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的發現
巫學院某房間內,若干人等正圍聚在一張床前,望着床上昏睡着的塗澤,眾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雖然呼吸着同一片沉悶的空氣,但似乎眾人心中所想卻並不一致。
“他真的沒事嗎?”,一位白袍褐發的老者向著一旁的巫醫再三地確認,衣領處的金色“衛”字徽章,表明着他衛門門長的身份。
“沒事的,桑門長您不必過於擔心,他身上小傷無礙,只是因為一時耗費靈力太多,體力不支才昏倒的,好好休息片刻便無事了。”對方語氣肯定的回復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在得到了十分確定的保證后,桑榆門長終於微微地點了點頭,把自己凌亂的山羊鬍須捋順開來。“好了,這麼多人,圍着也沒什麼用,這邊有巫醫照看着,不會有什麼事的,都散了吧。”
“是,弟子告退。”鐵亦柔等眾人紛紛拱手作別。
在環顧四周確認無人打擾后,桑榆那張風平浪靜的臉上終於掀起一絲波瀾,他輕輕運力,片刻后一團黃色光暈被凝聚於空中。
“去!”只見話音一落,光團一分為二。一半融進塗澤的身中,另一半落入桑榆的掌心。“現靈!”桑榆將雙手蓋到自己雙目之上,將剩下的那一半光團附入眼中,再睜眼,面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只見床上的塗澤已經失去了肉身的形態,取而代之的是從頭到腳的靈力脈絡,那萬千的脈絡如樹根般生長、交織、纏繞,最終構成一套紛繁複雜的靈力系統。斷斷續續的亮光在脈絡中不停地波動、傳遞,那是其中蘊納的靈力在遊走。
這是屬於靈師們的另一幅軀體——【靈力真身】,而平日所謂的靈力修習之術,便是通過鍛煉、刺激這些靈脈,讓其不斷地生長、蔓延開來,從而獲得一具更加完善、發達的“真身”。面對自己身體中這套發達的靈力系統,能夠擁有極高的靈力感知度,並控制脈絡生長的狀態,最終達到自由支配靈力的境界,這是無數修習之人的畢生追求。
向那複雜脈絡的中心看去,兩道紅青色光團正像游魚般地兜着圈子,相互追逐、圍繞,赫然散發著濃厚的靈力氣息,那便是靈力的源頭,分別對應着兩種靈屬性,而靈力脈絡也正是從這裏凝聚、產生,再源源不斷地生長而出。
“怎麼會?只有風屬性與火屬性,難道搞錯了……”桑榆雖是一臉詫異,但他還是不信這雙眼睛會欺騙自己兩次。
“看來,想弄清老夫究竟是不是老眼昏花,還得從這小傢伙的來歷着手了……”桑榆再次雙掌覆目,收回功法,房間的亮度也隨之降低了,床榻之上,少年的身軀與輪廓又重新清晰明朗了起來。
“不好了桑門長,瀝行那邊的狀態……不太對勁,巫門的清門長讓您快去看看!”一個話語中明顯透着焦急的聲音,比那由遠及近的疾步聲先早一步,傳入到桑榆的耳中。
桑榆聞聲急忙隨行而去。剛推開大門,一股濃烈刺鼻的藥材氣息頓時迎面撲來,眼前更是一番勝景。屋中遍佈着各種丹爐葯鼎,柜上是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還有那些隨處可見的顏色各異的液體,比如近在眼前的那一湯霧氣繚繞的綠色葯池,瀝行正身浴其中,唇色發白,並不時有抽搐之狀,額頭滲着冷汗。
“這是什麼狀況?為何他身處這熱池之中,卻好像置身冰天雪地一般。”桑榆正欲將手背靠在瀝行額頭,卻被一股寒意逼退。
“唉,我們也不清楚,所有的藥材加進去不但沒有促進傷口的癒合,反而讓他的身子如此排斥。”一旁的短髮男子緩緩上前回答道,語氣中頗為無奈。“不過這孩子身上的應該是一種毒,而且……這種毒並不簡單。”
男子面帶着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與桑榆四目相對。
“奇毒?”桑榆怔了怔,顯然是被這接連遇到的奇人異事弄得一頭霧水,片刻后才回過神來,開口問道:“怎麼會這樣,那這種毒會傷其性命嗎?”
