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列車的終點與起點
01
是霧。
霧從這片大地的地底下緩緩上升。
霧想要將人吞噬般從四面八方襲來,把周圍的景象都模糊了。
奔跑着的男孩不得不因為視線被遮擋而暫緩腳步。
黑色頭髮的男孩在原地駐足不前,因為劇烈運動而產生的汗水稍稍浸濕了他的衣服,男孩試着調整呼吸,然後看向眼前。
因為這突然出現的大霧,前面的路男孩已經看不太清了。
令人惱怒的腳步聲從男孩的後方傳來,男孩低着頭思考,最後決定向前邁步。
慢慢地,腳步聲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哪怕隔着一個世界也能感受到對方恐懼的、尖銳的慘叫聲。
被什麼人襲擊了?不,應該是正在被某些不可言狀的東西啃食吧。男孩想。
直到連叫聲都聽不到了,男孩才停下他的腳步。
他揉了揉全是汗水的頭髮,正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身體卻因為放鬆一下子沒有站穩而向下摔去。
運氣好或許還能在半路上就停下來,運氣吧不好的話……估計連屍體都沒有吧,畢竟這裏可是……
未等他繼續思考下去,快速下墜帶來的眩暈感和嘔吐欲幾乎要把他吞沒掉,男孩用手護住自己的頭部,在心裏祈禱自己能夠活下來。
沿着懸崖邊生長的樹枝劃破了他的皮膚,正當男孩思考自己的臉會不會因此而毀容的時候,身體的下墜感忽然消失了。男孩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拉住又彈起,他看着顛倒過來的世界,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的身體現在被藤蔓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吊在半空。
不過這藤蔓韌性也真夠好……
男孩看着纏在自己身上的藤蔓,頭向後仰去,發出一聲長嘆,在心裏慶幸自己居然還活着。
不過……自己這是掉到了哪?
他現在的身體被藤蔓倒吊著,血液幾乎全部湧向了大腦那裏,男孩忍着強烈的不適感向上看去——他已經看不見他摔下來的地方了,能看見的,唯有一片湛藍的天空。
……天空?
男孩調整自己的身體,試圖看清周圍的景象。掛着藤蔓的樹枝吱吱作響,但仍堅持着沒有斷裂。
在以一個幾乎可以說是“躺”的姿勢被懸挂在半空時,他終於看清周圍是怎樣一副景象。
“……”
霧和它出現時那般,突然消失了。
“可剛剛……霧就是從這下面上去的吧?怎麼會這麼快……”
刷刷——
“?”
樹葉緩緩從男孩的斜上方飄下,他朝樹葉落下的方向看去,在離他所在的位置大約二十米的地方,有個人坐在樹枝上。不知來自何處的風吹得更大了,將那個人披在肩上的長發吹得有些凌亂;陽光透過經層層樹葉篩選的縫隙照在那個人的臉上,讓那人的身影多了些虛無縹緲之意。
不,倒不如說,在這個地方,所有事物都是夢幻而不可思議的。
在大裂谷的內部,中等個子的少年坐在並不粗壯的樹枝上,看着此時與他對比顯得非常狼狽的男孩,輕笑一聲。
“你的名字叫什麼……小孩?”
擁有一雙既像天空又像大海的藍眼睛的少年說話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一樣。
……不,在這大裂谷之中,所有擁有「生命」、擁有「自我」的事物,都和少年一樣,隨時都會飄散,然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歸於靜寂。
02
薩布蘭卡——這是這個國家的名字。
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則是位於薩布蘭卡的最東處,黃昏城。
……並不在黃昏城內吧?名叫羅伯特的黑髮男孩思考着。
他把最後一根纏在身上的藤蔓扯下來,頗有些驚訝地拉扯這個明明剛才吊得住他,而現在卻一扯就斷的綠色植物。
羅伯特有些煩躁地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他坐在懸崖邊凸出來的大石塊上,看向站在石塊邊的發色是冷棕色的少年。
少年的名字叫林梓。
在幫他從藤蔓中掙脫出來后,少年就沒有再說話,而是就這麼看着大裂谷的下方,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大裂谷啊……”羅伯特用他那累得發軟的腿把身子移了移位置,小心翼翼地在靠近石塊邊的地方看着周圍。
大裂谷是以幾乎是垂直向下的形態向著大地的最深處延伸的,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些古老的、人工沿着大裂谷盤旋向下修建的棧道,但不知為何在離地面大約500米的地方停止了修建工程。
羅伯特和林梓所在的位置應該已經超過了500米——畢竟羅伯特現在根本看不到什麼棧道。
但——以自己剛剛下落的速度和時間,能來到這麼深的地方嗎?而且自己摔倒的地方里大裂谷的裂口還有些距離的吧?
