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採藥女

第24章 採藥女

等到陳念春再睜開眼,已是換了一幅天地。

身上沉重的濕衣裳已被換成了一身粗布衣裙。她嬌嫩的肌膚不適應這般粗糙的布料,在接觸摩擦之下隱隱發癢,應該是被磨紅了。

腦海中恍惚了一陣,被刺殺,和謝惜時一同落水,后又流落這個小山村的痛苦記憶彷彿已是久遠的如同前世的事兒一般了。

想到謝惜時,腦子又像是被針扎了似的清醒過來,眨巴眨巴眼睛,舔舔乾涸的嘴唇,陳念春掙扎着就想從這張單薄的木床上起身。

可肺就像是灌進去了成斤的沙礫,一動就像是有數十條鐵絲在裏邊搗,痛的她吸氣都不敢幅度大寫。

屋外的人聽到了木床的嘎吱聲,腳步聲一點點的靠近,隨着腳步聲的湊近,鼻尖嗅到越發濃郁的苦澀藥味。

是採藥女。

她緩緩的出現在她的視線里,還是那日晚上她見到的模樣,一身褐色短衣長褲,腰間繫着一塊打滿補丁的圍裙,一頭烏髮仔細的用帕子裹着,一根也沒露出來。

只是面容比她印象里的要稚嫩許多。那日是夜裏,月色下拉深了人的輪廓,再加上採藥女的氣質沉穩身量高挑怎麼看也有二十齣頭的樣子,今日一看,明明一雙圓潤的眼眸,頰邊還帶着嬰兒肥,分明比她還要小些。

採藥女端着一隻粗糙的黃瓷碗,碗裏是熱騰騰的苦澀葯汁。

陳念春管不了其他的,見着她就忍不住擔憂的詢問,“恩人,與我一同的那個郎君……”眸光中閃着猶豫,“……還活着嗎?”

採藥女神色冷淡,只是把碗在床邊桌子上放下,將掙扎着要起身的陳念春扶起來,看着陳念春臉上的焦急,說道:“你那夫君暫時還沒死。”說罷,把碗塞到陳念春懷裏,示意她快些把葯喝了。

陳念春臉上的着急被採藥女的這一句‘夫君’哽住了,但想想還是沒有反駁,乖巧的接過她手裏的碗,食不知味的將一整碗苦澀的葯汁倒進嘴裏。

要知道,陳念春從前喝葯的時候但凡苦澀些的,沒人千哄萬哄的好好勸,那是萬萬喝不下的,如今流落在外,只要能活下來,就是再苦澀的葯汁也不覺得了。

說起那日,陳念春那日哀求過採藥女一通,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就一頭昏了過去,採藥女糾結半晌終歸還是同理心作祟,認命的將她抬進屋裏,又去尋她說的那個人。

行醫的人心腸軟,不忍心看着人眼睜睜的死在她面前。

接過陳念春飲完的葯碗,“你中的毒本不嚴重,只是落了水又傷了肺,天氣寒又受了冷才會嚴重,昏迷了半日,如今既已醒來毒便無礙,就是肺傷難愈需要好好將養。”

看着一臉認真的採藥女,陳念春感激一笑,一笑便如春花般暖意拂面,採藥女看得臉有些紅,別過臉,聽着她的道謝。

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什麼事,對她道:“你和你那夫君的身上的那些飾物都在水裏落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塊玉佩,你們的那些衣裳被我拿去賣了換藥材。”

看着採藥女臉上有些緊張的神色,陳念春毫不在意的安撫她,“多謝恩人救命之恩,錢財乃身外之物,能換些藥草也是我們的幸運,”眼裏滿是誠懇,“只是我們二人身上無更多財務,暫時無法報答恩人,望恩人海涵。”

採藥女緊繃的下頜鬆緩了些,看她的目光也更柔和,甚至願意扶她下床去隔壁屋看看依然昏迷着的謝惜時。

被風雨磋磨過的木門打開發出嘎吱一聲的脆響。

窄小的房間裏擺設與她住的房間完全相同,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木床,床邊一張小方桌,一個樟木箱子一扇窗便看完了,雖然小但是就像採藥女給人留下的印象一樣,收拾的非常利落乾淨。

謝惜時就躺在那張木床上,臉色依然慘白得毫無血色,換過的衣衫脖頸見露出胸前包裹傷口的的繃帶,露出的手掌都帶着青紫的淤痕。

採藥女的聲音帶着驚奇,“這位郎君當真是命大,身上帶着十餘處的刀傷,胸口還中了一箭,四肢上還有碰撞划傷的傷口,在急流中卷了這麼久還能活着。”就是採藥女見了這般多的傷者見到謝惜時這般慘烈的景象也忍不住心驚。

