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謝停雲
[關鍵詞]微OOC;甜
夏時燥熱,為了消暑納涼,屋內的六瓣菱花格窗被從里推開,窗外明月空懸,掬起一捧蟬鳴入夏。
那披着藍紋雲白外袍的公子坐在角牙琴桌,弦音從他梨白的指尖泛起,擾了窗下一碗蓮的好眠。
《聽泉》乃南晉名士觀流水入澗而作,其曲風泠泠,好似空山攬月,滌盪纖塵。
這般冷清的意境很適消暑,難怪討那人喜歡,想到這,謝停雲略微有些恍神。而正是在這一走神的功夫,指下琴弦突然抽斷,在他指腹留下一尾細長的傷口。
幾乎在吃痛的一瞬間,謝停雲立即將手湊到唇邊,抿住了指腹的血珠。
獨幽琴為人所贈,貴重非凡,不可輕易污損。
與此同時,屋外瓦片落地砸出一片脆響,在這夜色中甚是突兀。
他微微蹙起眉頭,遲疑片刻謝停雲還是起身推開屋門,卻只見屋外庭院空曠,除了一地細碎瓦礫,什麼也沒有。
那汪清泉似的黑眸剛塗抹上些許迷茫,卻又在轉身的剎那盡數消融——
原本空着的梨木桌忽伏着一個黑衣姑娘,她頭枕在手臂上,側臉看向謝停雲,眸中蘊着些霧氣。
“殿下?”
“你彈錯了。”她尾音微揚,語調不似平日裏的冷清。
曲撥弦錯,卻不是剛才的事。
“殿下一直在聽着嗎?”
“你彈錯了。”她只是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顯得有些固執。
“嗯,瞞不過殿下的耳朵。”
謝停雲走近才發現對方狀態不對,正想開口詢問,不料對方忽從懷裏摸出個綁着細繩的油紙包塞到他手中,嘴裏還碎碎念着。
“我嘗不出味道,你幫我看看是甜的嗎?”油紙包上戳着燕京桂香齋的印,看上去應該是先被拆過又重新包好的。
謝停雲抱着點心愣在原地,還沒等他弄清楚對方的異樣,那人突然雙手一撐站了起來。
“綠漪,孤困了。”她微微歪了歪頭,像是在和自己確認一樣。
謝停雲看她水眸中的迷茫,心下微愣,隱約有個荒唐的念頭在腦中浮現——
殿下她該不會是醉了吧。
可不待他細想,顧瑾玉已暈乎乎地抬腳往內屋走去,她大概把謝府當成燕王府了,雖然腳步凌亂,卻走得很是堅定。
謝停雲連忙將手中的油紙包放下,朝顧瑾玉快步追去想要攔。
只是燕王殿下的步伐太過理直氣壯,推搡間,謝停雲眼前一花,再回過神來竟已被對方拽着衣袖壓倒在了床上。
帷幔從鎏金帳鉤上脫落,飄飄撒下,平添旖旎。
她將人壓在榻上,順勢撐起身來,散落的青絲從肩頭垮下,垂到謝停雲耳側,發梢的刮蹭帶着細碎的癢,叫他有些局促。
謝停雲想將身上的人推起來,對方卻先一步伸手捉住了他月色的手腕,往下一壓,蠻橫地不准他再動。
在她握住他手腕的瞬間,連窗外蟬聲都銷匿了。
一片寂靜中,謝停雲除卻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對方綿綿的呼吸,再也聽不到旁的聲音了。
四目相對,眼中再無天地,只映着彼此的倒影。
顧瑾玉的眼神有些失焦,她好似是為了看清重影中的東西,緩緩垂下了頭,朝身下那人玉琢的容顏湊了過去。
近在咫尺的黑眸叫謝停雲微微失神,他甚至可以看清對方肌膚上瑩白的細絨,甚至連她鴉羽般的睫毛的顫動痕迹都是那麼清晰。
一時間,君子自持的謝家停雲屏住了呼吸,不知眼神該往何處放才好,只得偏過頭去,聲音沙啞:“殿下,別鬧了。”
微微的疼痛讓他動了動手腕,偏偏那人手下雖然一松,卻並不打算放過他。她不依不饒朝他湊近,帶着酒氣的溫熱鼻息灑在謝停雲耳尖,撥撩起一抹緋色。
霎時間,他心如擂鼓。
那一點一點的靠近,最終結束在顧瑾玉將臉徹底埋在了謝停雲頭邊的軟枕上,她在他耳邊輕聲道:“好綠漪,明天早朝別叫孤了。”
上朝,好累啊。
纏綿的氣氛蕩然一空,謝停雲有些失笑,他問道:“很困嗎?”
“嗯。”聲音壓在被褥下,顯得鼻音微濃。
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聲,睡意全無的謝微之面帶無奈,眼中卻盛滿了笑意。
他思緒紛擾,最後也只是輕聲道了一句,“好好地,怎學人做梁上君子呢?”
即使無人能聽見,即使那人就在他枕邊,謝微之卻始終沒有說出那句話——
我心悅你。
半生離索,在這夏夜微醺里,卻只剩相擁而眠的暖意。
後來。
燕京城人都知道,紅泥荷葉酥是桂香齋新出的點心,取米釀混糖酥。只可惜這般妙的巧思卻在某一天被官府派人叫停了,理由是以酒做點心太過奢靡,又扯了些什麼清正廉明的幌子,聽得桂香齋掌柜的眼含熱淚,咬牙切齒地把紅泥荷葉酥下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