羅伯特靠在一塊稍大的石頭上,放鬆身體后如暴雨般襲來的疲倦感讓他昏昏欲睡。瀑布拍打在不遠處的另一個大石塊上,發出略微吵鬧的聲音,一道似乎是飛禽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那道聲音很是尖銳,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這個地方撕裂。
而站在石塊邊的林梓不再看着下面,反而是看着從自己來到這裏后就沒注意過的景色。
這裏樹木橫生,但也不至於長得亂七八糟,壁上有很多突出的石塊和疑似土塊的東西,最起碼可以供人行走或歇息。
……
林梓扶着自己暈乎乎的腦袋,往後退了幾步,避免自己站不穩摔下去。
大腦已經開始迷糊了,果然還是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嗎……
他有些煩躁地甩了甩頭,試圖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甩出去。
少年轉身,拿起他從上面帶下來的,看上去很新的老式手提燈,把提燈內蠟燭周圍的空氣溫度升高,點燃。
一股清香在空中散開。
差點睡過去的羅伯特在聞到這股清香后大腦瞬間清醒了很多,他站起來,看到站在他面前林梓的狀態似乎也變好了些——雖然還是那樣沒有表情。
羅伯特看着對方手裏拿着的提燈,感到一絲不對勁。
“這不是蠟燭吧?不,應該說,這不是‘純粹的’蠟燭。”
普通的蠟燭燃燒並不會產生這種讓人聞了很舒服、很清醒的氣體,哪怕是市面上的特製蠟燭也沒有這樣的。
“是利用「變式」製作出來的……你是魔法師?”
林梓並沒有立刻回答羅伯特的問題,反而是歪着頭看着他。
被不熟的人盯着眼睛看並不好受,羅伯特看着林梓似乎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提問的那個,對方提着燈背對過去,給了一個模糊的回答:“至少在薩布蘭卡的現役魔法師名單里沒有‘林梓’這個名字。”
語畢,林梓向旁邊一棵斜着長的樹走去,他把另一隻沒有提燈的手放上去,那棵樹忽地震動起來,然後一支更加粗壯的枝幹從樹中快速生長出來,鑲在了另外一邊的壁上,再這麼反覆操作,搭成了一個x形的……走道。
少年提着燈踏上他剛剛新造出來的“路”,在察覺身後的男孩並沒有跟上來時,他轉頭詢問道:“你不想上去嗎?”
“……”
“這樣吧,我換個問法。你是選擇在這裏立刻死掉,還是上去過一段時間再死?”林梓不再停留在原地,沿着枝幹向上走去,“嘛,雖然說事情並沒有這麼絕對。如果你選擇上去,還是有機會擺脫那些煩人的‘尾巴’;如果你選擇留在這裏,運氣好的好或許也能在這個深度的所有生物消失之前遇到我姐姐,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姐姐她似乎沒有這麼快上來。”
“……”
周圍又開始起霧了,意識到再不走可能真的會死的男孩抬起腳,跟上了少年的步子。
周圍的可見度快速降低,或許得慶幸林梓剛剛用魔法造出來的新枝幹足夠粗壯,羅伯特也不至於去擔心會一不小心踩空。在羅伯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位於薩布蘭卡與炎國國土邊界處,但和極北之地一樣,既不屬於薩布蘭卡和炎國的其中一方,也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的大裂谷……”
“你會感到頭暈嗎?”
“啊、啊?”
林梓並沒有放緩腳步,而羅伯特——出乎他意料的,他居然對走路這件事情感到吃力。
林梓換了個提燈的手,把空出來的手伸進毛線外套的口袋裏摸索着,他拿出一顆糖,扔給後面的羅伯特。
那是一顆比較小的硬糖,被透明糖紙包着。
“吃下去,如果吃了還不行的話就換你來提這盞燈。哦——以防萬一你說我騙你,我就先跟你說一下,這顆糖也是‘不純粹的’。”
看上去是在和自己剛剛說的話較勁,羅伯特的臉扭曲了下,最後還是聽從林梓的話吃下了那顆糖。
沒有騙他,吃下去之後確實感覺好多了,至少腦子那暈乎乎的感覺已經開始慢慢退去了。
待腦子清醒之後,羅伯特開始回憶起他在地面上聽同學說過的,關於大裂谷的傳聞。
“無法考察到底是在多少年形成,普通人也無法探索的‘自然景象’。”
“?!”
