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隱蹤跡

第23章 隱蹤跡

王家清輝園。

聞訊陳念春遭遇刺客伏擊與謝惜時雙雙重傷墜入護城河,慕容歡猛地受到衝擊,將將披上衣裳往外跑,不過幾步就眼前一黑急昏了過去,郎中女醫熬了一碗濃濃的參湯又是掐人中又是針灸的才好不容易醒過來,不顧王勉和身邊女使們的勸告,她執拗的站在門口屋檐下,等待着侄女的歸來。

她的眼前一陣恍惚,侄女日前笑嘻嘻的在門前同她的小兒子玩耍的場景還在眼前,明明今日用早膳的時候她還誇了她院子裏的廚子牛乳卷做得好。

怎麼還沒有回來呢?

紫珠眼中含淚,哽咽着跪在慕容歡的膝邊,哀求道:“夫人,夫人,我們進屋裏等吧,外邊天黑風寒,您的身子受不住啊。”

慕容歡面色蒼白,神情空白,只是搖搖頭,望着外邊漆黑的天,道:“這般冷的天,我只是站在門口就是渾身寒涼,阿稚落了水,身上還有傷,阿稚該有多冷……”

聽着慕容歡慘淡的聲音,紫珠不住的落淚,似是要將主子哭不出的淚珠都替她流了。

她也不再勸了,這般傷心的人是勸不住的。

目光獃滯的等待,慕容歡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王勉呢?他去找阿稚了嗎?”

“大人去謝家了。”

慕容歡哦了一聲就不再詢問,她才不關心謝家郎君的死活,她在乎的之後陳念春。

“綠藻那幾個丫頭現在怎麼樣了?”

紫珠眉頭緊蹙,憂心道:“那幾個丫頭聽說小姐落河,起初非要同去尋,其他人好說歹說的安撫住了,現下個個在院子裏哭得跟淚人似的。”

若說是感情,綠藻,薑黃二婢子從小伴着陳念春長大,情分本就非同一般,倉皇得知陳念春生死不明還不得傷心逢魔了。

慕容歡抬頭望着院子上空的那輪圓月,“那便把那幾個丫頭先接到我院子來吧,等到阿稚回來了,也用得上他們。”

望着眼中仍有希冀的主人,紫珠點點頭。

與此同時,謝家的情形比王家甚至還要糟糕一倍不止,謝悟年以叛族罪名負荊請罪跪在祖祠里粒米未進,族老掌事們忙得腳不沾地。

謝家儼然是一副面對生死危機的模樣,也只有謝家的人知道—

謝惜時他代表的從來不止是謝家的未來,他代表的還是謝家的現在。明年是謝惜時的及冠之年,他早從十四歲開始,便就是謝家掌握生殺大權的謝氏掌權人之一,無數的決策無數的謀略皆是經他之手,影響着整個長陵甚至是整個九國。

與此同時,燈火長明的還有繁春樓頂層,衣衫單薄的窕娘孤身站立在高聳的繁春樓頂。

這般兩個人遭此大難,王謝兩家之傷,就是繁春樓也早早懂事的將整樓飄揚的彩燈熄滅,關門謝客,不敢觸這兩家的霉頭。

窕娘望着遠處如同一條長河般閃爍的燈火,這是王謝兩家的人手在沿河尋找陳念春謝惜時二人,她什麼都做不到,能做的只有用心為她祈禱。

求觀世音菩薩保佑,信女願用二十載壽命換阿稚能得平安。

與繁春樓一溪相隔的永安巷裏,一青衣少女也虔誠的替案几上供着的文殊菩薩燃了一炷香,跪在蒲團上衷心祈禱。

而被他們心心念念的人此時正卷在澎湃的河水裏。

長陵護城河,起初建造之時想的就是隔絕兩岸,為長陵打造一個絕對安全的地界,護城河不止連接着楚陵運河,還有城內諸多的暗流水道。

也許是上天眷顧,陳念春與謝惜時二人沒有在湍急的水流中喪命,而是被衝到了一處泥灘。

先醒過來的是陳念春,她面色慘白,口中吐出在流水中吞進胃腔里的河水,混合著重度后滲出的血絲,胃部痙攣,直吐到什麼都沒有了,才勉強能控制自己僵硬的身體。

手腳疲軟,身上厚厚的衣衫泡了水就像是一塊沉重的巨石,沉沉的壓在她虛弱的身體上,只能掙扎着爬着去謝惜時的身邊。

謝惜時面孔是流血過多的蒼白如紙,胸膛的起伏微不可見,胸口的箭矢深深的陷在他的皮肉,流出的鮮血在水流的沖刷下暈紅了一大片衣衫,此時傷口已是不再出血,翻出粉白的皮肉,泡的發白,觸目驚心。

發白髮皺的手指在寒風中顫抖着,伸到謝惜時慘白的臉孔,試探着他是否還有呼吸。

她的心在顫抖,心亂如麻。

果謝惜時死了,那她該怎麼辦?如果謝惜時死了,那是為了她而死的。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為了她……謝惜時此時還該好好的在謝府里當他的謝家玉郎,而不是生死不明的躺在這片泥濘的泥灘。

