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烏鴉集會07
五條千秋並沒有像庫洛洛預計的那樣腳底打滑,由於遍地油污而摔個七葷八素。
他在鞋尖馬上要觸及到那攤液體的瞬間向上一躍,身形矯健地跳了起來。但庫洛洛的念能力也不是隨便跳一跳就能避開的,污漬像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緊緊跟在五條千秋腳下。
身體在半空中已經無法調換動作,眼見無論如何都無法避開,少年眉頭輕蹙,又勾手召喚出新的烏鴉。烏鴉勾住他的袖子和衣領,讓他彷彿飄了起來,離地不遠地懸浮着。
終於看到少年使出了基本的召喚與攻擊之外的新的應用方式,庫洛洛提起了一絲興緻。
藤蔓像蛇一般引頸而下,直追少年而去。五條千秋在半空中靠着烏鴉來回借力,左躲右閃,動作有些狼狽,但也勉強維持了平衡。
不過這份平衡,也只是庫洛洛帶來的假相而已。
主動權始終握在對方手裏,這是強弱之差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境遇。
目前來看,繼續呆在天上會被藤蔓攻擊,轉而降落地面會被不知名的油污浸染。
而且那本印着手印的書里還有更多千奇百怪的異能,遲早能把自己紮成馬蜂窩。
面對這種一籌莫展的事態,有時,總會難免升起想躺平的心理。
妮翁死了就死了,救下她也並不能挽回已經失敗的任務。自己剩的積分還勉強夠商城裏兌個瞬移,就算不夠,系統還可以貸點款。
總之幹什麼,都比擱這越級挑戰更好吧?
少年堅持到現在的原因,同樣也令庫洛洛好奇。不如說他之前逃跑的行為,雖然無趣,反而才符合庫洛洛的預想。
少年現在動作雖然十分狼狽,但卻還一直在堅持,觀看困獸之鬥有趣的同時,也忍不住好奇其不放棄的原因。
事實上五條千秋也沒想那麼多,他現在還在跳來跳去而不是跑路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
【夢遊者的告白】,是件……要讀秒的道具。
他現在一心忙着數秒數拖時間,沒空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S級道具【夢遊者的告白】能力描述:鎖定被判定人超過五分鐘后,將對被判定人發起“告白”,被告白者在告白持續期間無法移動、讀條、使用能力,必須態度端正地聆聽愛語。
告白持續時間,為一個夢的時間。
連能力描述都整得頗有藝術感,充滿了不確定性。五條千秋也不清楚“一個夢”是持續多久,按照所謂睡眠分析法,可能二十五分鐘?
希望足夠他和妮翁成功逃走。
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戳刺而來的藤蔓,五條千秋在半空中借力,靈活地翻了個身。黑髮少年在空中借烏鴉力而來回翻轉的動作非常靈活,如果肯好好鍛煉,應該能把這個能力發揮出不一樣的效果,但可惜……
庫洛洛又翻了一頁書。
——可惜少年,恐怕活不過今天了。
庫洛洛遲遲不動手,除了那份突來的好奇心,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從少年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來源。
幻影旅團的此次行動,可以說是來得毫無預兆,就如其名“幻影”一般,像一陣飆風,將諾斯拉家族颳得一個不剩。
太宰治尚可以理解,對方多智近妖,只用些微細節就能洞察真相。
但是這個少年,按照庫洛洛目前的判斷,儘管他動作機敏,卻遠沒有到能預測下一步行動的地步。
而且聰明人,就如太宰治,在知道武力存在絕對差距的情況下,早就明哲保身先行退場。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能救妮翁的方式有很多,少年偏偏選了極為激進的那一種。
綜上所述,可以判斷出少年不屬於太宰治那一類“因為探查力過強而現場判斷出情況”的人,那麼情況就很有趣了,他是從什麼渠道了解幻影旅團的動向的呢?
難道旅團里有——
叛徒?
