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鍥子——生命的輓歌

第一章 鍥子——生命的輓歌

個體存在的意義究竟在於什麼?這些大而空的話語,每當在睡夢深處,或者是夢醒時分,才能隱隱約約得到答案。一個又一個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誰,也不是為了社會,萬般的努力許多時候迎來的卻是慘淡的結果。

與其這樣,倒不如提前放棄,雖然這樣子什麼都得不到。

於是,涵豪得到了這麼一個結論,這是在學校心理諮詢師一遍又一遍開導之後得到的結論。也是那位老師強加進來的一份小概念,“這麼想的人,至少可以證明你是一個正常人。”

吳老師雙手十指交錯在一起疊放在桌子上,厚厚鏡片下閃着幽幽的光盯着涵豪的眼睛,彷彿這樣子做,他就會明白他說的是對的,無法反駁的。明明說的沒有任何意義,卻是一副高高在上,又拯救了一位迷茫青年的樣子。

涵豪渾身不自在,但是又想不到該說些什麼,只能從背後拿起襯衫,彎腰低頭表示尊敬,“哦,謝謝吳老師”

“嗯。”

吳老師微笑着,但涵豪總感覺在這微小中似乎隱藏着什麼,這和他給父母幫倒忙,他們又無法拒絕一個露出心滿意足孩子的微笑如出一轍。誰有能夠拒絕一個可愛的孩子呢?

但是,涵豪露出的表情,除了悻悻的神色以外,大概是沒有半分滿足的意味。那麼,吳老師露出這般的神色,似乎就應該進行深究了。

出了門,涵豪才感覺渾身不舒服,在即將下雨,滿是烏雲的大夏天,剛從空調房裏出來大概就是這麼一個感覺。

本來清爽的身軀,在一片潮濕的包裹之下很快就和身體不分你我——緊緊的黏在一起。涵豪並沒有出汗,他昨晚才洗澡。

隱隱約約涵豪似乎聽見了老鼠的叫聲,也聽見了蛇追逐老鼠時發出的嘶嘶聲。

是錯覺嗎?涵豪想到。

他的學校分為北,南兩棟建築,中間是一個很大的操場,西邊緊挨着牆的地方,才有幾顆柳樹,北側的教學樓下方的確是有一片綠坪,但是顯然不夠蛇啊,老鼠這類動物生存,那片草坪太淺了,就是買來的草皮隨意鋪在土地上的產物。

在哪裏?他想要去一探究竟。他的目的也並不單純,身為一個高中生,誰有能夠拒絕吧蛇裝入玻璃瓶中,炫耀似的給女同學看呢?涵豪顯然也是拒絕不了這種出風頭的機會,在枯燥的高中生涯中,除了像他這種已經對未來失去希望的人之外,能夠得到些許所謂的“精神實體自由”。

老鼠的慘叫聲越來越近,蛇喉嚨內發出的嘶叫聲也貫穿了涵豪的耳膜。

這裏是心理諮詢室向下直通的走廊,兩邊是化學實驗室,除了一些考試,和化學老師帶課體驗的時候,很少有人來到這裏。

涵豪順手從實驗桌上拿下錐形瓶,在這個小縣城蛇的體型從來沒有大的,大部分一個喝飲料的塑料瓶就可以裝下一整隻。

聲音很近很近了,當涵豪將要遇見自己所能預料的事情之時,發生了變故。十幾隻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蜻蜓以極快的速度飛過他的身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幾條小青蛇吐着信子,綠色泛着詭譎光芒的眼珠不顧一切的向前,向前。

後面有幾隻老鼠,露出來得兩顆門牙隱隱約約泛着血漬。

發生了什麼?地震?洪水?還是......

這裏位於山東向西的一片平原地帶,無論是環太平洋地震帶,還是喜馬拉雅,歐亞地震帶都離這裏很遠。洪水.....嘛,平原應該跟難以見到了吧。

涵豪想着,做出了看看這些動物出現源頭的地方,也許會有什麼端倪。

“一人我飲酒醉,醉把那佳人成雙對,兩眼......”

