蹙眉看着手又紅又腫的陳念春。

今日他醒來后軟磨硬泡懇求她能讓他下床,陳念春想着他的傷口差不多結痂了便同意了讓他下床走走。

陳念春擔心這個人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別洗個衣裳又裂開了,連忙拒絕道,“洗個衣裳罷了,我的手不痛,”看着他,又補充道,“真的,我都習慣了。”沒想到說完謝惜時臉上的神情愈發傷心了。

嘆口氣,指指她身側的石塊,“你坐這裏晒晒太陽罷,好好坐這,別想幫我洗衣裳。”謝惜時乖乖的聽她的話,看着她,陽光下的眉眼溫潤如玉。

冬日的衣裳厚實,搗衣的木槌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吸飽水的厚衣,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山林間留下一聲一聲的迴響。

恍惚間她好似聽到了有人隔着老遠呼喚她的聲音,她只當是耳邊搗衣聲太響亮出現了幻覺,感覺到謝惜時在看什麼,她也面色尋常的抬眼一瞧。

只見一抹秋香色的身影飛快的向她跑來。

陳念春手上的搗衣木槌啪嗒一聲掉落,洗到一半的衣裳也不管了,獃獃的起身,眼瞧着那個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

看到陳念春的綠藻眼淚一下就落下來了,這些日子,眼睛都要哭瞎了,發現小姐失蹤了着急,得知小姐落河失蹤了落淚,從謝家得知一家商會流出了小姐的耳鐺落淚,在來這裏的船上渴盼落淚,見到了小姐現在的模樣眼淚止也止不住。

她金尊玉貴小姐,從小到大連生水都沒碰過的小姐,如今居然一身粗衣亂髮坐在河邊如同村婦般在冰冷的溪水裏浣洗衣衫。

陳念春抱住哭得不能自抑勸人沒有往常鎮定模樣的綠藻,冰冷的手掌拍拍她的後背心,無聲的安慰。

連日的堅強在她溫暖的懷抱里崩塌,兩人相擁而泣。

終於,終於啊,他們要回去了,她終於不用再過這般清苦的日子了。

那個領頭的年輕人見到一邊的謝惜時也是神情激動,快步走到走到他面前,紅着眼眶,哽咽着說,“堂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謝惜時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到眾人心情平復之後,陳念春臉上還掛着淚珠,問謝家的那個年輕人,“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說起這個,那個年輕人就臉上浮起了憤懣之色,抬手讓人把那兩人帶上來,聲音激動,“就是這兩個賊人,他們轉賣陳女郎的耳鐺被謝家察覺,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了這裏。”

“他們居然敢綁架兄長和陳女郎在此處做這般辛勞的活計!”他真的是恨不得把這兩人的皮給扒了。

“我們沒有!”說這話的是渾身被麻繩綁的嚴嚴實實的阿蓮,她鬢髮散亂,睜大眼睛,聲音嘶啞,一邊的師兄也被五花大綁,嘴裏也被塞上了碎布,話都說不出來。

陳念春見了,嚇了一跳,登時明白他們這是誤會了,“快把他們放開!”

又跟他們解釋,“若不是阿蓮師兄妹,恐怕你們眼下都見不着我們了。”又仔細解釋,山裡人口少,他們做活也只是他們日常就要做的,不是在勞役他們。

“耳鐺的事,我也知道的。”這年輕人看向謝惜時,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他這是把自己堂兄的救命恩人給綁了?

謝惜時忍住笑意,朝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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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雪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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