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始末

第六十九章·始末

“怎麼會是……”蘑菇頭對丹尼爾這個主動成為接線生的舉動感到詫異,遂陷入沉思,左顧右盼讓自己清醒一點,看到那扇上鎖的門,她明白了過來,“您要把我困在這裏嗎?”

電話那頭,丹尼爾沒有遲疑:“你的行動越少,嫌疑越小,事情結束后越安全。”

“事情結束?”

結合剛剛與丹尼爾那樣“奇妙”的經歷,蘑菇頭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意圖——外面還是炮火連天的戰場,間斷能聽見指揮戰鬥的聲音,與現場情況完全不同的丹尼爾那樣瞭然於胸的態度,很難讓人將他排除在外。

“這些都是您乾的嗎?暴亂?”

丹尼爾也不隱瞞:“只不過是動了些手腳,撼動不了什麼。這場騷亂的最後依舊是政府軍的勝利,你不要離開那裏,免得加深懷疑。

又是這樣的情景,這不免讓蘑菇頭再次想起最初追隨丹尼爾的時候,她一直都想告訴他,自己追隨了多久,又為什麼追隨……

當年蘑菇頭還是個未成年小屁孩,正值玩耍的年紀,跟丹尼爾一樣,她也是“新生代人類”。而那個時候,相關部門對這一類人的研究甚少,需要大數據來判斷這類人能不能成功生存,在各個地區都設有自願站,以提取這些人的身體密碼做研究。

但有明着研究的,就有暗裏研究的,蘑菇頭就是那個時候被騙去的,同行的還有認識的幾個小夥伴。眼睜睜看着其他孩子被當作物品,身體上的一個個零件被細拆開來研究,蘑菇頭跟她的夥伴們都充滿了恐懼。

被關的那幾日,有幾個身着不凡的小孩幾乎天天都會來找麻煩,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小孩子哪裏懂得人命關天這事,估計家裏人也沒教,在他們眼裏,人分了高低貴賤,蘑菇頭這類人在他們眼裏就只是會說話的玩具而已。

就在蘑菇頭要被傷害之時,一個黑髮藍瞳的小男孩站到了人群中央,阻止了同伴們的暴行。

當時的蘑菇頭還什麼都不懂,對這些欺負人的傢伙一視同仁,都是仇視的目光,只是這次之後,這幫少爺小姐就再也沒來過。

解脫之日,地下牢籠的門被打開,蘑菇頭跟倖存的孩子在斯利姆氏軍隊的護送下離開了牢籠,沒過多久就回到了父母的懷抱。

疲憊與恐懼纏繞着使得蘑菇頭並沒有第一時間想明白自己是怎麼獲救的,感覺更像是那些“科學家”玩膩了不玩了,好心把他們送了回來。直到全網公佈了黑研究所被查封的始末,蘑菇頭從那些被嘉獎的人裏面看到了那個藍瞳男孩,據說是他舉報了黑研究所的惡行,這才挽救了剩餘不到十個小孩的性命。

嘉獎太冗長,主持人只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蘑菇頭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過了,急忙搬了個凳子靠近屏幕看看還有沒有播報,等了快一個小時終於有個幕後採訪,屏幕上映出他的名字:丹尼爾·伊柏科雷特·斯利姆

自那時起,到現在,蘑菇頭便一直追趕着丹尼爾的身影,看着他一點點搗毀她所厭惡的一切,斬斷荊棘,鋪平了他們這些一般人未來的路。

而因為追趕地過於緊密,蘑菇頭總有栽跟頭的時候,被敵方抓住一次兩次,但丹尼爾總會不經意間搭救她一下,一隻手,一句話,蘑菇頭無限感激,分不清楚自己是想要跟他“相認”還是“閃躲”,明明花心思喬裝打扮,卻又屢屢直視他的雙眼。今日跟着他去了那麼危險的樓層,起先還是想假裝一下自己只是“普通間諜”,卻不想被他一句話點破。

“我一直在心裏默默稱呼您為少爺,請允許我這麼稱呼您。我很努力地追趕着您,也希望能成為像您一樣的人,所以今天我來到了這裏。我已經受過專業訓練,您不用為我擔心,我自己一個人也會很安全。”

蘑菇頭這麼說,讓丹尼爾怎麼不擔心,這撞了南牆都不回頭的架勢,怕不是比那席雅還難勸說。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趕着,也就是因為你那樣不顧後果的追趕,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中數次,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保護你。這次我是真的無能為力,如果你再做出出格的事情,讓那位代理懷疑上,就算捨棄所有也救不了你!”

蘑菇頭為丹尼爾這樣“暖心”的話感到開心,這讓她更想完成這次的任務。

“少爺,我不會阻礙您的計劃,我有我自己的任務,但請您相信我不會給您帶來麻煩。大體上來講,我們做着同樣的事情。我很感謝當年您的出手相救,現在,請讓我用我的方式與您並肩作戰!”