牛老師打來的電話,這是少數他尊敬的老師。因為這是唯一一個從小學教到現在的一位老師。

雖然這個高中是禁止攜帶手機的,但是這種禁令僅僅對於他而言是絲毫沒有威懾力,更何況他掏出全家的身家也就只能夠買到一個老年機。

“喂?”

伴隨着一陣的沉默,涵豪心中大喊不妙。這種狀態,身為一個和牛老師打交道十年多幾個月的學生,他深深知道這種沉默之下隱藏着的是什麼。

“幾點了?”

“牛老師,我馬上來!現在就來,你聽我的腳步聲。”

為了免除一份責罰,涵豪立刻扭頭向門外跑去。

“還來呢?幾點了?上課幾點了你還沒來!晚自習你就不用上了是吧,啊!誰給你的膽子?啥熊幌子,你最好別來哈,別來。”

涵豪沉默了,他不敢掛斷,倘若他敢這麼做的話,恐怕只會死的更慘。

“牛老師,我錯了,錯了,馬上來,馬上就到了哈!”

潮濕陰暗的化學實驗室的一個又一個窗口從涵豪的眼前飛速離開,牛老師喋喋不休的話語仍然從手機裏面傳出來,但是他已經聽不見了,除了風聲,被風聲撕扯成碎片的話語他什麼都聽不見。

“噠,噠,噠”聲音越來越遠了,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動物仍然在逃跑。在躲避着,畏懼着,某些不知名的存在。人類是看不見的,鏡頭緩緩的向前拉動。

繞過擋住涵豪眼睛的化學桌,在一片漆黑當中微微泛起的血腥味好似紅色的飄帶,若隱若現從那邊飄蕩。

猛然,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熒光一般,突然間的出現。這是什麼?

殘破的軀體,飄舞的靈魂,這是造物者的傑作。他們,她們,它們,將會撕扯出碎片,在一片黑暗中,伴着屍骨永生!

扭斷的脖子,各種雜穢之物散落在白色的地上,在泛着黃光的吊燈下緩緩的爬了起來——瘟疫。這將是一場瘟疫,一場持續百年,或者千年的瘟疫。

絕望吧!

......

怎麼辦?怎麼辦?更本想不到活着的理由啊!

學校的心理諮詢室在南側教學樓的背後,再向南緊挨着的就是餐廳。這是高年級——高三上課的地方。

當他從後面跑出,穿過偌大的操場,繞過警衛老師的眼睛,以及躊躇了一段時間之後,已經足足有六分鐘多幾十秒了。也就是說,按照現在這個時間的話,只要再等上十三分鐘第一節夜間自習就結束了。

那就......從心的等一會兒?

或者提前買止疼葯這類的物品。

老牛是很少打人,也很少生氣,他把她當做另一種意義上的母親,她也把他當做另一種意義上的孩子。或許他感情牌管用,但是上一次,還是上上一次這麼用之後不知道為啥打的更疼了。

怎麼辦?

是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無法忍耐......

這根本不是問題,肯定是要活着啊,要活着啊!

牛老師從監控中看到了躊躇的涵豪,溫柔的從牆上取下已經開始上灰,印着郎朗《弟子規》的木尺。

“涵豪啊,你怎麼不進去啊?”

一聲溫柔的話語突然從背後傳出,涵豪本能的打了一個激靈。毋庸置疑,是她,是她,就是她,我們的老師,牛哈哈。後面是為了押韻,倒不如說涵豪此時大腦已經陷入了宕機,思考陷入了無序化狀態。

“牛老師......”

涵豪堅硬的扭過身體,露出十分誠懇的笑容,低着頭,眼睛嚕嚕的打着轉。

“不解釋解釋?”

“老師,是這樣子的,最近我學習感覺壓力十分的巨大,我怕......”

“倒數第二超你十分你就有壓力了?”牛老師露出溫柔的笑容,密縫成一條縫。

“我.......”

