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鎖之下 第一章-緣滅仇起
神諭國,東方之地,自古有神跡,那是一座雄偉的巨峰,稱為天基峰。
天基峰之所以為天基之名,傳說中它是天穹的地基。
這一座幾乎與天齊平的巨峰,如一塊巨大的基石般,坐落於神諭國的最東方。
天基峰的頂端,雲霧繚繞,隱約可見有一道巨型鎖鏈扎進了天基峰頂,另一頭則向著天穹延伸而去,看不到盡頭。
傳說中這是天鎖,遠古上神所留,為了鎖住這片天,庇護這片大地。
在神諭國的神話中,天基峰是最神聖的存在。正因為有天基、有天鎖,這片大地的人們才能安然的生活下去。
而神諭一詞的來源,是因為這片天地中有一種人,他們稱為神諭者。
神諭國教義中記載,在這片大地上,原本的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沒有強大的力量,沒有高深的智慧,為了生存下去,他們時常與猛獸鬥爭,與天災抗衡,垂死掙扎,顛沛流離。
直到有一天,一位先士覺醒了神諭之體,擁有了神力,在他的帶領下,人們不再受到猛獸的威脅。
那一位先士成立了神諭教,創立了神諭國,設立祭天大典,與神跡取得聯繫,求得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神諭者,那是擁有神之寵諭的人,得到了神的祝福。他們的身體會覺醒,一部份身體脫離凡胎,成為神體,擁有着溝通天地靈氣的能力,修得神力,強大自身。
古人說,天地自有靈氣,而神體不常有。
因此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幸運,能夠覺醒神體。
而每一個覺醒神體的人,都是神的寵兒,是神所選中的人,稱為神諭者。
人自出生,便有可能被神相中,降臨神諭,覺醒神體。
而這往往是年少時才會發生的事情,年紀越大,覺醒神體的可能便越小。
人生過了十八歲之後,便是定型,十八歲之後的人分為兩種,一種是凡體,另一種則是神諭者。
在天基峰下,有着一座城嶼,因天基峰而聞名,為天基城。
天基城中,有一片寬廣的府邸,為將王府,是天基城中最奢華的府邸。
府邸的主人曾是先帝麾下的大將軍,在先帝駕崩后,新帝封其為將軍之王,坐鎮於天基城。
將王府南林院,此時在一座高大的假山上,一位少年一步一步地後退着,他的身後是假山南面的懸崖,已經是退無可退。
而在他身前,一位青年手握着匕首,鋒利的光芒直逼人眼眸,正向著少年靠近,透露着陰冷的笑容。
沒想到啊,曾經高高在上的林義少爺,也會有這一天,由他這個小小的護衛來終結性命。
林義看向遠處面無表情的少女,此女與他青梅竹馬,且兩人還有口頭上的婚約。
只是眼前的她與曾經認識的乖巧少女判若兩人,變得無比的陌生,或者說,現在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她。
少女眼瞳之中透射着淡紅的色澤,她平靜說道:“林義,你不是很喜歡我嗎?那就為我去死吧。”
林義心中陰沉如水,他又看向少女身旁的中年人:“你也這麼認為嗎?”
此中年人的臉色同樣平靜得可怕,他平淡的目光看了林義一眼,道:“在女兒和外人之中,我只能選擇女兒。”
“哈哈哈哈。”
林義突然失笑起來,這一刻,他徹底地對兩人絕望了,十多年的情義,從此灰飛煙滅。
“我真想不到,原來你是內心這麼歹毒。”
少女神色漠然,對着手持匕首的青年厲聲道:“你還不動手!”
“是。”
青年慌張地舉起匕首,便要向著林義刺去。
就在此時,一個侍女瘋狂地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青年的手,張口就奮力咬了下去,想要掙脫他手中的匕首。
“少爺,你快逃啊!”侍女的淚水奔涌而出,大聲喊着:“大人,請你不要殺少爺,你之前提過的要求,我都答應你......”
“啊!”
青年的手背鮮血直流,慘叫一聲,他左手接過匕首,一刀便捅向侍女的腹部。
這個侍女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視線變得模糊,隱約看到了林義在痛苦大喊,然而她的耳朵也失聰了,聽不到林義的喊聲。
“少爺,遇見你是我最大的榮幸,你從不把我當做下人看待,如果有下輩子,我還願意侍候你......”
林義的眼睛通紅,佈滿了血絲,事情發生在眼前,他卻無能為力,這種痛苦令他接近崩潰。
此刻他心中鼓起一股瘋狂的勇氣,拳頭緊握,猛然向著青年揮拳而去。
青年冷冷一笑,一個沒有覺醒神體的人,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威脅,他可是神諭者,早已覺醒了神體,擁有的力量不是這些凡體之人能比的。
他漠然地抬手去擋,匕首也在此刻刺入林義的胸膛。
林義頓時覺得身體無力,緩緩地向著後方倒下,墜入了身後的懸崖之中。
“你們,會後悔的。”
林義在空中不斷地下墜,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有回憶湧上心頭。
他從小就寄養在將王府,有着少爺的待遇,將王府的小公主和他青梅竹馬,名為龍柔,原本只要等他們都覺醒了神體,兩人就會履行婚約,舉行婚禮。
他從小就對自己和龍柔進行葯浴針灸,這種祖傳之法據說能提高神體覺醒的機率。
然而就在三天前,龍柔覺醒了神體,那是一雙泛着淡紅色澤的眼瞳,一夜之間開拓了三道靈脈,引起了整個天基城的震動,城中各大家族紛紛備厚禮拜訪,甚至有不少家族提出了聯姻。
而他卻在摸骨大師的診斷下,被確認為與神諭無緣。
與神諭無緣,便是凡體,是天地間最底層的人。
此時在假山之上,龍柔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中年人,淡然道:“父親,你後悔了嗎?”
