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很多情況下，做完事情后我都是晚上趕路，黎明時到達，這次也不例外，天色微亮，東方的太陽剛剛揉開自己的眼睛，我的馬就已經快要走進莫少然的大院，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奸商，這在我第一次走進他的大院時，就已經看的清清楚楚，那些武器，那些打手都是他欺行霸市的工具，況且他為了現在自身的利益，竟然願意和我這個仇家交起朋友。
我卻沒把他當什麼朋友，我不需要任何朋友，這一點我早就說過。
素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她一副男人的打扮一直在院子門口傻傻地呆站着，直到我走到她面前，她才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你回來了。”她歡快的像只小鳥。
“嗯，你怎麼站在這裏？”
“等你啊！”
“莫少然呢？”
“在裏面。”
我跳下馬，徑直向裏面走去，素池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好像生怕我要再一次離開她一樣，我的心裏面不覺產生一股暖流。
“歡迎兄長凱旋而歸。”莫少然帶領着那位山羊賬房先生，站在會客廳門后拱手道。
我不言一語走到他的面前。
“兄長裏面請，小弟已略備薄酒為兄長壓驚。”他說。
“不必了。”我擺一擺手，“銀票呢！”
“先吃酒，銀票早已準備好了。”
“還是把銀票拿來，我這就要走，不進去了。”我的態度不容置疑。
“好好好，就依兄長的意思。”莫少然一擺手，山羊老頭恭敬地捧出木匣。
我抓起銀票，塞到素池手中，她將它們放到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裹里。
“告辭！”我說。
“既然兄長執意要走，小弟就不強留，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我抓起素池的手，走出院子，抱她上馬，拽起韁繩告別了莫少然，朝着大路一直往前走。
“我們這是要去哪？”素池問。
“黎城。”
“然後呢？”
“去福記鐵匠鋪。”
“然後呢？”
“離開中原。”
“為什麼？”
“我討厭我周圍的這些人，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生活。”
“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
她心滿意足的笑了，我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盤山山路如一條蜿蜒曲折的龍，伸向遠方，走向遙遠的未知。
傍晚，我們走入一座全是住宅房屋的小鎮。
素池在馬上叫喊着肚子餓，我牽着馬穿行於寧靜的街道。
“奇怪，這鎮子上有這麼多大房子，人怎麼這麼少呢？”素池問。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可以找個人來問問，但不知道此地的風俗是什麼？”話音剛落，路邊的一所房子裏便衝出一個人來。
我一把抓住這個打算繼續向前狂奔的人。
“你要幹什麼？”他問。
我思考了片刻，然後裝出一副大財主的氣勢說：“我想在此處買塊地。”素池坐在馬上瞠目結舌。
他獃滯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你是傻子嗎？”
“我不是傻子。”我說。
他說：“不是傻子，為什麼要買地。”
我說：“大財主們不是一有錢就拿來置地嗎？我是大財主。”
他說：“你是剛剛從墳墓里出來嗎？”
我說：“不是。”
他說：“買地已經是老黃曆了，現在人不興這個，有錢都拿來買房，買房你懂嗎？”
我說：“為什麼要買房？”
他抬頭看了看坐在馬背上的素池：“一看你們兄弟倆就是老光棍吧！沒房你就娶不到媳婦，哪怕你長得多麼英俊瀟洒，有多大本領，你若是沒有自己的房產，就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哪怕有座茅草屋也行，但一定要有官府發給你的房契。”
我說：“兄台真是好眼光。”
他說：“你看，我們這個鎮叫幸福鎮，鎮上差不多有幾千人，光房子就有十幾萬間。”
我吐了吐舌頭：“乖乖，住的過來嗎？”
他突然變得垂頭喪志，哭喪着臉說：“這裏面絕大部分都不是本地人的。”
我說：“是外地人的。”
他說：“是外地人的，外地人買了這些房子，卻不來住，一到晚上，整個鎮子裏鮮能看見燭光。”
我說：“這是何故？”
“等待唄，等漲價了再賣出去唄，你看，我的這間小房子，兩年前只需要四兩銀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十五兩銀子，要是再過個幾年，不定能值多少兩呢！”他的眼睛裏發出銀色的光芒。
我說：“那你就等着發大財吧！”
他遲疑了一會兒說：“你剛才說你是來買地的大財主？”
我說：“我是這樣說過。”
他高興地叫喊了一聲：“你何不在此地買房，我當你的幫手，不過幾年你就更有錢了。”
我說：“這個……。”
素池在馬上大喊：“買房，買房，先買一間小房子看看。”
我說：“那先買一間小房子看看。”
他眼睛裏又閃出銀色的光芒來：“正好我娘子的大表哥的小姑的老公公的干舅舅的四姨娘的親侄子的外甥女她們家有一間小瓦房對外出售，我可以領你們去看看。”
我說：“請前面帶路。”
素池在馬上又開始叫喊關於吃飯的問題，“她真是一個任性的女孩”我心裏說。
我牽着馬跟着這個走路如飛的人，穿過一條條深深的小巷，七拐八拐，歷經千難萬險總算是到達了他八竿子終於打到的親戚家裏。
果然，一座青磚綠瓦的小房子。
“嗯，這個要多少錢？”我問。
一位非常滄桑的年輕姑娘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膽怯地說：“至少三十兩銀子。”
素池跳下馬，走到我旁邊說：“不貴，不貴，成交。”立刻從包裹里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滄桑姑娘接過手看了一眼，攤開雙手無奈地說：“找不開。”
素池很大方地說：“不用找了。”除了我之外，在場所有的人全都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這樣，我們在幸福鎮有了一所房產。
我問素池：“要這房子幹嘛？等官府來抓我嗎？”
素池說：“我自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