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靈的屬性
塗澤聞聲看去,只見高坡處有一男子身影,對方正閑挎雙手倚在樹旁,半邊面龐隱在斗笠形成的陰影之下,硬朗的胡茬透露着風霜洗禮的成熟之感。一身略顯破爛的褐色粗布衣配着腳上那雙底邊微微磨爛的鞋子,黝黑而線條流暢的粗壯手臂彰顯着硬漢的風氣,整個人儼然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氣派。
“這位兄弟,敢問來者何人?”塗澤率先發問道。
“哼,毛頭小子見識少。”男子一手拉住帽檐隨即雷厲風行地背過身去,做作生硬的四肢迅速擺出了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甩頭回眸厲聲喝道:“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爺就是久聞其名未見其面的——”
“嗯?這是……”塗澤撿起剛剛飛到身前的草帽,拆開藏在其中的信件大聲念讀起來:“我的霏霏寶貝:半月未見很彷徨,毫無回信心涼涼,一顆真心為你狂,你卻把我當頭狼……”塗澤撿起剛剛飛到身前的草帽,拆開藏在其中的信件照着念讀起來。
“啊啊啊啊——臭小子不要偷看人家私隱啊!”男人聞聲俯身朝坡下狂奔去,奈何腳下發力過猛,草鞋未動雙足先行,不慎一個趔趄化身成“人肉風火輪”滾動起來,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倩影”。
“柴俊老師,這麼肉麻的詩,果然是你的手筆。”塗澤向著此時此刻已“臉剎”成功,一頭栽在河邊,正在水中“咕嚕咕嚕”吹着泡的那位說道。
柴俊,這個對塗澤來說最熟悉不過的朋友,也是他和無數學子心中,那個學院中最弔兒郎當、遊手好閒的老師。
“咳咳……小事小事,無傷大雅。”男子起身故作平靜地擺手回復道。
“柴老師,你不是跟着學院的隊伍外出採買了嗎?怎麼就你自己啊?”塗澤的目光迅速在對方身上從頭到尾地打量了一遍。“該不會是……撈不到經費的油水就提前回來了吧。”
“怎麼會怎麼會。”柴俊湊近一把摟過塗澤的肩頭,“這不是太想學院的你們,還有……那誰嘛。”
“是嗎?既然這樣,那我就從你這次淘的東西里挑幾件吧。”
“啊,這個嘛——學院有規定,經費支出明確,不能有出入的。”
“老狐狸,就知道你全身上下就屬嘴皮子動的最勤。”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哈。”柴俊腳底一抹油,笑眯眯地溜上前去,二人熟絡地勾肩搭背起來,一黑一白的兩個胳膊碰到一起,像一團雙色的麻花。
“對了,待會回去記着把封信還有這盆【煥露花】替我轉交給由霏老師哦。”柴俊的老臉因為膚色的緣故,黑里透紅,浮現出一抹紫色,看起來怪怪的。
“這花是幹嘛的?”塗澤看向對方手中那盆花卉,青藍的花瓣上透露出一種神秘的光澤,讓他想起了陽光照在那澄澈見底的溪水,晃出粼粼波光的樣子。
“誰知道呢?我也是聽隨行的人說是由霏需要,所以就買嘍。”
“好哇你這色迷,你自己怎麼不去送,不幫不幫!”
“別呀別呀,我當面送她肯定不收,這不才需要你的舉手之勞嘛。再說,你看看我這特意提前趕回來給你考核助威的。”
……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相互拌着嘴一邊朝山下學院走去。
回到學院,二人一同吃過午飯,飯桌上塗澤不斷打聽着對方這一路採買上碰到的奇聞異事。
對這個少年來說,這座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山下小城,已經不能再熟悉。平日裏走在街上,有群狗路過面前,他都能夠立馬叫出它們的名字,還能給它們按照輩分排開,告訴它們這隻黃的是哪只的配偶,又是哪只小花狗的媽媽。
正因為如此,城門外的一切才讓他如此嚮往好奇,導致柴俊每說完一句,他都要細細回問上十句才罷休。
就這樣,在“雙方會談”的間隙中,二人吃了個酒足飯飽,之後便相互道別,各自回房休憩去了。
日常生活就是如此平淡,與好友吃吃聊聊,玩玩鬧鬧。呃,除了……
路過巫學院時塗澤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停下了趕往試煉場報到的腳步。
“由霏老師你聽我說呀,我也是受人所——”塗澤的雙手在胸前一頓比劃,像一隻被拎起的老鼠。
“嗖——”塗澤連忙側身一閃,轉頭看去,只見一枚“飛鏢”射來,深深地釘在自己剛才靠着的門框之上,再定睛一看,原來是柴俊的那封情書。
“滾滾,滾出去!老娘要的自己會買,誰用他在這獻殷勤!”由霏眉下的兩座“火山”中,旺盛的怒火正頂到山口的邊緣,直欲噴薄而出。
“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嘛!您就收了——”
“碎波掌!”