這個詞讓庫洛洛不得不提高對少年的重視,雖然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失誤,很有可能其實是個陰差陽錯的誤會,但作為一個領導者,庫洛洛不容許麾下出現“叛徒”這種因素。
他的幻影旅團,成員幾乎全是和他一起從流星街出來,一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同伴。他們維繫在一起,組織鬆散卻交付信任。
庫洛洛不允許叛徒出現在旅團里。
想到這裏,他抬手不準備繼續拖下去了。
藤蔓消失,卻讓五條千秋的精神更加緊繃,因為他知道庫洛洛不會就此收手,即將要面對的是更加艱辛的挑戰。
他戒備凝神的同時,不知道暗處也有人正在為他的安全而擔憂。
諾斯拉主宅門口的花園裏,兩個男人正蹲在雕花木椅上,其中一個捧着望眼鏡正看着走廊里的情況,另一個抱着手,疑慮而焦急地等着對方的發言。
這兩人就是五條千秋以為已經離開的國木田獨步和太宰治。國木田獨步最後還是沒能戰勝自己的內心,執意要留下來儘可能降低傷亡,太宰治聳聳肩同意了。
眼下他們所選的地點是太宰治提供的,具他所說,這個地點既能看見裏面的情況,也不至於被庫洛洛的“圓”發覺,可謂是妙到毫顛。國木田獨步不置可否,他其實認為這個距離過遠,勃拉姆斯如果出事,他們不好及時支援。
他們已經在這觀測走廊有一會兒了,無奈望遠鏡一直在太宰治手裏,他又慣會說一半藏一半,導致國木田獨步現在都不能完全肯定勃拉姆斯的安危。
“太宰,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他還撐得住嗎?”國木田獨步有些焦躁。
“嗨嗨,”太宰治眼睛埋在望遠鏡里,語氣頗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完全沒聽到國木田在說什麼:“什麼嘛,話說得那麼篤定,原來最後也只是個自大狂嗎……”
國木田獨步提高了點聲音:“太宰!”
“啊啊嗚,國木田好吵,耳朵要聾掉啦!”太宰治一隻手堵着耳朵嘰哇亂叫起來。
國木田獨步只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都在一根根爆起,沒辦法,太宰治就是有着這樣輕易讓人生氣的魔力。他忍耐了一下沒一巴掌呼過去,嘴裏道:“別再浪費時間了,對他人的生命重視一點啊!”
“害,國木田君真喜歡講大道理……”
太宰治捂着半邊耳朵把望遠鏡遞了過去,嘴裏道:“目前沒什麼問題,那位大音樂家還挺能躲的。”說道音樂家時他表情有點奇怪,事實上在商量之後,國木田和太宰治都還是將“勃拉姆斯”當成了少年的一個代號,而非真名。
畢竟據他們所知,立本有以酒、數字、還有鳥類名字等等做代號的組織。似乎少了個代號,就無法顯現他們神秘莫測的逼格似的……那麼出現以音樂家代稱的組織似乎也不奇怪。
太宰治以前還吐槽過港口mafia實在是不夠與時俱進,都在用真名打打殺殺,簡直毫無逼格。森鷗外笑着反問那麼太宰君對組織代號一事有什麼想法嗎?
太宰治思索片刻,鏗鏘回答道:“不如全體都用螃蟹種類命名如何?好吃的螃蟹和不好吃的螃蟹……啊,首領你不如就以又毒又不能吃的‘花紋愛潔蟹’代稱吧!”
然後他就被森鷗外微笑着轟了出去。
思緒迴轉,太宰治揉了揉太陽穴。國木田獨步接過望遠鏡后一直凝神在看,此刻突然拉了一把他的胳膊,語氣急促道:“那邊快撐不住了,我們走!”
“——哎?”
太宰治只來得及發出一個疑惑的氣音,就被國木田獨步拖了過去。等到他們火急火燎地跑到走廊上,場景卻讓兩人都愣住了。
藤蔓烏鴉都消失了,地上只有還殘餘的污漬。大小姐妮翁攥着自己的裙擺,惴惴不安地從門口探頭出來,腦袋頂上還蹲着只小烏鴉。
剛才還從容優雅的庫洛洛已經仰面躺在地上,閉着眼睛不知生死。而剛才在國木田眼裏極為狼狽,馬上就要血濺當場的少年微微喘着,站在原地朝兩人轉過了頭。
他的一邊臉上還有未乾的血跡從額角滑落,眼神冰冷而帶着血腥氣。國木田不禁後退了一步,有些戒備地舉起了手賬本。
[……什麼情況?]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