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擺了一道
在這座都市,奴隸與罪民奴工有着類似的職責:工作、贖罪、為居住在頂界層的公民提供生活與發展所需的物料。
但兩者又有着十分關鍵的差異:罪民奴工有自己的意識、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自由思考,按照自己的意志解決生活與工作中的問題,並享有合理的休閑時長;
而奴隸會被清空意識,完全按照智能中樞的安排工作至死……
那就是自己的未來么?在中樞的操縱下以無意識的姿態過勞死亡。
林海樓的理智很明確地告訴自己:他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自身黑暗的前景。扒皮兄弟已經打定主意拿自己換績效,並私吞偷來的懺悔點數。
這麼好的事情,若由自己當那黑皮狗,怕也不會錯過。
且說,身後那位着實追得太緊,林海樓連藏數據塊的機會都無法尋得。更別提放手一搏了——擺開架勢的瞬間、扒皮兄弟的鐵拳就得砸臉上嘍。
誒,對啊,那倆兄弟可是打定主意要私吞點數來着!這枚數據塊或許能起到轉移注意力的功效,為自己贏來一線生機!
不再猶豫,林海樓將數據塊脫手擲出——他沒有時間來等,每拖一秒鐘,自己同時面對倆兄弟的可能性就高出一分!
見500大洋飛過面前,周扒扒還真就亂了步伐,伸手便去奪那卡片。
這種動作無疑留出了巨大的破綻,機會稍縱即逝,林海樓捏住鑰匙轉身背襲,那些黃銅顏色的金屬製品是他身上唯一的武器。
深窟、一閃!踏着走廊甬道的牆壁,林海樓飛身一擊——
“呵!”
露出指隙的鑰匙尚未觸及周扒扒的身體,半邊覆著鐵甲的重拳已經襲到眼前!
普通罪民的力量在裝備動力甲的績效專員面前太不起眼,在機器的輔助下,這些黑皮狗能輕鬆做出接近人體極限的動作。
在返身接住數據塊的同時,周扒扒準確命中了身後的襲擊者。
這個姿勢在普通人看來非常變扭,也意味着難以發力。可遭遇直擊的林海樓竟倒飛數米、撞在居住柱內壁的劣質合金牆皮上,砸出一個勉強看得出人形的淺痕。
吃了裝備的虧呀!林海樓的偷襲宣告失敗。
“呵呵,小東西,動動你的豬腦子!知道為什麼該你當奴隸嗎?就因為你這傢伙不長記性!沒有眼力!連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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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敢糊弄,現在不把你的意識清除,遲早有一天要危害整個奴工團!
嘖嘖,這500懺悔點數肯定也是你小子偷來的。知道‘兩絕三不’么?栽在我手裏你就偷着樂吧,要是被訴罪委員會逮到,後果可沒有這麼乾淨利落!”
兩絕三不,即奴工“訴罪原則”:對公民大會絕對服從絕不挑起戰端,認清訴罪命運不動搖不質疑不抗拒。
捏着數據塊,周扒扒緩步逼近。此時的林海樓自然不可能掛在牆上,但他也沒能逃走:方才的一擊着實有些陰損,那一拳打中了自己的側腰。
難以承受的疼痛感幾乎令林海樓麻痹,他睜眼怒視那枚kpicu的徽記,可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周扒扒俯下身子,尖着嗓子嘲諷道:“任務完成,嘿嘿,你說我要不要把這些點數獨吞了呢?就跟哥哥說你把數據塊嚼碎吞下去了……呀,那得弄得再真實點兒,不如把你的牙齒打碎吧!畢竟這金屬卡片還有那麼些硬度。”
嘴上說著,這位績效專員也沒有那麼快出拳,畢竟點數還是要重要些,先轉到自己賬上才是最保險的。
確認林海樓無法脫身之後,周扒扒進入下潛模式並對數據塊展開操作,而操作的結果是……
“你小子居然騙我!”無需林海樓嚼碎,扒扒專員一手捏扁了卡片:“這裏面一分錢都沒有!爺爺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騙,我要把你的舌頭拽出來,讓你連遺言都說不了!”
啊啊,好像會死得很慘啊。疼痛感漸漸消失,同時淡去的還有身體各處的知覺,眼見黑皮狗抬拳,林海樓無力阻擋。
說起來……原來數據塊里一點懺悔點數都沒有么?被那豹紋男擺了一道啊,哈哈,我要死啦……
然而那一拳並未落下——
“住手!”
攔住周扒扒的不是別人,皮皮專員單手接住重拳。想來也不可能是其他人了,普通罪民可接不住動力甲加持下的憤怒一擊。
“有人幫他付了懺悔點數。”
“大哥!他那數據塊里一分錢都沒有!快把他捉住別讓他跑了!”
啪——周扒扒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挨哥哥一巴掌,冰冷的鋼鐵宛如冷水般澆在扒扒專員臉上,令後者又驚又怕:“大哥……我……我做錯什麼了嗎?”
“人家600點數已經交齊了,你還把咱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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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團的罪民朋友打成這樣,明天上不了班耽誤績效你能負責嗎!我愚蠢的弟弟喲……”
周皮皮湊到扒扒耳邊:“有位先生還多給了400點數,你不要再鬧了,曉得嘍不?”
“我曉得了大哥。”周扒皮兄弟分開站定,弟弟捏着手腕對林海樓道:“下次注意點,別拖欠醫療費,按時上班恪守績效三原則!今天放你一馬,哼。”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自己似乎得救了。
放鬆緊繃的神經,林海樓幾乎失去意識,在昏迷以前,他隱約瞧見數個人影向自己湧來,其中一人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感覺……很溫暖。
也感覺到……生命的流逝。傳言在生命隨血液走失的過程中,人類會感到很冷、很冷。卻在最後時刻,駭人的冷意會瞬間消失,只剩溫暖陪伴身側,引人安歇。
可林海樓的情況恰恰相反,右手上的溫暖轉瞬即逝,幾乎在下一瞬間,冰冷的雨水覆蓋了他的“世界”。
居住柱消失了,追逐和尋找自己的人也不見了。莫非這是個與“深窟”類似的彌留之夢?
也就是說,自己又可以獲得像“深窟一閃”那樣的能力了!
可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這裏的雨,很大,大到他睜不開眼睛。
當然,隨着時間的流逝,他也能強忍着本能睜大雙眼,不過這並沒有什麼用處就是了:環伺的雨簾遮蔽了一切,他什麼也看不見。
但是,聽——
雨聲,那些同樣環繞覆蓋著自己的雨聲。聽,仔細聽,聽瓢潑大雨,聽每一滴雨,林海樓隱約找到了其中的異同。
越是接近,那異於周邊的雨聲就越是明晰。俯下身子,他拾起那件“異物”:軀幹,人偶的木製軀幹。
叮、叮叮……拖曳着木製軀幹在雨中走了許久,另一種不一樣的聲音模糊傳來,林海樓走近聲源,在那裏躺着的,是斷臂,人偶的金屬斷臂。
要我完成人偶的拼湊么……
雨潤毛皮的聲音;
水滌琉璃的響動;
……
不同的聲音,這麼多不同的聲音,即使在充斥着白噪音的雨幕之下,他也能聽清了,他現在能夠聽清了。
人偶的碎片已經集齊,雨停了,夢也結束了。
次日,他於陌生的房間蘇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