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菲

第一章 小菲

一九九九年三月六日,周六。

清晨六點,雲秋霖坐在床頭,頭抵在膝蓋上,忍受着一波一波的疼痛,心裏再一次破口大罵:賊老天!給的什麼破福利!

每晚一閉眼,意識就進入一片**,**之上,有縹緲歌聲,有筆走龍蛇,影像交織,時空洪流浩蕩,爆發無盡電閃雷鳴……

清晨醒來,頭就很疼,九十九天了,絲毫沒有改善的跡象,如果可以,雲秋霖真不想穿越。

可穿越那天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就像豆豆出場,“叭嘰”一聲,攤平在山海星北都市的午夜大街上,而且,那時還下着雨,瓢潑大盆那種。幸虧環衛葛叔發現了他,將他這張落湯的大餅撿回了家。

穿越,就是因為山海星上缺少豆豆?賊老天!你臉上有窟窿嗎?

半小時后,頭疼平復,雲秋霖長吁口氣,起床穿衣,洗漱時,掛在牆上那面不規則多面體的鏡子中,一張少年的臉……太娘了!穿個越,年輕了不說,連相貌也修正了,瞧瞧這該死的瓜子臉,都不用化妝,換身女裝,哪怕頂個禿瓢,也有人送九九九玫瑰。

雲秋霖打個哆嗦,自己會不會發展出自戀傾向?

穿越前,自己可是名副其實的老臘肉:六o后,高中畢業,南下打工,而立創業,一年倒閉,然後,是下崗職工的電腦培訓老師,是電腦城商家的拉客仔、售後工程屍(師),網文界的撲街仔,買煙只買五塊的,一雙皮鞋穿五年……就這樣的也能穿越?

拉開門,初春的寒風扯着細雨撲在臉上,雲秋霖精神一振。

葛叔穿着泛白的藍黑色工裝,套着塑料雨衣,推着小車走過來:“小雲,天氣不好,今天就不要去了,在家休息休息。頭還疼不疼?”

雲秋霖猶豫了下,才道:“葛叔,昨天看見一則招聘廣告,我想去試試,不過,得借您的二胡使使。”

“門沒鎖,在牆上掛着,自個兒去拿。”葛叔點點頭,也不問什麼工作,希望小雲能應聘上吧。說實話,掃大街時,身邊跟着個俊秀少年,拿着蛇皮袋撿空瓶子,挺不自在的。

雲秋霖肉身穿越,沒戶口沒身份證,更沒有學歷證明,加上一副童工相,自然找不到工作。為了餬口,只能跟着葛叔掃大街,順帶撿些空瓶、紙皮換錢。

除了生活開支外,去圖書館查資料的錢,就是用一個個空瓶子,一張張廢紙皮換來的。

查閱了很多資料后,雲秋霖無語了,山海星上種花家,與地球種花家的國名只有一字之差,一為中,一為漢,且二者言同音,書同文,車同軌,度同制,但,歷史脈絡卻大為不同,偏偏那些神話傳說卻又如出一轍……

兩家種花,時空相隔,華夏一脈,卻各有風騷!

老天將我扔在這,是要成就一代盜聖?穿越者嘛,不盜能讓你穿?可賊老天你給了我什麼?一個破福利快百日了,頭差點沒爆掉,還是不知道是什麼……雲秋霖去葛叔那間二十平米的小屋裏拿了二胡,撐傘出了院門。

葛叔住的院子原先是個大雜院,後來被分拆,葛叔用碎磚另砌了個小院子,一個人住着唯一的二十平米小屋,將雲秋霖救回來后,葛叔將靠西牆搭建的五平米雜物間收拾出來給他住。

半月前,葛叔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感動了街道居委會大媽,大媽又找了和藹可親的片警老哥哥,雲秋霖終於有了戶口,戶籍地址是冰花衚衕下六條九號院內,那間五平米的雜物間。

上午九點,雲秋霖到了十寺海北沿路上的茶藝酒吧一條街,昨天看到飛魚酒吧招駐唱的廣告,這工作學歷要求不高,只要唱得好,聽說收入也高,不能錯過。

穿越至今,空瓶廢紙換來的那點錢,也就能餬口而已。雲秋霖想買電腦,想考大學,這些都需要錢。

自己歌唱得好,二胡拉得也不錯,當個駐唱應該沒問題……嘿!拿着二胡上酒吧,自己算不算開天闢地頭一個?

猶猶豫豫,雲秋霖敲響了飛魚酒吧的大門。

等了好一會,門開了一道縫,一隻眼睛從縫隙往外瞄了瞄,不耐煩道:“沒到營業時間,敲什麼敲!”

“我是來應聘駐唱的。”雲秋霖趕緊表明來意。

裏面沒應聲,有腳步聲遠去,又過了好一會,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到了門后,一股香氣隱隱透出門外,略顯慵懶的聲音咕噥道:“這麼早!”緊接着,門開了半拉,雲秋霖嘴裏道謝走了進去。

開門的是位三十歲左右的麗人,她隨意坐在一張散台前,示意雲秋霖坐在對面,然後道:“我叫米雅,是這兒的老闆。先介紹下你自己吧。”

雲秋霖道:“我叫雲秋霖,今年十七歲,北都本地人,家住冰花衚衕下六條九號院。”

填戶口表時,雲秋霖覺得憑現在的身體和容貌,十七八歲正好,就填了個十七歲,再嫩,沒好意思。

米雅等了會,見雲秋霖沒有繼續,不由笑道:“這就沒了?不說說你會些什麼,在哪干過?還有,你這麼年輕,高中畢業了嗎?來酒吧工作,家裏人沒意見?”