“啊啦,你不是正在思考這些東西嗎?”
“……”
羅伯特低着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麼,男孩就這麼跟着少年的步伐,踩着林梓的影子向前走着。
“在克托尼帝國還存在的時候,帝國就經常與當時的炎國發生戰爭——為了爭奪這神秘的大裂谷。哪怕在帝國覆滅之後,佔據曾經帝國最大土地的薩布蘭卡也試着與炎國打仗,這也是為什麼黃昏城會在一百多年前變為薩布蘭卡的一部分的原因。但最後的結果是,兩個國家都放棄了大裂谷,就和當年克托尼帝國與維多利亞放棄極北之地一樣。”
在深不見低的裂谷中,周圍並沒有任何聲音,所有的生物如同死去一般寂靜,兩個人帶着唯一的光源移動——這確實是個講故事的好場景。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羅伯特的錯覺,他總覺得越是往上走,林梓的聲音就和在下面剛見面時聽到的聲音越不一樣。
“當年探索大裂谷的人在這裏修建棧道最深只能到地面下500米的深度,原因是,在500米往下的地區,不管是人還是物會發生變化。
“在500——1000米的地區主要會發生變化的是物,人在這個地方還能待久一點。我們剛剛所在的地方深度就大約是700米。而1000往下就是普通人無法到達的地方了。”
林梓和羅伯特,一個講一個聽到也走得挺快,很快就走到了有棧道的地方。他們站在年久失修的棧道上,已經有些許草生長的木板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希望走的時候不會中途爛掉一塊。
“羅伯特。”
“怎麼?”
“你知道我剛剛說的「變化」是指什麼嗎?”
在棧道上往上走了一段距離后,濃霧就開始消散了,到這裏就已經基本能看清周圍的狀況,但林梓並沒有熄滅手中的燈,反而是提着它繼續往前走。
“再往上走個百來米就差不多到那個時間了。”
他的聲音又變了,聽上去是越來越……稚嫩。
這麼說似乎不太準確,應該說是根據聲音來判斷的年齡變小了。
……
“……”
“到了。”
“怎麼停下了?距離地面不是還有段距離嗎?”
林梓手中的燈似乎更亮了,燃燒產生的白霧爭先恐後地從燈罩里湧出來,他扶着還算完好的欄杆,看着下方一條用水做成的,橫跨在大裂谷中間的路。
“當然是看看那個「變化」啊。我先前也只是聽我哥哥講過,這也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
“什麼……?”
邦!!——
整個大裂谷開始劇烈震動起來。羅伯特被震得跌坐下去,如果不是林梓拉着他的衣服,可能他整個人就會從棧道上滑下去。
羅伯特試着探出頭去,他看向震動發生得最猛烈的下方——
“這是……什麼?”
他們到這之前所在的地方——石塊也好枝幹路也好,全部都在“碎裂”。
那些物體碎裂成一塊塊碎片,像一張張被水浸濕的紙的紙屑在空中飄着,看似四散而去,實則匯聚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那些碎片開始聚集成一團,然後成形,變為一個新的物體,一些新的……生命體。
“這、這是……”
——這並不是毀滅,而是重塑。
那些物體被打碎,然後被組合——為了新事物的誕生。
……
感覺……好像在哪見過這樣的場景。
羅伯特用手捂住一隻眼睛,不知是否因為這大震蕩,他的頭隱隱作痛。
一定在哪見過的,在哪見過……與這畫面相似的場景。不是看小說自己腦補的,也不是聽音樂時聯想到的,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自己面前的……那幅場景。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雨,逆流着的,由地面為起點、將天空視為終點的雨。
不只是雨,大地、海洋、植物,所有事物都化作碎片向天空進發。
他看見,有個人站在這場“暴雨”的中央。
透過“雨滴”,他看見了——
……
“……”
“……啊啊,結束了么。”
林梓將手提燈放在已經昏過去的羅伯特旁邊,看向已經完成了重塑大裂谷的最深處。
“真是罕見,居然遲到這麼久。”
在大裂谷的上方,有陽光傾撒而下,大底是地面上的日出時分到了吧,林梓想。
暖陽照在剛剛誕生的新事物上,似乎在慶祝些什麼。
嘛,大概世間萬物都是這樣的吧,當人們想得到什麼、想創造什麼的時候,就一定會付出代價。
死亡終會孕育新生。
“算了,不等了,再等下去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而且剛剛的那個感覺……她應該在上來的路了吧。”