還好後來快要天亮只是她的師兄恰好來尋她一同前去採藥,她一個人手忙腳亂的怕是真的救不活謝惜時了。

看着眼前的美人眼中又泛着淚光,採藥女輕嘆一聲默默地轉身出去,順便把門帶上,把空間留給這對年輕的夫妻。

陳念春坐在謝惜時的身邊,手指顫抖,掀開一點蓋在謝惜時身上的被子。濃郁的藥味,這是第一次,她聞不到謝惜時身上的香味。

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默默的看着他掉眼淚。這短短的一日,她掉的眼淚比她過往的數年還要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還有這麼多眼淚可以掉。

伸出一隻手撫上謝惜時慘白的臉,濃密的眼睫印下一道深邃的陰影,像只精心雕刻的人偶,漂亮迤邐但缺少生氣。

門外的採藥女默默的等在門口樹蔭下的石凳上,等着視線盡頭那個黃豆大的身影一點一點的靠近。

他們這些走貫了山路的走起來快,不到一刻鐘就隱隱能瞧見人影背後的大背簍了。採藥女便起身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二人在途中相遇。

“阿蓮。”額上有汗的青年男子憨笑着喚她。

“師兄!”名叫阿蓮的採藥女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歡快的向他跑來,從袖口裏掏出一方帕子遞給面前的師兄。

師兄結果帕子簡單的擦擦額頭上的汗,拉着她往一邊樹叢里一躲,把背簍一放,神神秘秘的從一個角落裏掏出一個包裹嚴實的油紙包。

“換了多少?”阿蓮接過沉甸甸的油紙包,打開一看登時嚇了一跳,“這麼多!”她本以為這紙包這般沉肯定是都是些銅錢,想埋怨師兄不懂變通的話還在嘴邊就被紙包里白花花的銀子晃花了眼。

師兄的臉上帶着心滿意足的笑容,得意的跟她比了個手勢,“足足有八兩哩!”他們師兄妹二人平時在這危險四伏的深山裏采上一年葯也掙不上一半。

沒想到只是那個救來的女郎身上的一隻耳墜子就值那麼多,當真是賺大發了。

本以為師妹阿蓮的聽見這樣的好事也該高興才是,沒想到阿蓮手裏拿着銀子臉上卻沒一絲笑容,想了一會兒才蹙着眉詢問,“這女郎只是一隻耳墜子就值這許多,想必身份不同尋常。”

腳步一轉,焦躁的望着小木屋的方向,道:“若是她的家人或者是仇家瞧見這個墜子追上我們可怎麼辦才好。”

看着師妹臉上的憂愁,師兄曬得黝黑的臉上漾起一個樸實的笑臉,無所謂,“哎,師妹莫擔心,兩同當你還信不過?過了他的手誰能查的出來,別擔心了。有了這筆錢,你就能到城裏的醫館好好的拜個師傅,正經的入門。”

當今的醫道講究派系,你若是非哪一派一系,不管醫術多高超也只能算是個赤腳醫生,是不被承認的。他們二人說是師兄妹其實壓根沒有師傅,東學點西學些再互通有無,相依為命着長到這麼大。

阿蓮想想便覺得也是,想把銀子分給師兄一半,結果師兄以她還要拜師為由搪塞者不肯收,沒辦法只能先放在自己懷裏。

銀子揣在懷裏只覺得發燙得不自在,阿蓮嘆了口氣和背着背簍的師兄一同回去。

回去時,陳念春剛好從謝惜時的屋子裏出來,眼角紅紅的,還帶着濕潤的潮氣,一看便是哭過,師兄不敢多看,悶頭背着背簍就往後頭曬藥草的地方去。

阿蓮有些難言的心虛,神色一瞬間的慌亂,便穩住尋常的模樣,問道,“你若是累了便回去歇着罷,我等會兒便去準備晚飯。”

陳念春搖了搖頭,朝阿蓮扯出一個笑臉,“姑娘,我們夫妻二人叨擾你們許久,怎好一直賴着什麼都不做,我幫你一起吧。”

阿蓮想着她的身體狀況應該受得住便也沒有攔着,帶着她廚房走去。

想着幫阿蓮做飯的陳念春出發點是很好的,但是她沒有想到做個飯居然這麼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陳大小姐把菜葉子扒拉的破破爛爛的,煮飯差點把夠他們吃小半個月的米都倒鍋里……

成功的被忍無可忍的阿蓮從廚房裏趕了出來。

接下來的幾日便是如此,謝惜時昏昏沉沉的時不時發著熱,只能日日躺在床榻上養傷,但好在這師兄妹二人極有耐心,傷也一日日的見好。

陳念春因為怕因為吃白食被趕出去,一改往日的嬌蠻習性,沉下了性子日日跟在阿蓮的屁股後頭找事兒做,原本笨拙的洗菜做飯也慢慢熟練,分揀各類藥材也慢慢的有模有樣,甚至還跟着他們二人上山采了一回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躲在這個渺無人煙的山坳坳裏面的生活雖然清苦,但也有從未體驗過的忙碌充實。

唯一不好的地方恐怕就是當初她為了能方便待在謝惜時身邊同他們二人說他們是夫妻關係,導致每日給謝惜時上藥擦身都是臉紅的像只煮熟的蝦子的陳念春做的,偏偏她還無法拒絕。

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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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雪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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