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失蹤的老高
第二章:失蹤的老高
老高是個算命風水先生,也是我的養父,在他四十二歲時抱養的我,據說年輕時也曾走南闖北見識廣博,從我記事起就瘸着一條右腿,瞎了一隻左眼,村裡人都叫他高瘸子,至於為什麼不叫他高瞎子,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老高說自己又不是真瞎,瘸可是真瘸,我小時候也很反感高瘸子這個稱呼,不止一次因為這和同齡人打架,漸漸的也就接受了,從上初中開始我便有了虛榮心,也沒再叫過他爸,而是叫他老高,老高似乎也沒有在意我對他稱謂的變化,或許在他看來,這個稱謂更加親切吧。可能覺得自己那隻潰爛的左眼嚇到別人,亦或是特別珍惜那僅剩的右眼,總是戴着一幅顏色極深的偏光眼鏡,每年都是跟着村裏的小建築隊拌灰遞磚,村裡人都講情分,即便老高幹活比常人慢了許多,也不會遭人嫌棄,而老高這看風水的本事也為建築隊招攬了不少生意,每年的伏天和過年前後都不能幹活,老高就到集市上給人擺攤算命,他就這樣渡過了二十多年,給我買奶粉,供我讀了小學高中,讓我上了大學。
還記得四年前的那個盛夏的晚上,涼風吹過帶來一陣清爽,飲酒節制很好的老高喝了個酩酊大醉,我們家在整個村乃至附近村都沒有親戚,今天來的人卻陣仗很大,有鎮上公安局的董叔,也有學校的校長張叔,更多的是老高二十多年的工友,二十多年來,老高幫本村人看風水算命從來只收一個雞蛋,張寨村早已把我們父子當成了本村人,有時老高在集市上遇到刁難的人鬧事,本村人見到都會仗義相助,這一點是十分難得。老高拿着我那張野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像是自己中了狀元一樣開心,完全沒想過,我之所以把志願填的那麼遠,不過是為了離他遠一點。
對於老高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我的態度也是一直在轉變,小時候十分相信那些神秘的玄學,後來上了中學,有了自己的認知,總覺得老高那些都是騙人的把戲,老高腿瘸眼瞎,卻有一個好嘴皮子,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次世上有無鬼神的爭論。
“你們都說這世上有鬼神,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很多人都說萬歸市玉屏山的海棠很美,你也沒見過,就能說明它不存在么?你也沒有走過宗國十五州,也能說明他們不存在么?很多時候我們否定一些事物並不是事物本身有問題,而是我們自己的見識不夠!”
不過關於我從未遇到那些怪力亂神老高有做過正面回答,他說是因為宗國正值盛世,正氣浩然,邪祟被正氣壓制,另一方面老高猜測我的命格可能是劍鋒金,本就不易遇到邪祟。
我雖然無力反駁,內心卻並不服氣,就這樣和這個宣揚迷信的瘸子過了十八年,迫不及待的去上了一個野雞大學,上學時就背誦過朱自清的那篇文章,我以為送我到車站的老高會如文中那樣去給我買點橘子,然後深情的離別,但老高卻連站台都進不了,就這樣我踏上了通往異地的火車,拎着大包小包的我也忘記了回頭看一看老高有沒有摘下眼鏡哭泣。
以後的日子老高每月按時給我打錢,半個月一次電話,講不到兩分鐘,總感覺他給我打電話像是在完成任務一樣,而我接他的電話也是如此,一個學期很快過去,而我並沒有着急回家,只是在過年前幾天回到家裏,往後就總是在過年呢才會回家,平時的假期總會在學校附近找些勤工儉學,或者在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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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玩遊戲,老高每次來電話也逐漸多了起來,無非就是想試探我有沒有找到女朋友,到後來他明確表示要給我增加點戀愛經費,老高真是完全不懂遊戲的樂趣,那不比女朋友香?不過身邊的人也逐漸離開了電腦,終於在最後一年我也談了個隔壁學校的女朋友,剛好老家也在我們隔壁市,本來想着過年帶回去給老高看看,可惜談了半年就黃了,別人都是興高采烈的拿到了畢業證書,而我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這時電話響了,以為是幾個室友知道了分手的事情要安慰我,但是掏出手機一看,竟是董叔的電話。這電話還是兩年前我身份證丟失老高給我的,讓我看看補辦身份證能不能走走後門,誰知道董叔接到我先請我吃了頓飯,然後把領到櫃枱乖乖排隊,後來還是他同事看不過去把我叫過來插了個隊。
老高和別人打架了?我煽了自己一嘴巴忐忑的接了電話,顫抖的說道:
“喂,董叔。”
“小桀啊,最近怎麼樣,算算日子你該畢業了吧!”
董叔顯然有些局促,我乖乖答道:
“是啊,剛拿到畢業證。”
“額……後面有什麼安排?”
董叔的語氣越來越猶豫,我才想起來,這半年一直顧着談戀愛了,竟然沒注意到老高已經半年沒有給我打電話了,心中愧疚的同時更加多出了幾分不安,忐忑問道:
“董叔,家裏出什麼事了么?”
