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對話
7點整，手機設定的鬧鐘響了。
廖俊卓關掉了鬧鈴起床，把被子疊的像豆腐塊一樣，然後拿洗漱用品去衛生間刷牙洗臉。昨晚，他又睡在了局裏的備勤休息室。房間不大，放着兩張上下床，最多可以睡下4個人，但昨晚，只有他一個人。
離開廢棄廠房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3點了，早上8點又要到崗，所以廖俊卓沒有選擇回家，而是直接睡在了局裏。他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認認真真地用剃鬚刀刮著，一夜之間新冒出的小截鬍鬚。黑眼圈更重了一些，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果然，辦公室里還沒有人，廖俊卓嘆了口氣，默默地打開電腦，開始敲起了鍵盤。這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文書工作。他寧願去繞操場跑20圈，也不願意寫一篇200字的報告。更何況這篇開槍報告，遠遠不是200個字就能寫完的。
斷斷續續地，大家都開始到崗上班，廖俊卓終於艱難地憋出了一份開槍報告。遞交后沒多久，就接到了上頭的電話，讓他現在就去配合內務部的調查。
該來的，還是來了。
空空蕩蕩的房間沒有窗戶，四周都是結結實實的牆壁，只有一扇門可以進出。房間裏有一張空桌子，三張椅子，還有一部駕着的錄像機。其中的兩張椅子上已經坐着兩個人了，一男一女。
廖俊卓坐到了他們對面的椅子上，正對着門，看着對面兩人臉上表情，和顏悅色。不過他心裏知道，表面上的客氣都是假象。
“廖警官，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也不多寒暄了，我們找你來是為了什麼你知道吧？”
廖俊卓點了點頭，當然知道，就是為了核實是不是該開這一槍，畢竟對嫌煩開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有話直說了。你遞交的這份開槍報告，我們仔細看過了，但其中有些細節，我們想向你再次確認一下。”
廖俊卓點了點頭，這種事他也經常經歷，只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他是審問別人的那個。反覆確認口供，與筆錄相核實，確定事情的真相。
女人開始陳述：“首先，從事情的最開始，你說你收到了報警信息，但我們查了那個時段所有的系統記錄，電話和信息，沒有發現有人報警。”
“嗯，是這樣的。被劫持的人質是我認識的人，所以她直接向我求救了。”
“那條信息還在嗎？”
廖俊卓掏出了手機，給他們出示了與王婕聊天的對話框。
“這？這串字母是求救信息？”
“嗯，當時情況危急，所以她只能隨便打一些異常信息，引起注意。”
“是嗎？如果是我，可能就當成什麼騷擾信息忽略了。”
“我們不會騷擾對方。”
“你們是什麼關係？男女朋友？”
“……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你會在半夜1點跑去普通朋友的家，就因為她發了一條莫名其妙的信息？”
“嗯。”
廖俊卓迴避的態度很明顯，發問的兩人似乎有所疑慮，但也不再追問。
“那我們，繼續下一點，你是怎麼追蹤到她在哪兒的？”
“讓技術部門定位她的手機，就找到了。”
“綁匪會讓她帶着手機在身上嗎？”
“她向我發完消息后就開了飛行模式，藏到了身上的私隱部位。至於她具體是怎麼做到的，這得問她。”
“看來你教了你這個朋友很多，讓她能在關鍵時刻找你求救。”
“我沒有和她說過這些，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咳咳。”男人輕咳了兩聲，提醒她把話題放回正事。
“我們最在意的一點，是你在報告裏沒有提到，你在開槍前有口頭警告劫匪，表明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有做這件事嗎？”
“當時的情況已經來不及了，我趕到的一瞬間，就看到她倒在地上，劫匪的手已經扣在扳機上了。”
“這是你在當時的情況下，經過分析后，用理智作出的判斷嗎？”
“是的。”廖俊卓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發問的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又緩緩說道：“那一刻，你有沒有想起兩年前，你的前搭檔在你面前犧牲的場景？”
“……為什麼要這樣問？”
“我們查看了你所有的檔案，在你的前搭檔因公殉職后，有記錄顯示，你曾經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我當時先開槍就好了’，是嗎？”
“……我，不太記得了。”
“你應該知道，我們談話的第一守則，就是誠實。”
“可能，我是說過。”
“你是不是現在依舊，把前搭檔的死怪在自己身上？”
廖俊卓低下了頭，避開他們的目光，沉默着，很長時間。
“在事情發生后，我們曾讓你去接受一段時間的心理諮詢，可是你突然就再也不肯去了，是嗎？”
“是，因為她總是問一些讓我不舒服的問題。”
“例如？”
“就像你現在這樣。”
女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男人開始提問：“不談兩年前的事，再說回這次的事件。”
“你覺得那一槍是應該要開的嗎？”
“是的，如果不開那一槍，劫匪的子彈就會命中人質的頭部，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嗯，我們的彈道測試結果也是這樣表明的。”男人點着頭，“你做的很好，拯救了人質，開槍時也避開了劫匪的要害部位，醫生說他已經醒了，生命特徵穩定。”
“謝謝，我只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
“但是，我們還是會為你安排一次強制的心理諮詢，希望你不要介意。”
“既然劫匪已經醒了，我就要繼續調查這個案子，恐怕沒有時間去。”
“你知道規矩的，為了避嫌，案子已經交給其他人調查了。”
“怎麼能這樣？”
“恐怕這已經成定局了，到時候還要你配合調查。”看廖俊卓不語，他繼續說：“既然這樣，就有時間去做心理諮詢了吧？”
“知道了，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會準時出現的。”
“謝謝你的配合。”
三人站起身來，正式的話題到這兒已經到結束，攝像機也停止了錄像。
“對了，我的槍，什麼時候能拿回來？”
“等我們的調查程序結束后，就會送回你手上。”
廖俊卓走出了房間，卻看到陳澈正等在門外。也是，這也是規定。陳澈微笑着對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不管怎樣都會維護他，讓他放心。
也是，這就是所謂的搭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