“啊——”塗澤慌忙外逃的腳步被門檻攔住,整個人四仰八叉地摔成門外,躺在一灘水漬中。此情此景,有點似曾相識。
“娘喲,這柴老狐狸不知道着什麼迷了。之前的情場浪子天天招蜂引蝶,如今隔三差五地被由霏老師錘上一次,還整天樂此不疲的。這可真是,各花入各眼,一物降一物啊,嘖嘖嘖。”塗澤揉揉頭上的紅包,一臉戲謔無奈。
繞過數不清的曲折迴廊,路過棟棟風格迥異的高樓矮室,一番兜兜轉轉后,塗澤順利地到達了試煉場場外。此時門外早已人流涌動。眾人正簇擁在紅色高門旁,只待一一驗明身份並細讀告示後方可入場,入場后再前往各自所修習學門的分試煉場等待考核。
“大道至簡,衍化至繁。”經後世不斷發展與探索,如今運習靈力之法已五花八門,逐漸分化為如今的五大主流學派:“巫”、“衛”、“御”、“法”、“祝”。集賢書院也是如此,共分為這五大學院,來自不同學院的畢業生們雖是同時考核,但各自的考試科目與要求卻各不相同。
“衛門考生,塗澤。”語罷,塗澤攤開手心,手腕上佩戴着的納物手環之上鑲嵌寶石也應聲閃爍,一團光暈瞬間現於掌上,片刻后化作一塊飾有金紋的刀狀令牌。
驗身官探出手去,一道光幕現於眼前,年齡、學派、修習年限、靈屬性等個人信息均被清楚標明,瞭然於目。“驗身通過,進吧。”籠罩在試煉場外部的能量屏障立刻露出一塊缺口,塗澤大步邁進,在一旁侍從的引領下前往衛門場地。
平日裏書院內自有空闊之處用於學生訓練,因此這座靠近巫學院,位於偏僻清凈之地的試煉場平時緊閉,只有每學年末的考核才對外開放。這座偌大的場館剛翻新不久,去年才剛完工復用。聽人說之前的裝潢陳設也是古典肅穆大氣,但在如今眼前的雕梁畫柱、高檐闊堂,還有幾步一見的名貴蘭芷等精緻擺設前,也頓時黯然失色。
“書院竟動用如此大手筆。”雖是故地重遊,塗澤還是不免心生感慨,若無人指引恐怕自己也是要迷失在這蜿蜒曲折的迴廊之中。
一番兜兜轉轉后,終於來到衛門的對決場門前,不過入場前還是老規矩,要抽籤來決定對手,之所以有如此安排,便是為了公平起見。
修習研靈之術的術師們在入學時會進行各種測試,能進入哪門修習最終要靠在測試中表現出的自身天賦和個人興趣決定。而所謂天賦,即個人身體中靈的兩種屬性,這兩種屬性自母體孕育之時便已確定,無外乎常見的水、火、土、木、風、雷、金等各類,各種屬性之間相生相剋。
對決場上的選手也難免會碰到靈屬性相剋之時,此時被克制的選手能否擺脫劣勢,考驗的是其修行功底的深厚和能否對體內靈力上限進行突破。不過事無絕對,對那些已經修行到一定層次的強者來說,屬性的剋制作用,就像一根火柴放在冰窖中一樣,影響已經微乎其微了。
至於靈屬性的確定則是天意所為。一般子代會在父母雙方四種靈的屬性中隨機繼承兩種,如果雙方屬性中有重複的,那便是三中擇二;若雙方的屬性完全相同,那子代的屬性方可確定。
靈屬性在靈師們的修行之路的選擇上可以說起着很大的作用。“巫門”精通醫術識毒,偏好火木水金四種屬性;“御門”專習控獸尋寶,以具有金木土風屬性者為佳;“衛門”喜好鑽研格鬥之術,以風雷火三種屬性最為常見也最易修習;“法門”則熱衷於各種屬性的咒術道法,也喜歡研究些秘器法寶,他們重在博文廣識,對門徒並無屬性上的嚴格限制。
而“祝門”則是最為特別的存在,據傳他們所修習的內容千奇百怪、無從歸納,且相關記載甚少。也有一說為:祝門門徒只收特殊體質之人,他們為萬里挑一的變異體,靈屬性在其體內並無分化反而融為一體,也因此被稱為“流動屬性”。因而他們被看做擁有無限的潛力與可能,前人所遺留世間的一些高端秘法也只有他們有機會參悟。正因為門檻極高,所以“祝門”門徒稀缺,基本上常年空閑。