還沒有等涵豪開始解釋,一通電話就打了過來,牛老師露出憤憤的神色,從背後抽出戒尺夾在做肩下,劃過屏幕。

“喂?”

“是我,咋啦?”

“嗯。嗯”

“什麼?你在說一遍?啥東西?”

“行,我這就來,你等一下。”

牛老師眉頭緊鎖,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站好!一會兒再來收拾你。”說完牛老師就拿着戒尺匆匆走了。

這是七點的鬧鐘準時響起,意味着第一堂晚自習再有五分鐘就要下課了。涵豪此時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不動腦子的做出下一步動作,也比一昧的固守固然死亡的現實要好的多。

但是能讓牛老師在這種懲罰學生關鍵時候,離開的事情是什麼呢?

現在正是夏日的黑夜,根據天氣預報來說一會兒還會下雨,應該快了吧。其實即使天氣預報不說,人們也是能夠感受到的,這空氣的潮濕程度,已經足夠讓乾燥的衣服變得濕潤。

學校樓道的燈是感應燈,當低下有活物經過發出聲響的時候都會自己亮起來。初次以外,就是關閉的狀態。這就導致,涵豪所見的走廊除了班級窗戶和門縫灑出的光芒以外,全部都是黑暗。即使,此時他站在外面,但是感應燈也是好不給面子關上了。

涵豪靠在十二班的門框下,閉上眼睛靜靜的坐着,睡著了。但總之牛老師並沒有過來打擾他。

夢裏面的場景十分的詭異,在他眼中這是破舊老電影當中才有的景象。

這是一個破敗的山村,腳下是泥濘的土路,每走一步都能帶起一陣灰土。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你終於來了。”涵豪循聲看去,在一個土牆下面跪坐着一名渾身着着粗麻的老人。他已經瘦得不成人樣了,剛剛他眼睛經過的時候,只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破布,誰能想到這堆積的破布下能夠藏起一個人。

“過來。”

老人抬起自己的袖子,擺動了一下,示意涵豪過來。

“你好,老人家,請問這裏是哪裏?”

“這裏?”老人嘴皮子一張一合,聲音宛如破風箱撕扯着空氣。

涵豪這時候才能仔細的大量這位老者,黃黑色粗糙的皮膚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臉上,大大的佈滿血色眼睛深深的凹陷在眼眶裏面,下顎看不見一點肉,整張臉呈現出不完整的錐子形狀。

突然老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帶起的灰塵讓涵豪連打好幾個噴嚏,老人充滿血色的眼睛緊緊的盯着涵豪的眼睛,整個身體彷彿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殺了他!殺了他!”

混亂,無止境的混亂,涵豪猛然喘出一口粗氣,驚醒過來。好亂!

耳邊的聲音好亂,女人的尖叫聲,求饒聲,走動的聲音堆積在自己的耳邊。這是發生了什麼?

涵豪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原本漆黑的走廊已經大亮所有的感應燈都亮了。

“這是......發生了什麼?”

月亮被烏雲遮蔽,血腥味充斥了整個走廊,死死粘在自己皮膚上的衣服,瓢潑大雨擊落在大地發出的聲響,混合一陣陣嘶吼聲,尖叫聲,因為畏懼而發出的怒吼聲,在這裏成了一場美妙的交響曲。

活着!我需要活着!

涵豪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需要武器,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一腳踹開身後的門,裏面的景色早就已經大變了樣。牆壁,地面,全部都是血。就剩下幾名被喪屍壓在身下的昔日同學,他們彷彿看到了希望,睜着眼睛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看向聲音的發出者。

“涵豪!救我,救救我啊!”

“救我,救我啊!啊!”

一直渾身鮮血的“昔日同學”,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因為憋氣,疼痛而正大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涵豪。彷彿在說,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涵豪恐懼的搖了搖頭,連忙從地上拾起頂頭粘着鮮血的鐵質板凳摔門而出。

“涵豪!!!!!!!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啊!啊啊啊!”