“照理來說,有如此奇毒在身侵蝕,無葯可治,應該早早殞命才對。但他能活到現在,足見體質異於常人,具有極強的恢復能力,所以二者相互抗衡,才並無大礙。”
“唉,清溫老頭,你們巫門的毛病就是愛說廢話。說了半天原來能自愈,只要他沒事我就放心了。”
“並不是這麼簡單!”清溫望着葯池,葯池的綠色光芒映在他的臉上,讓他那副皺起的眉頭看起來像長滿青苔的樹根。
清溫語氣沉悶地說道:“正因為他的體質特殊,所以才應該小心避免傷疾,不要打破了這種平衡。這場戰鬥的重傷讓他體內本用於與毒抗爭的治癒力量被支走一部分,奇毒又佔了上風,如此下去,身子便會每況愈下,最終……”
“唉,那這孩子能在衛門中走到今天這步,可真不容易。”桑榆看着那具年紀輕輕卻飽經風霜的身軀,語氣中滿是心疼和欽佩,“行了,快說吧,到底怎麼才能幫他?”
“法子倒是簡單,既然受到外力干擾,平衡掉這股外力就是了,只不過不知道他的家裏人會不會同意……”
“哎呀你就別啰嗦了,他家那邊我自會去說!”
“用毒!再給這小子體內加一種毒,讓原本的奇毒與之抗爭,這樣侵害身體的毒力便可大大減少。”
清溫看着對方錯愕詫異的眼神,繼續說道:“放心,此毒只是幫助他的身子重新恢復平衡,最終會被那奇毒吞噬排解掉的。”
桑榆終於反應過來,長舒一口氣后說道:“你們巫學院整天研究醫術,藥材珍寶啥的那麼多,隨便找一種毒不就是了。”
“能與這奇毒抗爭的毒,也定不一般。毒性一定要強,太弱則起不到療效。而只有新取的毒那毒性才最烈,效果才最好。所以,要想取新鮮的毒就只有去——”
“寂動山脈!”二人同時脫口而出,想法不謀而合。
“好!我即刻安排人手,明日出發。”桑榆當下便痛快地做出了決定。“不過此去要三日,他這邊就——”
“放心,我這邊會用學院裏現存的毒替他舒緩,拖到你們順利歸來,不過撐不了多久,要越快越好。”
“嗯,那就這樣吧!”桑榆推門大步而出,頭也不回地落下了定音錘,將一切敲定。
從巫學院出來,桑榆徑直地返回了衛門學院,一路彎彎繞繞地經過了兵器室、練武場、功法寶庫等地后,終於回到了理事堂。此時大堂中幾位導師正在對這次考核大會的總成績進行核對敲定。
桑榆剛邁進大堂,幾位導師便像看見了救命草一般,上前嚷了起來:“哎呦,桑門長你可算回來了,這次考核成績別的都沒什麼問題,就是這有個叫塗澤的學生有點爭議,我們最後還得讓您拿主意才是”
“哦?有什麼問題”桑榆接過成績單,瀏覽起來,逐行滑動的手指突然停在了一行字上,只見指尖下面寫着:第九名,塗澤。
“有學生舉報說看見塗澤上場前服用了特殊的藥物,好像是什麼藍色的果子,是用作弊手段才取得的名次。”
“是啊是啊,好幾個學生都說看到了,您看他這個成績要不要取消了。”
“這個塗澤平日成績雖然不差,但也並不出眾,尤其這次還出人意料地打敗了瀝行,確實容易讓人抓住話柄。”
“既然有這種閑話,那就得好好查一查,若是真的便是有損大會公平。若是假的,也正好為這小子正正名。”桑榆看着手上的名單不假思索地說道,“那他們看沒看到所謂的‘贓物’在哪啊?”
“他們說看到塗澤後來把那個東西放到別人手裏了,那個學生叫……鐵亦柔。”
“又是這個小女娃子……真是哪裏都有她啊。”桑門長拍着腦門,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叫她過來吧。”
“對了,馬上在咱們衛門中召集一些功夫不錯的學生,再聯繫御門那邊,讓他們也出些人,明日出發,去寂動山脈。”桑門長終於接上了被打斷的思緒,想起了正事。
“寂動山脈?”三人聽后不禁一時面面相覷。這個名字,對於典露城裏中的每個靈師來說都十分耳熟能詳,他們都被告誡過不要輕易進入山脈。因為那個地方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表面上沉寂無聲,像一塊處於無風帶的海域,但在這副風和日麗的外貌之下,卻是無數暗流涌動,等待着獵物們乖乖送上門來,伺機將他們拖入光線照射不到的黑暗中,撕碎、瓜分、蠶食,然後重新歸於平靜。
“行了,都別發獃了,快去籌備吧。”桑榆連連擺手,示意他們快速行動。“對了,還有一件事。”
“把塗澤和瀝行這兩個學生的入學資料拿過來給我看看。”桑榆坐在自己的門長座椅上,一邊細細地回想着今日的所見,一邊閉目寧神地說道。
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對這個已經活了半輩子的老頭子來說,是他人生中最為離奇的一天。而對這兩個少年來說,卻還只是他們成長和命運篇章的一頁註腳。
巫學院的病房中,兩個身影不知何時已經聚到了塗澤的床畔,一番竊竊私語后二人運轉靈力,似乎即將開展一番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