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那是一間畫室。
遲晏提醒應煦:“把燈打開。”
白熾燈的冷光灑遍整個房間,只見足有二十多平的房間,粉刷着色調明媚的牆漆,一面靠牆的位置立着兩個高高的立櫃,上面擺滿了與繪畫有關的書籍、圖冊,還有一面應該開成了落地玻璃,現在被窗帘遮掩得嚴嚴實實,另外兩面牆上則掛滿了畫框,只是畫框上都罩着防塵布,看不到畫作本來的樣子。
畫室很大,卻不顯得空蕩,一個長桌,一條長沙發,佔去了一部分區域,同樣被防塵布遮着,至於剩下的地盤,則被一個個畫架佔據,滿滿當當,卻都被罩着白布,唯獨一個畫架沒被遮住,應煦最喜歡的奧特曼躍然於紙上,和他記憶里的沒有分毫差別。
應煦:!!
他感覺很不可思議,跑上去看了幾眼,回頭問遲晏:“遲先生,這是你畫的么?”
遲晏頷首:“是。”
又問應煦:“你喜歡么?”
應煦笑彎了眼睛:“喜歡!”
遲晏見他笑意盈盈,心裏想的卻是他在電話里誇秦天的畫,正想問他覺得自己和秦天誰畫得更像,誰畫得更好,就聽應煦大聲說:“所以遲先生你也覺得迪迦就是最帥的?”
他揚眉,下巴也跟着微微抬起,透出幾分得意。
遲晏想起上次他們關於奧特曼的分歧,再看應煦得意洋洋的表情,不由失笑。
“是,是,迪迦最帥。”
權當是哄小朋友了。
只是哄歸哄,該較勁的還是要較勁:“你既然喜歡,我讓人用畫框框好,送去你家,就掛在你卧室的牆上,怎麼樣?”
應煦:“……”
應煦可算反應過來了:“遲先生,你還吃醋了!”
遲晏點頭:“嗯,吃醋。”
他搖動椅輪,嚮應煦步步逼近,漂亮的瑞鳳眼緊盯着應煦,氣氛突然一變,緊張中增添了幾分曖昧。畫室的窗戶應該關得緊緊的,窗帘沒有一點兒動靜,沒有風,空氣似乎都在畫室里凝滯,隨着遲晏的靠近變得粘稠,稀薄。
“遲先生……”
應煦喊他的名字,語氣放軟了,帶出幾分討好的意味。
遲晏很受用,但更喜歡另一個稱呼:“叫哥哥。”
應煦的臉一下子紅了。
可是遲先生正盯着他哎,不就是叫一聲哥哥么?
應煦給自己鼓勁,決定果斷一點兒,然後那個詞語還是在他喉頭滾了幾圈,才含含糊糊喊出口:“哥哥。”
不是第一次這麼喊了,但還是彆扭。
應煦的目光閃動幾下,別過頭去,然後,一聲驚呼從他嘴裏吐出——他被遲晏扣住了腰。
像攀折一株盛放的玫瑰,遲晏把他攬下來,讓他低頭,索取他的嘴唇。
“小煦,乖,張嘴。”
彷彿蠱惑。
應煦想要避開,但他避無可避,身後的畫架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只能溺在遲晏的眼眸深處,任他索取:“輕點,不要弄破我的嘴唇。”會被爸媽發現的!
回應他的,是遲晏深深的吻。
應煦發現,遲晏越來越難以被滿足,他像一頭解禁的獸,沒嘗到肉腥味就解不了饞。應煦被吻得氣喘吁吁,臉帶潮紅,遲晏的呼吸也變得紊亂。
但他還有無數個淺吻,一個接着一個,落在戀人的唇角,甚至下巴。
應煦覺得,他像在給自己做記號。
他心怦怦跳得厲害,掙開遲晏的懷抱,找了個由頭:“遲先生,這間畫室里的作品都是你畫的么?我可以看看么?”其實他一開始就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遲晏把所有的畫作都罩在防塵布底下,好的作品不是應該展示給人看么?
遲晏輕笑:“既然帶你來了這裏,自然不會藏着掖着,不給你看。”
那怎麼還罩着布呢?
應煦有些奇怪,又聽遲晏說:“只是這間畫室,我不想其他人涉足,小煦你要是想看,我幫你揭開這些防塵布。”
應煦被岔開話題,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說著,應煦揭下一塊防塵布,被遲晏的畫作驚到了。
畫作上有落款,應煦認真辨認,是遲晏十歲畫的。
不等應煦來問,遲晏便主動說:“那時候我十歲,雖然比同齡的孩子文靜,但還是貪玩。夏天最熱的時候,知了在我家庭院裏的大樹上叫得歡暢,我卻聽得心煩意亂,想把它捉下來……”
應煦聽他說著這副畫的由來,彷彿走進了遲晏的回憶,見到了當年那個小遲晏,看到他鼓着臉頰,瞪着樹上的知了,無可奈何的模樣。那樣的遲先生一定很可愛吧?