雲秋霖臉微微一紅,穿越前,他從來沒進過酒吧,也很少有面試的機會,有點不自在:“我家就我一個人,沒上過學,都是自學的。不過,我歌唱得很好,會拉二胡。”說著,從琴袋裏取出二胡,臉上多少有點尷尬。

米雅一愣,再看見二胡,實在忍不住笑起來,她還是首次遇到拿二胡上酒吧來應聘的。想想啊,客人們正在悠閑地喝酒閑談,二胡一響,甭喝了,大傢伙先哭兩嗓子再說!

孤兒!米雅仔細打量着雲秋霖:長得太俊了點,衣着頗為陳舊過時,沒上過學,專業訓練應該也沒接受過,說自己歌唱得好,估計是自覺嗓子不錯,來碰碰運氣的。

想到這,心裏有了決定,正要說話,酒吧大門一開,一個高挑個姑娘,背着吉它盒走進來,開口就叫:“雅姐,我來了。”

米雅笑道:“小菲,你也來應聘?畢業了?”

“還差幾個月。”小菲走過來,取下吉它盒往桌邊一靠,一屁股坐在米雅身邊,道:“今年是建國五十周年,老師以此為題,讓我們交一首畢業作品,正犯愁呢。”說著話,抬眼看見雲秋霖手裏的二胡,忍不住“嗤”地笑出聲來。

“那我可幫不上忙。”米雅伸手在小菲的胳膊上輕輕一拍,笑道,“你要是來我這駐唱,我求之不得。”

小菲笑道:“那說好了,今晚我就過來。”

米雅一怔,真答應啊!

雲秋霖聞言,心裏咯噔一下:這娃娃臉小娘皮要搶座!她和老闆認識,聽剛才的說話,還是科班出身,實力、背景強大,搶不過啊!

“你先等等,我這還有個應聘的。”說完,米雅轉頭對雲秋霖道:“這樣吧,你不是會拉二胡嗎,先拉一曲聽聽。”

這是很明顯的台階!駐唱,不應該先聽我唱一首嗎?不過,來都來了,拉一曲就拉一曲吧,也不費事。

雲秋霖坐正姿勢,也不試音,這把琴聽葛叔拉過,音色比自己以前拉過的強不少。

真拉啊?小菲還是沒忍住,“嗤”地一聲又笑了,伸手在米雅的肩上重重一拍,米雅扭頭白了她一眼,嘴角卻微微抽搐着。

雲秋霖只當沒聽見,心知是個過場,乾脆連曲名也不報,直接開拉《我和我的祖國》,這曲子穿越前拉過不知多少遍,熟!

很快,一曲拉完,米雅頻頻搖頭,小菲直接道:“太業餘了。”

雲秋霖也搖頭,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滿意。這把琴葛叔拉的時候也還過耳,輪到自己,卻意外地暗啞難聽,以致掩蓋了曲子本身的優秀。當然,小菲說得也沒錯,自己確實是太業餘了。

“謝謝。”雲秋霖站起身,微一點頭,轉身出了店門。

“這人倒是挺乾脆的。”小菲笑嘻嘻地,又道:“雅姐,你覺得他拉的曲子好不好聽?”

“我又不太懂。”米雅翻了個白眼,“就是看他年輕,家世不好,給個機會試試,好聽就留下,可他拉得跟哭喪似的,再好聽的曲子也糟蹋了。”

小菲咯咯一笑,起身道:“雅姐,事說完了,我也走了。”

米雅一笑,也不挽留,道:“路上慢點,晚上記得來啊。”

小菲揮揮手,風一般出了店門,左右一看,不遠處,一個瘦削的背影撐着傘,走在斜風細雨中,竟有種蕭索孤寂的意味。

小菲快步追上去,繞到雲秋霖身前,伸出一隻手道:“嗨,認識下,我叫蘇小菲。”

雲秋霖停下腳步,伸手淺淺一握:“雲秋霖。”

“不怪我哦,是你剛才拉得太難聽。”

“是。”

蘇小菲眼珠轉了轉,道:“不過,多少我也有那麼一丁點責任,這樣吧,我請你吃東西,算道歉吧。”

雲秋霖笑了,搖頭道:“是我水平太差,跟你沒關係。說吧,找我什麼事。”

“爽快!姐姐我就喜歡你這樣乾脆的人。”說著,蘇小菲踮腳偏頭,朝雲秋霖身後看了看,接着道:“換個地方,前面拐個彎,有家咖啡館,咱們去那說話。”

說完,蘇小菲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一回頭,見雲秋霖站着沒動,不由奇怪道:“你怎麼不走?還生我氣?是不是男的!”

雲秋霖無奈舉步,心裏卻已猜到她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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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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