少年拿起手提燈,撈起不省人事的男孩,把他扛在肩上,然後用空間系魔法移動到地面上,朝着黃昏城的方向走去。
03
朝陽初升,此時黃昏城內並沒有什麼人。
人們開始了新的一天,炊煙緩緩從煙囪里升起。
林梓坐在城牆上看着地面發獃,一夜未眠讓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有點干。略微有些混亂的大腦提醒他該離開了,他看向旁邊貌似睡得不錯的羅伯特,想着為了不那麼引人注目還是把人直接移動到目的地比較好。
現在,剛剛羅伯特所在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林梓在原地伸了個懶腰,隨後跳下了城牆。
城牆是當年黃昏城還屬於炎國時修建的,非常具有那個東方古國的風格,當然,城裏的建築物也都是那種風格。牆大約有20米高,林梓並沒有選擇一個較高的屋頂作為落腳點,而是在差不多到地面的時候在空中翻了個圈,整個身體在空中懸停了會,最後站在地上。
他辨認了一會前往“目的地”需要經過的路,抬起腳,慢慢走去。
當然,並不是直接前往“目的地”。
他先是在市場逛了下,買了些包子,一邊吐槽怎麼不夠甜,一邊去找其他的小吃店。應該是林梓計算好的,他選的那條“遠路”在他吃飽喝足之後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在走過那段路程之後,他肚子裏的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這是一家稍大點的雙層住宅,一個疑似是住宅主人的人正依靠在門框處,他擺弄着擺在門口花瓶里的桔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注意到了來人,留着黑色短髮的青年看向了林梓,琥珀色眼瞳里映着的身影在某一刻似乎與某個人重合了,那雙與常人不一樣的眼睛流露出些懷念的感情,但不過一會就恢復成了原狀。
“喲,早上好啊趙子英?”
“早**早啊。”
青年皺起了眉,似乎是生氣了,至於生氣的原因?或許只有兩人才知道。
他伸出手想敲林梓的頭,卻被狡猾的少年躲了過去。
趙子英的身高接近一米九,目前身高只有一米七的林梓對他來說有點矮,也許是這身高差讓他沒注意到,讓林梓溜進了他的住宅。
當然,事實並非如此,林梓也清楚是趙子英故意讓自己溜進去的,如果換作其他居心不軌的人的話,可能會被趙子英當場扭斷胳膊。
林梓腦子裏突然蹦出某次一個一米六八跟自己講趙子英怎樣三拳打爆一個人的腦袋的情景。
嘛……雖然說自己在這個數字上再打多幾拳好像也做得到……
仍站在門口的炎國青年嘆了口氣,看着少年像貓一樣串上二樓的房間,完全不管少年自己剛剛傳送過來的,以一個非常糟糕的姿勢在沙發上躺着的男孩。
房間門被關上前林梓對着趙子英喊了句七點鐘叫他,被無情使喚的人看了看現在指針才指向四點半多的鐘,再次嘆了口氣。
“趙子英——!”
“?”
合上的房間門被打開,林梓從房間裏丟出了一個東西,又把房間門關上了。
趙子英伸手接住那個東西——一隻毛色是赤褐色,但嘴巴、腿和肚子是白色的小貓窩在他懷裏。
趙子英看着那隻貓露出了一個無語的表情,想着林梓應該是在報復上次因為被這隻貓霸佔了床而不得不敲自己哥哥的門去打地鋪的事。
青年把貓舉到自己面前,扯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喲,**的真是可喜可賀。”
回應他的是貓貓一句更加無語的喵。
04
似乎有誰在唱歌。
有誰在一片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唱歌。
‘istillrememberyou...’
‘thetimeweshare,theloveyougave...’
‘thougheverythinghasged...’
起初,是一道聲線很溫柔的少年音,然後逐漸演變為一個青年的聲音,青年的聲音不改與少年同樣稱得上是溫柔的聲線,但歌聲中多了些難以言喻的東西,悲傷?懊悔?懷念?他聽不出來;後面又逐漸多了幾道聲音,一道聽似活潑實則平靜,一道模糊而又空靈,還有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最後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道溫柔的少年音,但又多了些其他不仔細聽是聽不到的聲音。
‘istillloveyou,eventhoughihavelostyou...’
‘istillfollowthegentlevoicethatidon‘tknowwhentet...’