又一張畫作揭開。
七歲,六歲,稚拙的圖畫。
十一,十二,漸漸有了漂亮的線條和顏色。
再大一些,應煦作為一個門外漢再看不出深淺,只覺得每一張都好看,每一張都意義非凡。
那時候遲先生還小,是誰給他準備了這間畫室,把他那些美好的記憶都框起來,永久保存在這片小天地?是他的爸爸,還是他的媽媽?
應煦心想,他的家人一定很愛他。
但他從沒聽遲晏提過家人,再細想沒有配合遲晏的情況做矮的開關,罩在畫架和畫框上的防塵布……只怕這段回憶,遲晏早已不想再涉及,他已經很久沒進過這個房間了。
現在,他帶他來了。
應煦恍然發現,其實遲晏送他的禮物,不是跟秦天較勁的那張奧特曼的素描,而是這滿滿一畫室的回憶。是他不願意提及,但卻決定跟他分享的過去。
於是,應煦就這麼靜靜聽着,陪他一起回憶從前的美好。
如果有疼痛,也讓他陪着他吧。
他會陪着他,一起走出來。
遲晏卻沒有多說。
應煦便也沒追問。
應遲晏的邀請,應煦留在他家吃了個晚飯。餐桌上都是應煦喜歡的食物,遲晏對他很是照顧,他吃得心滿意足。吃飽了,人就犯困,應煦有點迷迷瞪瞪,坐在餐桌上發飯困。
遲晏叫他:“小煦?”
應煦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雙眼發直。
遲晏又叫一聲。
“啊,遲先生,你叫我?”
應煦終於回過神來。
遲晏問他:“要去散步么?”
應煦自然沒有不答應的,推着遲晏就出發了。
他們今天吃得早,最近天黑得又晚,出了遲家才發現,天上的雲彩正燃燒着,把天空都燒成了醉人的紅色。那種黯淡卻又濃郁的顏色映在遲晏的臉上,給他添上幾分深不可測的感覺,但他神情輕鬆,與應煦相處的時候,表情很是溫和。
“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他隨口問着,開始一個話題。
“唔,沒什麼。”
應煦這麼說,自己卻先笑了。
“我就是想,遲先生你真是多才多藝,要不是遲家的億萬家產耽誤了你,你怕不是要成為一個大藝術家?”他從遲晏的畫裏看到了他彈鋼琴、拉小提琴、乃至騎馬、射箭的日常生活,才藝之多,讓他驚嘆。
對此,遲晏回以沉默。
半晌,才輕笑一聲,說:“怎麼不是呢?”
應煦沒聽出他話里的深沉,只顧着想自己的,一時又覺得發愁。
遲晏聽他嘆氣,問他怎麼了。
應煦實話實說:“就是突然發現,你就是那陽春白雪,而我呢,就是下里巴人。”
遲晏煞有介事地接話:“對,屬實高攀了。”
應煦那拇指蓋大小的落差感就這麼被遲晏擊碎了,他大聲控訴:“遲先生!你又逗我!”
遲晏便又哄他,跟他說:“你不會這些也沒什麼,我喜歡你,不需要你跟我的愛好相似,只因為你是你。”
他實在很會說話,應煦被他一句話就拿住了,又聽他說:“你要是對這些感興趣,我也可以教你。”
應煦想了想:“會不會太麻煩你?”
說實在的,他其實沒什麼興趣。
遲晏搖頭:“不麻煩,能聽你叫我「老師」,我很樂意。”
應煦:“……”
他的戀人是不是有點熱衷於角色扮演?這是在試探他的底線?
應煦提高警惕,果斷駁回,果然看到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那好吧。”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應煦最近這段時間確實騰不出時間學才藝,馬上要期末了,他一邊着手準備考試,選擇導師,選題,提前做畢業論文,另一邊王導的劇本終於發了過來,讓他自己先讀着,過陣子劇組要搞一個劇本研讀,這麼一張羅,也明晃晃給出了一個信息——王導的新戲要開拍了。
應煦忙了起來,跟遲晏見面的時間大大減少。
遲晏也忙,但還是會騰出時間,盡量多跟他相處。
他們約會的時候,應盈常常會跟着去,應煦也不拒絕,樂得藺無雙眉開眼笑。然後,在六月的尾巴上,一個驚天大雷在應家炸開,藺無雙直接在家裏鬧起來——應盈收到了國外名校的邀請函,她報考研究生被錄取了。
“我不同意!”
藺無雙大喊大叫,威逼應盈放棄申請。
然而應盈執意不肯,她告訴藺無雙,她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乖女兒了,她決定要做自己。
在應秋實和戚美菱的調和下,藺無雙最終還是咬牙,同意了應盈的決定,放她去國外逐夢。但她嘴上不說,不代表她心裏甘願。從那以後,應煦常常會被她幽怨的目光鎖定。顯然,她終於明白了應煦在這其中的角色。
呵,真沒想到。
她藺無雙精明一世,竟然被一時的順利迷昏了頭,中了應煦和自家女兒的道!
又是一天早晨,應煦跟家人告別,大步走出應家。
藺無雙聽到是遲晏來接他,憤恨地咬緊了銀牙。
作者有話說:
在收尾了,感謝大家的陪伴,愛你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