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塵埃落定
在低空之中沒有像高空那樣那麼強烈的風,就算有那麼強烈的寒風枚乘依舊不會有一點顫抖。
沒有錯,我就是枚乘,我是一個白銀血脈的傳承者,我是都鐸山的第一人,我受到眾妖怪的仰望,我無論低頭還是仰頭都不會讓我的眼淚落下,其實我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流過淚了,我記得上一次流淚是很層厚實的羽毛覆蓋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它可以不懼高空之上如刀的吹來的風任憑那風從它的身上吹過。所以它可以不在乎被它抓在爪子裏面的那個東西是死是活,但是這東西不時還會動彈一下的身體說明了這東西還沒有死。那個東西的身上沒有蒼鷹身上厚實的羽毛,然而面對利刃一樣的風,還有這麼冰冷的空氣,他還沒有死亡,可以看出這個看起來像一頭蜥蜴的東西的生命力是有多強悍,尤其是這頭蜥蜴的身上還掛着粘稠的透明液體。
蒼鷹的面前出現了一棵樹,這棵樹穿破了雲層,立在雲層之上,四下都是白茫茫一片,夕陽從某一處照shè過來,將那巨大的樹冠的一面照出金sè。這棵巨大的樹彷彿立在天宮之上。這裏居然不像周圍一樣吹着冷冽的風,然而樹葉還是不時晃動一下。樹冠周圍可以看見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鳥在圍繞着這棵樹飛舞。
面對這棵大樹,蒼鷹有一種天生的親近感,但是雖然有這種親近感,蒼鷹還是想要飛離這棵樹。蒼鷹偏轉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想要繞過這棵大樹繼續向它的巢穴飛行。但是有些事情是由不了自己的,有些事情無法抗拒無法擺脫,你只能順從,只能屈服。
有一股力量牽引着蒼鷹讓它的身體偏離原本的航線,向著那棵大樹飛過去。蒼鷹無力擺脫這股力量,它只能看着自己離那棵大樹的樹冠越來越近,它似乎都已經感受到那青翠的樹葉拂在他身上的感覺。在這種情況下,蒼鷹已經無暇顧及自己手中的獵物,那團東西從蒼鷹的爪子裏滾落,落下下面的雲海。落入雲海之中,那個東西的身體被層層繚繞的白雲掩蓋,越來越深,越來越看不見。
蒼鷹忽然感覺自己的力量再度回到了身上,立刻慌忙地拍打自己的翅膀向著遠方飛去,留下幾片羽毛,羽毛追隨着那個東西向雲海之中落去。
羽毛慢慢悠悠,慢慢悠悠落入雲海之中,在雲海之中不見了蹤影。片刻之後雲海涌動一下,一個東西再度在雲海之上出現,那個東西趴在一隻大鳥的背上,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它的身體上面落着一片黑sè的羽毛,羽毛在它的身上向左向右飄着,彷彿隨時都會飄走,但是終究沒有飄走。
那棵大樹上,樹冠中,層層樹葉的掩蓋下有一個鳥巢。鳥巢是用樹枝搭成的,它裏面的空間還蠻寬闊的,可以容納下幾十隻蜥蜴,但是現在裏面只有一隻。
一隻不知道名字的大鳥站在鳥巢邊上,歪着頭打量着躺在鳥巢裏面的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小小的生物。它在想這個生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是蜥蜴嗎?可是我無論記得沒有長翅膀的蝙蝠啊。那是蝙蝠嗎?可是又總覺得不像……這隻鳥還在想着這是個什麼東西,一隻不知道從哪裏伸出來的手將這隻鳥一把抓住。面對這突然的襲擊,大鳥沒有反抗,溫順地讓那隻手抓着,任由那之手將它拋起。大鳥拍動翅膀,向那群飛舞着的鳥飛去。
那隻手的主人將他的目光投到鳥巢中間那個生物的身上,那個蜷縮在一起的身體彷彿感受到了什麼,慢慢舒展開自己的身體,將他的頭對着那個妖怪,緩緩睜開他的眼睛。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那雙眼睛,那雙深邃,溫和,蒼老,但依舊有着生氣的眼睛,那雙眼睛黯淡又明亮。
枚乘一直都不知道那是偶然還是必然,是有意還是無意,從他睜開眼的那一刻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他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從他看見那雙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和整個都鐸山聯繫在了一起。