冰冷顫抖不斷滲血的手指在他的鼻下感受到了一絲暖意,幾乎是一瞬間,陳念春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受控制的落下。

溫暖的淚滴一滴滴的落在謝惜時冰冷的臉上,知道謝惜時還沒死,還有救他的機會,陳念春四肢百骸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硬生生是拖着謝惜時從泥灘來到邊上避風的一個破爛草棚。

這裏像是附近村落哪戶人家囤積柴火的小棚,只有頂是完好的,其餘全是一碰就碎的風乾枝葉,不過,這裏能暫時給他們一個躲避的地方,陳念春已經很滿足了。

又搬又拖的將謝惜時拖到這裏,雖然只是短短的數十米,可對於現在接近油盡燈枯的陳念春來說無異於一項奇迹。

原本只是隱隱作痛的肺此時每呼一口氣都像是破舊的老風箱在推拉,沒呼吸一次喉間的鐵腥就更重一份。

強撐着將謝惜時埋在柔軟蓬鬆的蓬草里取暖,便起身,打算去采她方才在路邊見到的止血草,採回來也不再顧忌什麼放在口中嚼碎了便打算敷在謝惜時的箭傷上替他止血。

小心翼翼的撕開謝惜時傷口附近的衣衫,將他的傷口露出。

饒是陳念春做好了心裏準備,再見到這般血腥猙獰的傷口強忍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一邊忍不住的哽咽一邊將手裏的葯糊敷在他的傷口上。

等到觸碰到,陳念春才發現,手下的皮膚滾燙。

謝惜時發燒了。

陳念春不說飽覽群書,可最基本的醫術也是看過基本幾本的,怎麼會不知道,一個重傷之人發高熱代表着什麼,他快要死了……

可是她能做什麼?

陳念春此時就是在懸崖邊界看着載着謝惜時的馬車在不斷的向深淵傾斜,她想要救他,但她無能為力。

淚水如同磅礴的大雨,陳念春哭得很狼狽,哭得聲嘶力竭,在此之前,她也只是一個成長在兄長姑姑羽翼之下的女郎,此時難道就要眼睜睜的看着心愛的人為她而死嗎?

爬起來想要再去找些止血草,可身體一歪,摔在地上,額角又添新傷,鮮紅的血液順着蒼白的肌膚流下。

凄慘的芙蓉啊,開在狼狽的血泊里。

纖細的身影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完全無法顧及身上的其他痛苦,她向著某個方向摔着爬着往前,像是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指引她。

往前走……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陳念春模糊的視線里又出現了一個草廬。草廬的燈還亮着,燈色昏黃如豆卻給了陳念春莫大的希望,她就像是撲光的飛蛾。

草廬里的褐衣女郎頭上簡單的用一塊方帕裹着滿頭青絲,一邊就着清水啃乾澀的饅頭,一邊認真的看着面前師傅留下的葯經。

她是深山裏的採藥女,無父無母,每日靠着上山採藥賣葯維生,好不容易從城裏的醫館換來一本葯經,她看得格外珍惜,即便是每一個字都已經深深的刻進了她的腦袋,她依舊利用一切空閑的時間仔細翻閱。

今夜也是這樣,今日白天的活多,空的時間少,她打算趁着吃晚飯的時間溫習一遍這本書的內容便去睡覺。

夜深人靜,窗外響起些微的響動,她起初並沒有在意,獨自生活在山裏,見多了夜裏出來覓食的山上野獸,只要不是狼虎野豬之類的便不需要在意。

可聲音並沒有停止,而是越來越靠近……

有些不對勁,採藥女神色警惕,怕是什麼難纏的野獸,她長滿粗繭的手掌從木桌一邊掏出她特意藏在此處的鐵鉤,目光冷厲。

握緊手上的鐵鉤,她估算着門外野獸與她的距離。

就在這時!

採藥女砰的一聲打開門,手上的鐵鉤蓄勢待發。

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大吃一驚。

一個渾身血跡的狼狽女郎虛弱的撐在門邊,不,嚴格的說是一個即便身負重傷形容狼狽但依然漂亮的驚心動魄的女郎。

額角的鮮血就像是她頭上的一朵血花,殘酷的驚人的美麗。

採藥女為美色所撼,一時也說不出話來,看着美人撐着虛弱的身體跪在她的面前。

“你頭上有傷,你進屋來吧!”採藥女不忍心。

誰知美人哭着搖頭,不住的哀求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夫君吧。”

陳念春的淚水不止是為了博取採藥女的同情,更多的是為了自己。

她自小尊貴,能讓她好聲好氣的求上一句的都是世上少有,更不用說當下女郎的地位高,平日裏就是面對自己的父親也從不用跪拜,像條蟲子一樣跪在別人的腳下,這對她而言是屈辱,這是讓她恨不得去死的屈辱。

如果只有她一個,她可以去死,但還有謝惜時,她不能看着謝惜時去死。

看着跪在面前美人凄凄然落淚的模樣,採藥女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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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雪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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