中年人深深地看了龍柔一眼,他深知這個女兒的性子,是一個對自身苛求完美的人,特別是在覺醒了上乘神體之後,這種心態更加苛刻了。
林義無緣神諭者,為一介凡體,自然就配不上龍柔,他們的口頭婚約並沒有憑證,知道的人也不多,原本是可以就此作廢的。
但龍柔的疑心太重,林義為她葯浴針灸了數年,自然就看到了一些令人臉紅的畫面。
這事情便成為了龍柔心中的一根刺,林義自身也一直有進行葯浴針灸,但他卻無法覺醒神體,說明葯浴針灸只是一個幌子,藉此佔便宜才是真正的目的。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不說,將王府上下也以為林義會是她今後的伴侶,她可不想一個廢人成為她今後的人生污點。
這種想法在龍柔的心中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最終她下定決心要林義以死謝罪。
她認為只有林義死了,才能令謠言無跡可尋,才能令她更從容地追尋心中所要。
“父親,我知道你在想着什麼,你覺得虧欠了那個人,但這是林義自找的,怪不得別人,而且那個人也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況且我們將王府也不怕。”
中年人看着龍柔的眼睛,這一雙淡紅色澤的眼瞳,是上乘神體,擁有上乘神體的人往往是天縱奇才,修行之路會一路暢通,能到達的高度也是普通神諭者所不能及的。
“這是為了將王府的未來。”中年人心想。
在龍柔覺醒了神體之後,家族中也為此召開了會議,此等天賦,應當與更為顯赫的世家聯姻,才能令得家族更加興旺,而不是下嫁給一個籍籍無名之輩。
而真正顯赫世家的子弟,對另一半的要求也是極為苛刻的,容不下半點的瑕疵。
所以,林義死了確實是最好的結局。
從此時間再無此人,又何來瑕疵一說。
“走吧,柔兒,你可以安心修行了。”
中年人留下一句話,便向著假山之下而去。
龍柔多看了懸崖一眼,問向持匕首的青年:“他應該死了吧?”
青年看向手中的匕首,刀尖還有一滴血,他用手擦掉了血跡,雙手將匕首遞給龍柔,道:“小姐,我刺中了他的心臟,再加上懸崖的高度,肯定是活不成的。”
龍柔點頭,轉身向著山下走去:“你知道我的那些侍女是怎麼死的嗎?”
青年心中咯噔一跳,他慌忙道:“小姐,今日發生的事,屬下概不知情。”
“處理好,吩咐下去,毀了這裏,重建殿嶼,這裏也不再叫南林院了。”
青年此刻心中涼颼颼的,原來小姐狠辣起來這麼恐怖,以後可要聽聽話話才能有活路,他看了一眼侍女的屍體,心中嘆息可惜了這麼一個美人。
在將王府假山南邊的懸崖下,據說曾經是訓妖府豢養妖獸的地方,只是現在荒廢了,只剩下一大片荒草地。
而再向著南邊而去,越過這一片荒草地,有着密密麻麻的低矮建築,破爛不堪,那是天基城的貧民區,幾乎聚集了天基城所有的貧苦之人。
他們都是凡體,是天底下最卑微的人,甚至連溫飽的問題也解決不了。
此時在貧民區的一間小破屋中,林義躺在破舊的床榻上,他緊閉着眼,顯得很痛苦。
“不要!”
林義從痛苦中醒來,他的上身沒有衣服,被一條泛黃的白布卷着胸膛。
此刻門外走進了一位少女,她見林義醒來,便興沖沖地走上去,一把將林義抱住:“大哥哥,你終於醒了,青青終於再見到你了。”
“你是?”
林義看着眼前的妙齡少女,想不起來是誰。
少女快速將一頭青發紮成兩條馬尾辮,在林義面前晃了晃。
“大哥哥,這樣你記起了嗎?”
林義似乎想起了什麼,抬手指了指青青,訝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差點被守衛軍踩死的丫頭。”
青青連連點頭,她的眼睛變得濕潤起來,哭腔着道:“大哥哥,幸好你沒事,不然我就無法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我活下來了嗎?”
林義喃喃自語,他摸了摸胸膛,解開了那一塊布條,他記得青年護衛的那一刀,就是捅入他的胸膛。
可解開布條之後,竟然發現胸膛並沒有傷口,只是還殘留着一些不知是什麼藥渣。
“沒想到藥效這麼好,才五天就傷口全好了。”青青欣喜道。
“我昏迷了五天了嗎?”
此時門外又走進了一位婦女,她見得林義醒來,便快步走到床榻前跪下:“小人見過少爺。”
林義詫異,連忙伸手去扶:“你們救了我卻要跪我,我怎麼受得起。”
婦女卻把青青也拉着跪下,慌張道:“少爺救過我家青青,也是高貴的世家子弟,受得起的。”
青青嘟着嘴不服道:“娘,大哥哥是好人,我們不跪,他也不會不開心的,而且報恩應該由我來報。”
林義將兩人扶起來,露出笑容:“小丫頭說得對,你們快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們救我一命呢!”
此刻他的語氣冷了幾分:“我也不是什麼少爺了。”
死過了一次,將王府的養育之恩算兩清了,從這一刻起,他與將王府再也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這事情,也不能就此算了。
他想起了那個侍女臨時錢的話,拳頭緊緊握住,她只是一個侍女,並沒有錯,根本沒有被殺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