我答應過你,那我就一定會做到。
巨龍從沉眠之中醒來,在空中睜開雙眼,漠然地看着那道向他奔襲而來的深青sè雷電,彷彿那裏什麼都不存在。面對巨龍的漠然,雷電有了一絲怯意,然而還是帶着毀滅一切的強大力量撞向那個巨大的身軀。
那道雷電撞向巨龍,真的就像什麼都不存在一樣。四周風輕雲淡,什麼都沒有改變。那道雷電撞在巨龍的身體上,但是巨龍好像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樣,好似一陣風吹到了他的身上。雷電沒有給巨龍帶來任何傷害,在巨龍漠然目光的注視之下,那道雷電慢慢消散,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雲層之上的狂笑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然消失,使得這片天地更見安靜。
廣場上的眾妖怪同樣也是看見了這一幕,那道讓他們聚集了全部力量來抵抗的雷電對枚乘居然沒有半點作用,那豈不是說枚乘一隻妖怪的力量過了他們所有人加起來的力量。這一推測讓所有妖怪對於枚乘都有了一種敬畏之外的情緒,對於枚乘所有妖怪都只能仰望,現在枚乘是整座都鐸山除了妖主之外實力最強的妖怪了,在某些妖怪的心中,枚乘或許已經是都鐸山上最強大的妖怪了。
眾妖怪頭上的黑霧裏面的那雙眸子也同樣緩緩睜開,那團黑霧迅狂暴地涌動起來,向那雙眸子快聚集,讓那雙眼睛更加凝實,那雙眸子的正中間一個黑sè的小小的印記浮現出來,那黑sè越了周圍的一切黑,黑得耀眼,黑得讓妖怪只能記住它的黑。那道雷電本來就在黑霧之中消磨了很多力量,現在又面對一個黑sè的印記,那個印記還在緩緩地向它壓過來,那種沉重它她終於無法承受,終於也像他的孿生兄弟一樣消散於空中。
雷電消散之後,黑霧也退回到眾妖怪的身體之中。很多妖怪都癱坐在廣場之上,還有的妖怪逕自吐出一口鮮血,那鮮血五顏六sè,只有少部分妖怪還能站着喘息。
坐在地上之後,吐過血之後,喘息過之後所有的妖怪都將目光投向黑乎乎的天空。
天空之上已然沒有了瘋狂的笑聲只有那團未曾消散的烏雲依舊,烏雲本來還算平靜,但是片刻過後彷彿在快要熄滅的火堆上面倒下了一瓶酒jīng。烏雲再度變得狂暴,雷電的力量從烏雲之中蔓延出來,此刻已經分不清楚是烏雲包裹着雷電還是雷電包裹着烏雲,唯一清楚的是在這一團糾纏不清的東西裏面孕育着一股強大的力量。
終於那力量漸漸成型,顯露出它猙獰的爪牙。那是一直藍sè的鷹,那隻鷹彷彿有生命一樣左顧右盼。方毅看來是真的要將都鐸山毀滅。其實方毅想要毀滅的不是都鐸山他想要毀滅的只是都鐸山上面的人。
那團烏雲在藍sè雷鷹的身後消失,或者已經和藍sè雷鷹融為一體。藍sè雷鷹的後面不見方毅的身影。藍sè雷鷹笑了一下,一頭鷹的笑會是怎樣你永遠不會想到,正如你不知道一頭巨龍大小的由雷電構成的鷹從幾萬米的高空之中俯衝下來是如何的景象。
廣場上面的眾多妖怪看見如此景象,臉上幾乎浮現出了絕望的神sè,只有一隻妖怪流下了透明晶瑩的淚水。
最終那隻巨大的雷鷹還是沒能撞到廣場上,甚至沒有撞到枚乘的身體。但這頭巨鷹從高空俯衝下來的那一刻,一團銀sè的光芒從它的下方緩緩升起。
那團銀sè光芒的中心是一片銀sè的鱗片,那片鱗片在枚乘的額頭處出耀眼的光芒,這光芒遮蓋了這天地之間所有的sè彩。所有妖怪的眼睛之中此刻都只有這一種顏sè,除了枚乘,此刻他的眼睛是閉着的,什麼都無法看見。
這片銀sè奪取了太陽的光輝,此刻沒有人注意到太陽,只有這片銀輝在閃耀。
這片銀輝有一種讓人沉睡的力量,這力量作用在下面的每一個妖怪的身上,也作用在那頭巨鷹上。越來越接近那片銀輝,越來越接近那條巨龍的身體,那頭巨鷹的身體就越來越慢,慢到它身上的雷電不在跳躍,慢到他的眼睛越來越沉重,慢到他甚至看見了一片池塘。
在那頭巨鷹的身體從向下俯衝變成向下墜落的時候,枚乘睜開了他的眼睛。那雙碩大的眼睛裏面已經佈滿了血絲,那裏面充滿了深深的疲倦。那片他額頭上面的鱗片緩緩飛回,重新貼合到他的額頭之上,那裏已經是血跡斑斑。他巨大的身影在空中踉蹌了一下,就要像那頭巨鷹一樣向廣場掉落而去,但是他還是強行撐住,拍動翅膀,緩緩向下落去,儘管每一次扇動翅膀都是一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