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素池的想法,一直到當天深夜,我才從她斷斷續續的訴說中明白了個大概,她在幸福鎮買下這間小瓦房是想延續她的幸福,按照她的意思是我破壞了她的幸福,所以這件事情必須由我來負責,具體的辦法就是她要在這裏和我完婚,這是我從來沒有想像到的一件事。

我問素池:“為什麼是我?”

她說:“要是沒有你我早已經開始享受幸福了。”

我半信半疑。

什麼是幸福?按照我以往的經驗來說就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幸福,或者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因為我就從來沒有感覺到幸福,所以按照我的理解來說,我認為所謂幸福,不過是一群同床異夢的人自欺欺人的信口雌黃罷了,素池說我破壞了她的幸福,是因為她感覺只有嫁了人她才會有幸福感,可是只有天才知道她要嫁的那人是什麼貨色,人總是會變,說不一定素池到將來也會成為一個小肚雞腸的人,這誰也說不準,幸福是心存僥倖的人幻想出來的烏托邦,會被殘酷的現實擊的粉碎。

“你怎麼就能夠確定你一定會幸福呢?”我問。

她說:“你看着我。”

“看着了。”

她說:“你看我漂亮嗎?”

我說:“漂亮。”這倒是一句大實話。

她說:“我這麼漂亮,我那位未過門的相公一定會倍加疼愛我,我當然會得到幸福的。”

我說:“可你總有一天會老去,等你人老珠黃了,你的相公還會當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嗎?”

她低頭不語。

我說:“一個人不能光看他的外貌,若想跟他過一輩子,關鍵在於看他能為你做到什麼,只有他在為你付出時能夠做到心甘情願,卻不顧他個人的生死榮辱,就像大多數的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那樣,你才有資格說幸福還是不幸福。”

我接著說:“比如,一個男人他口口聲聲地說愛你,你可能根本不把他當回事,因為你的任性,你不惜一次次地拋棄他,可當你回過頭再去找他時,他依舊能夠像從前一樣對待你,這樣的人才算是對的人。”

她問:“有這樣子的人嗎?”

我說:“應該早已絕種了。”

她說:“反正我不管,你必須對我負責。”

我說:“素池,你看,一直到今天為止,我們倆相識不過僅僅三天時間而已,就三天,你就想把自己託付給我,這未免有些草率,何況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她說:“不草率。”

我說:“我一直都是孜然一身浪跡江湖,又沒有一個正當的職業,沒有莫少然那樣一份家業,還是官府通緝的對象,江湖上有很多的仇家,不定哪一天被官府逮住來個凌遲處死,或者被仇家暗殺,落個身首異處。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我可不敢輕易對任何人做出承諾。”

她說:“我不管。”

我頓感無語。

她突然一把掀開我頭上的斗笠,怔怔地看着我的臉。

“你不是說只要有人看見你的臉,那人就得死嗎?那你現在殺了我。”她說。

我從她手中奪回斗笠,重新戴到頭上,一語不發。

她看着看着,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委屈的淚水不聽話地落滿雙頰,接着她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突然,她用雙手蒙住臉,起身向外跑去。

我一把將她拽住,她便趴在我的懷裏嚶嚶哭泣,也就在這一刻,我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被她的眼淚徹底衝垮,我決定向她妥協。

我不想過多地描述這一晚發生過的事情,我們的婚事簡單的像我的回憶,一個最重要的結果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有了唯一的一個親人,雖然我不知道什麼是幸福,但我想我有責任讓我身邊的這個女人感覺到幸福,即使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是如此的荒唐。

我有了一個更加強烈的願望,就是讓素池的生活過的安定,但不是在幸福鎮。

一大早,我倆鎖好小瓦房,開始上路,為了路上不至於惹來太多的麻煩,素池依舊穿着一身男人的衣衫,我牽着馬,她坐在馬背上。

明知前途悲傷,卻依舊勇往直前,這不是最好的人生態度嗎?

一路上兩人風餐素食,緊趕慢趕着在第二天的上午,到達了黎城。

這是一座繁華的大城,位於南北交通動脈的咽喉位置,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南來北往的商旅們為黎城的繁榮富貴帶來不可磨滅的貢獻,文人墨客、戲子娼妓熙熙攘攘,更有好些家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地主財閥更是不可計數。

我把素池安頓在城中心的悅來客棧,便獨自一人走向福記鐵匠鋪,這裏有我下山後積蓄下來的絕大部分財產,我不得不去走這一遭。

福記鐵匠鋪和我四天前離開一樣,沒有任何的改變,巨大的旗幡迎風飛舞,門口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和熱鬧的街市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走到門口,搖了搖鈴鐺,這鈴鐺由一條粗麻繩固定在鐵匠鋪的門外,繩子的另一端同樣固定着一隻鈴鐺,當你在外面一搖,裏屋的鈴鐺就會想起,不得不說是一個天才的發明。

門口出來一位從前從沒有看見過的男人,一副夥計的打扮。

他問:“客人從哪裏來?”

我說:“我找掌柜子。”

他問:“有預約嗎?”

我說:“不用預約,我是紅花。”

他將門合上半扇:“不好意思,沒有預約就不能隨便私闖民宅。”

我大怒:“叫你們福掌柜出來說話。”

他說:“福掌柜啊!他早走了。”

我感覺特別詫異:“你說他走了?去哪了?”

他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福掌柜兩天前將這家鐵匠鋪轉讓給我師傅,就不知其下落了。”

我抬起腳,一腳踹開大門,他一個踉蹌倒在門后,屋子裏從來沒有打過鐵的爐子裏正燃着熊熊大火,向外吐着火舌,幾位打鐵的漢子,光着膀子疑惑地看着我這個不速之客。

一位老漢走到門口,拱手道:“請問客官有何需要?”

我說:“福掌柜呢?”

他說:“福掌柜早走了,這裏現在由小老漢做主,請問客官需要打件什麼兵器?”

我說:“臨走,他有什麼交代嗎?”

他說:“無任何交代。”

我再無言語,轉身離開了鐵匠鋪。

我想我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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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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