‘asthesayinggoes,lightthat******haveneverseenishiddeninthedeepestdarkness...’
‘ah...thewarmdarkhatbelongstomealone...’
‘...myonlytreasure’
‘...myeterination’
那些被隱藏起來的感情通過沉重的歌聲傳到了他心臟的最深處,這讓他不禁開始思考,到底要經歷怎樣常人無法言說的事情才能唱出這包含了多種感情的歌聲。
那強烈到近乎扭曲的感情像浪潮一樣快要把他淹沒。
duang——
好痛。
“喲,醒了?”
“……?”
羅伯特看着眼前陌生的黑髮青年,大腦竟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喂——你自己帶回來的麻煩小子你自己處理。”
這個聲音——!
羅伯特忽地從沙發上翻身而起,警惕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以及坐在青年身後一張椅子上的林梓——後者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一杯還在冒煙的茶,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是誰?”
這個青年的聲音與剛剛在腦中回想這的那首歌中的其中一道聲音是一樣的。最後的那一段歌聲包含了三個人的聲音,那道少年音聽着挺耳熟的,還有一道聲音是面前這個青年的,那……另一個呢?
青年穿着一身炎國服飾,他拿起一杯茶放在羅伯特面前,“趙子英。”
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兩個人的眼睛剛好對上了,羅伯特感到有些疑惑,怎麼這個人的眼睛也和林梓一樣,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這裏是我的茶樓,主要賣的食物是炎國那邊被稱為‘早茶’里的食物,你‘出門’的時候應該沒吃東西吧?”
餓了就儘管吃的意思嗎?羅伯特拿起被趙子英放在桌上的茶,喝了下去。
“——這花茶怎麼這麼甜??”
“‘這麼甜’……?”
剛剛一直沒講話的林梓看向他們這邊,羅伯特看到,在林梓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茶壺,而林梓本人正在往裏面倒白砂糖。
那個量真的不會被鼾死嗎?!
“我好甜是一個原因,你不吃甜食也是一個原因吧?”林梓仍舊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但話中上卻帶上了一絲,呃,“你自己不行還賴我”的語氣。
少年用手戳了戳窩在旁邊的貓咪,但貓咪並沒有什麼反應,還是那樣一動也不動地窩在桌面上,就好像他的靈魂已經去到了別處一樣。
趙子英已經下去了,林梓把杯子裏的花茶喝完,問羅伯特是在這裏吃還是在下面比較熱鬧的地方吃。
小孩的回答自然是去下面吃,與這個似乎知道他做了什麼的人獨處總讓他有點不舒服,羅伯特簡單理了下衣服和髮型就跟着林梓下樓了。
現在的時間應該是八點多這樣,茶樓里正是生意最熱鬧的一個時間段他們去到趙子英特地為他們留好的位置坐下,點了些燒麥、腸粉之類的。
在解決完一籠燒麥后,羅伯特問林梓怎麼不吃,對方答道在他醒來之前就又吃了一次。
“又?那你胃口可真夠大的。”
“沒你膽子大。”
“唔……這腸粉還分這麼多口味的啊。豬肉、蝦米、青菜……等等青菜??”
“你這個人怎麼比我還挑食?”
“這叫個人口味不一樣。喂等等,不要往茶壺裏加那麼多糖!”
“這叫個人口味不一樣——所以請允許我拒絕。”
站在不遠處的趙子英看着羅伯特和林梓坐在同一張桌上進行咸甜辯論賽,不禁在內心感嘆在現在這種情況還有心情討論口味的兩個人。
他看着林梓單薄的身影,思緒回到了很多年前。
“……”
趙子英學着那個人的語氣輕哼一聲。
“istillfollowthegentlevoicethatidon‘tknowwhentet...”
羅伯特聽見趙子英在小聲唱不到一個鐘頭前聽過的歌,心臟有那麼一個瞬間幾乎漏了一拍,他看見趙子英正看着他們這邊,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是在看林梓。
但莫名感覺趙子英並不是在看林梓本人,好像是在透過林梓看着另外一個人。
在看着誰呢……?
林梓的頭髮依舊散在肩上,他半低着頭,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羅伯特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會——也許是幾秒、也許是半分鐘,林梓終於察覺到似的抬起頭,看向趙子英。
“你在看着誰?”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羅伯特覺得林梓的氣質像是變了一個人,就連那雙眼睛的顏色也變成了如吸血鬼般艷麗的紅色,但卻毫無生氣。
“哼哼……”
那個人輕笑一聲。
“你在——看着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