寂靜的走廊彷彿活了過來,變成了一隻吞噬人類性命的怪獸。很多人都在向下跑,臉上帶着驚恐的神色。

沒有來得及跑下去,還在走廊里的人,都被一隻喪屍纏住,這是死亡與生存的交響曲,一切的一切,人類的醜惡都將在這片腥臭無比的土壤之上綻放。

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被嚇傻的人,即使是平時看上去柔弱的女生,也在理解時代發生變化的第一時間,開始跑。所有人都不知道哪裏,安全,但是他們知道,停下來,就得死!

這裏是四樓,想要安全下去十分的困難,整個樓梯亂鬨哄,人擠人根本沒有下去的可能。涵豪的眼睛發紅,不僅僅是剛睡醒的緣故,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快點!下面的快點走!”

“它們來了!它們快來了!”

“我們死了,你們也別想活。”

......

此時一樓,劉運滔指揮着學生會的幾名同學,冒着危險艱難的維持着秩序。

所有人不想當後面的,在後面不僅僅意味着死亡,還意味着拋棄背叛。

在這個時候,你活他就死。

“李芸,帶着你組的成員去搬課桌椅,將中間的過道分割,保證過道不受影響就行,南北,兩個過道不用管,另外兩個學生會會安排好的。不要有負擔,去吧。”

“是!”

劉運滔眼睛冒着寒氣,低頭思考着對策,突如其來的危險把他也給搞蒙了。

明明是和往常一樣的自習,卻突然發生了變故,原本安安靜靜做題的學生,就在一秒,或者兩秒鐘,就突然一口咬向旁邊的同學,如果只有一名,要是有反應的時間,也不會......

劉運滔的指甲深深的插入自己的掌心中,隱隱已經看到了血漬的滲出。

整個樓層的狀態很差,在第一學生會勢力範圍之內的門都已經在劉運滔的命令之下關閉了,這種中間泡沫兩邊鐵皮包裹的門,就算是使出全力的公牛也只能頹廢的敗下陣來。

四樓走廊中間門處,兩名帶着第三學生會勳章的學生,逆着瘋狂的人流,拿着鎖氣喘吁吁的站在門旁。

四樓的走廊和班級已然成為了人間煉獄,現在是晚上,下雨的晚上,老師們再最後一節課後幾乎走光了,即使沒走的恐怕也成為了——食物,或者......喪屍。

“快關門!”

“同學,請過來幫把手。”

其中一人拿着鐵鏈和一把鎖繞着門對着涵豪說道。

“嗯。”

每個學生會房間內都存着這種在晚自習結束關門的鐵鏈,原本學生都以為學校在開玩笑,直到真正實施的時候學生才真正的相信。

三人合力,動作迅速的關上其中的一道門。

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他娘的,學生會的關門!不管我們的死活!”

“媽的,快走!”

人流更猛烈了,其中還有幾名人高馬大的體育生一把抓住其中一名三級學生會人員的衣領,滿臉橫氣的說,“活膩啦?你要是想死,就去吧!”

“你能不能賴我!”

“我也不想,這是會長的命令。”

“放下我,求求你們了!”

“求求,對不起啊!對不起!”

“我錯了,我錯啦!”

沒有人聽,他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控訴,在人群的更加瘋狂的蠕動中,化作了異族。

涵豪早已在第一時間逃離了現場,他需要這樣做,他之所以停留也是因為這個,只要減少了人流,無論是對於下去,還是危險程度都會有一定程度的下降,至於沒有活下來的,他真的只能真心的說一聲對不起了。

這並不賴我,在這個時候,婆婆媽媽的人反而才是真正的憨子,傻子,蠢人!

他並不感覺自己有多麼的高尚,倒不如說是,罪惡。在這一條通往下方的路,涵豪的內心很混亂,他的大腦在瘋狂運轉。

我承認,我卻是不是一個好人。

但是,在這個時候,這可是生存!這是活着!

對不起,但是,我沒有錯!今後,世界將會大變,你們是活不下去的,我將帶着你們的那一份兒,努力的存活,相信我,相信我啊!

相信我!

說著,幾人猛的把他托起,從唯一的門人流的上方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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