“嗡——”身旁那座外形如巨鼎狀的巨大儀器被啟動起來,透過外部的鏤空花紋可瞧見其內,只見鼎內正有無數光團在四處飛旋,如同被寶石折射過的陽光一般,顏色奪目,光彩交錯。塗澤微微蓄力,片刻后一團靈力匯於指尖並隨即化作一束亮紅色光團迅速飛入鼎中,那道紅色光影在千百束光影之中相互纏繞、碰撞,最終一道光束被擊落,隨後變作兩塊形狀互補的玉牌。
塗澤取走其中一塊,轉身道謝后奔向賽場。只見圍繞着場中央的試練台而建的四周高台之上,早已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眾人皆是一副摩拳擦掌、蓄勢待發之狀。只是不知其中有多少人此刻提前透支了笑意,待會恐怕就只能苦着一張臉了。
“借過,借過,不好意思啊。”塗澤像一隻鑽地的泥鰍一般,在人頭攢動的人群中艱難地一一擠過,找着自己玉牌背後所標明的位置。
“呼——,終於坐下了。”塗澤長舒了一口氣。環顧四周,有臉熟的臉龐,也有新鮮的面孔,有本次參賽的選手,也有前來湊熱鬧的師弟師妹。但此刻塗澤只想稍作休息,沒有心思和他們寒暄一二。
“肅靜!肅靜!”主會考官的聲音一出,之前還回蕩在場內的那些集歡呼、嘈雜、叫罵為一體的聲音頓時被壓了下來。“我宣佈,本年度的衛門畢業實戰考核賽事,正式開始。下面宣讀本次考核細則……”
一番啰里啰嗦后,對決的號角終於吹響,表明本次的大會也正式拉開了帷幕。被點到名字的選手們開始一一從高台躍下,依次進行考核。
“轟——”一根半人高的雕花石柱從場地邊側的位置冒出。只見首先入場的那人將自己的玉牌,嵌入到感應石柱頂端的凹槽內,感應到玉牌后,石柱便發出一聲能量波動。
“嗯?是我!”台上坐席內的某處位置傳出吃驚而興奮的聲音,只見他的玉牌正受到感應發出靈異的光,隨後飛入場地石柱內與另一半合嵌在一起,石柱也映放出一道光幕,展示着即將對決二人的信息。
這便是比賽的戰鬥機制,隨機的對手,隨機的比賽。而主席台上的各位導師則會依據規定的評判標準來打分:賽中選手所表現出的對靈力的靈活控制程度、所運轉靈力能量的強度、對戰中所適用的招數技巧。此次戰鬥的成績會與其他的文試成績綜合,得出最終成績的排名。根據這些排名,畢業的學生便可以向更高的學府提出入學申請,進入到不同層次的學府中繼續修習。
而最終前十名的各位優秀畢業生,可以獲得集賢書院向帝國內一流學府的推薦名額以及學院的特殊獎勵。
當然了,除了實力這種決定性因素之外,運氣也相當重要,場上時常有排在末流的弱者要與實力名列前茅的強者一戰的戲劇場面發生。不過這對排名倒是影響不大,反正他們本來也奪名無望,真正倒霉的還是那些有實力在入圍邊緣掙扎一番的選手。而最幸運的狀況則莫過於強者紛紛相殘,反倒讓一些平庸之輩漁翁得利。
這種不知鹿死誰手的神秘之感也着實給考核大會增添了幾分緊張和刺激。不過與前者相比,死過一次的小鹿卻能翻身獵殺經驗老道的獵人,這種戲碼顯然更令人為之驚嘆咂舌。
而此時此刻,那頭“小鹿”正鼓着腮幫忙着咀嚼嘴中的藍色果子。
“嗚……竟然忘記……帶水了。幸好有柴老師給的這盆花,沒有結的這兩個果子真要渴死了。”
塗澤望着眼前這盆從手環中取出的【煥露花】,幾個果子入喉后瞬間渴意全無。“柴老狐狸你可莫要怪我,你的美物沒人要,進了我的肚子也不算白白浪費了。”
只是這頭小鹿此時還並不知道,這幾顆小小的果子,之後成了引爆眾人目光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