“你家老高失蹤了。”
“什麼時候的事?”
“過完年你剛走沒幾天”
“不對啊,這段時間老高一直都在給我打錢啊!”
“那……錢是我打的。我不是故意瞞你,你還在上學……怕影響到你……”
“這破大學上不上有什麼區別?他失蹤六個月了你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當時就急了,不禁大聲質問董叔,董叔也被我突然發火問懵了,小聲說道:
“要是不忙就回來一趟吧,有些事情要跟你交待一下。”
隨後就掛斷了電話。
剩我一個對着電話的盲音發獃,眼淚也止不住的往外冒,有些同學走過來關心詢問,也被我一句沒事打發了,我一直覺得我跟老高的感情沒那麼深,怎麼就止不住這眼淚呢?
我訂了當晚的車票第二天下午才幾經轉車回了張寨村,董叔已經在門口等我了,我徑直走到家門前,掏出身上的鑰匙一邊開門一邊詢問事情始末,原來我過完年返校的第三天,就有隔壁村的人要起房子看風水,托我們本村的村民過來找老高,到門口一看,是從外面鎖的,於是就打算晚上再來,可是晚上來到我家門口,依然是從外面緊鎖,第二天又來了幾趟還是沒人,電話也是關機狀態,感覺事情不對的村民趕緊給董叔打電話,也發動了全村人到處尋找,皆是一無所獲,甚至董叔託人在公安系統里也沒有查出一點監控和身份登記出行信息。他們幾乎找遍了附近的每一座山,撈空了每一個水塘,皆是一無所獲,作為老刑警的董叔也排查了所有和老高有矛盾的人,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樣是不是證明他還活着?”
董叔搖搖頭嘆氣說道:
“這麼長時間還沒找到,生還的可能極低,除非他想放棄你,但據我了解,讓他放棄你,除非讓他死。”
“你們為什麼不早點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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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叔有些無語,從身上掏出一張銀行卡,交給我說道:
“你們家老高留給你娶媳婦的錢,裏面有十五萬。失蹤之前找過我,說家裏門壞了,放在我這裏,想必也是有意安排。”
董叔猶豫了一會還是說出了那句讓我至今都萬分愧疚的話:
“通知你又有什麼用,你比我們了解他嗎?”
隨即給我遞了瓶冰水就走了。
我在村裡待了一個月,期間也無數次給老高打電話,都是無一例外的關機,剩下的都是一些室友的詢問電話和之前一些面試通過催我到崗的電話,後來實在拗不過一個同學的介紹,去了一家萬歸市的建築公司上班,就像村長說的一樣,日子總還要過。
即便是一天中陽氣最勝的時候,隔着鐵門依然可以聽到室內連續不斷的咳嗽聲,等鐵門打開,便看到一個婦人滿臉疲的側身站在門口,右手拉着門把手問道:
“小夥子,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我趕忙說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聽這咳嗽聲音沉悶短催,應該是發自肺腑,有沒有去醫院看看?”
“唉!去了!什麼都沒查出來!”
“查不出來也是在意料之中。”
那婦人聞聽此言,立馬把我從頭到腳重新審視了一遍,我趕忙學着老高的語氣表情皺着眉頭說道:
“這……恐怕不是病,要不讓我試試?”
婦人還在猶豫,我的長相雖然不算帥氣,但也能勉強稱得上秀氣,再加上個頭不高身材消瘦,很難讓人有所防備,這也是我到了公司很多同事領導都比較喜歡我的原因,連從不吃零食的財務大姐因為我經常不吃早飯,而在自己的抽屜里放滿了零食。這婦人可能是看我太年輕,有些難以置信,我再次笑着說道:
“我只是略知一點家學,試一試總好過這樣干著急嘛!”
婦人狐疑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下來說道:
“看你也不像壞人,進來吧,我去泡茶。”
她似乎也明白了我言有所指,隨後便轉身走向客廳,我也跟着進去,隨手將門帶上,婦人示意我坐下,一邊利落的泡茶一邊說道:
“我姓裴,你叫我裴姨好了,裏面是我丈夫,姓楊,小夥子貴姓啊?”
“哦,免貴姓高,單名一個桀字,桀驁的桀。”
裴姨遞過來一杯雀舌,頓時滿屋生香,想必也不是凡品,聊天的空間我也順便看了一下室內,雖然這裏是城中村,但裴姨家的裝修卻十分考究,想必家境也算不錯,裴姨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並沒有坐下,小酌一口嘆息說道:
“你楊叔從三個月前就開始胸悶氣短,上個末開始咳嗽,各大醫院都去看了,依然查不出病因。”
“那中醫有看過嗎?”
“中醫倒是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什麼精氣不足,開了些補藥,開始還有些效果,但剛有轉機有立馬加重了,中午還會好些,一到晚上就咳的厲害。”
卧室裏面的楊叔似乎聽到家裏來了客人,故意剋制,但沒忍太久又開始劇烈咳嗽,我隨即站了起來說道:
“我們進去看看吧。”
裴姨卻猶豫了一下拉着我的胳膊說道:
“你楊叔是個老學究,一會說話可要注意點。”
隨即帶着我走向卧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