“你想的太天真了!”丹尼爾忍不住兇狠,在蘑菇頭面前他沒辦法假裝正經,心情會控制不住地浮躁,生怕蘑菇頭出什麼事,“當年我真的是為了救你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當年我不出面阻止死的會是誰?如果我袖手旁觀的話,你袖口的尖刃就會把斯利姆氏的小姐扎死,打亂我的計劃,所以我才‘出手相救’!我根本沒有想要真心地去救你!”

記憶又回到當初,那個被小碼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時刻,蘑菇頭緊緊捏着手裏的玻璃碎片,等着理智模糊的時候,將這些嘲笑自己的人全部殺死。身上像被打了眼兒一樣鑽心的疼,那個大家閨秀老愛對着同一個地方踩,真的很疼……

就在蘑菇頭弓起身子,準備像埋伏在暗處的黑豹發起攻擊的時候,丹尼爾走上前呵斥了那位高貴的小姐。他是這麼說的:

“作為軍人之後,只會虐待手無寸鐵的平民,真弱。”

那天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蘑菇頭仔細回想,忽然間像是被人揭了遮羞布一樣的打了個冷顫。

在丹尼爾說了那樣的話以後,兩方人便吵了起來,因為身體疼痛,蘑菇頭沒怎麼聽清他們在講什麼。

沒有人敢來攙扶一個已經被“上面的人”欺負上的人,蘑菇頭只能自己添傷,捂着被踩到麻木的側腰探出頭來,就看見那個給自己造成傷害的小女孩,被另外一個跟丹尼爾有着相似樣貌的女孩子掀翻在地。

蘑菇頭後來知道了,那是丹尼爾的親妹妹,一位不愛紅裝愛武裝的精緻洋娃娃。

所以當初,就沒有蘑菇頭什麼事…嗎……

不,蘑菇頭並不會因此而這麼想,這麼多年了,丹尼爾還記得她,說明她在他的生命中已經留下了印記,這就足以讓蘑菇頭繼續“錯”下去。

“可是我是真心的……我想過很多可以離您更近的辦法,但您總是‘行蹤不定’,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您到底是為誰辦事。所以我想了個方法,我不知道您的隊伍在哪,但我知道您的敵人是誰,所以今天這個任務,我必須完成!”

話音剛落,科洛大廈大門處突然被炸開,在蘑菇頭還在磨蹭的時候,敢死隊和人肉炸彈已經衝進了大廳。隨着戰線的推進,蘑菇頭感覺到了越來越劇烈的震動。

沒有處理過這樣的情況,蘑菇頭站在門口就那麼愣着,她也不知道外面的狀況有多兇險,也就那麼猜測着,直到爆炸聲在眼前響徹她才驚醒,眼睜睜看着厚重的門向自己飛來。

疼痛永遠比意識更快讓人感受到,緊隨其來的失重與壓迫感令人窒息。頭框框作響,落地的一瞬,耳畔傳來骨頭折斷的聲音,暈眩自後腦往眉心震蕩,靈魂突然被抽空,身體輕浮起來,又瞬間墮入黑暗……

十幾分鐘后,蘑菇頭被碾壓式的疼痛感驚醒,睜開眼就看見身上的門板被掀開,眼鏡已不知去處,落灰揚塵中是一臉嚴肅的丹尼爾。

“少…爺……”蘑菇頭呢喃着。

丹尼爾見蘑菇頭有動靜,俯下身檢查她的傷勢。

“能動嗎?”

聞言,蘑菇頭動了動腳趾,忍痛活動了一下各個大關節。

“肋骨……”

丹尼爾伸手,從蘑菇頭肩膀開始一直往胸側觸摸,檢查完后自說自話:“斷了幾根,得找個束腹帶包裹起來……”

“外面怎麼了嗎?”

蘑菇頭問道,在丹尼爾的扶持下,她靠在了沙發邊上。

“救援部隊很快就來了,代理讓守衛士兵把敵人都放進來,準備來個瓮中捉鱉。”

說著,丹尼爾給蘑菇頭找來了裹身布,準備給她把胸背裹起來。

“您來救我……會不會被懷疑……”

自己都要生要死,卻還是先擔心這位少爺會不會出事。

丹尼爾小心翼翼給蘑菇頭裹胸,輕聲慢語回道:“這棟樓的攝像頭已經被控制住了,被懷疑也不會有證據,再者,待會兒還要收網,我提前埋伏,不算行蹤不明。”

蘑菇頭透過被炸出的大洞往外看,這援兵說是很快就來,其實已經來了,透過科洛大廈的屋檐,都能看見前方天空中飛着的大型黑色運輸機。

“代理讓我們在這之後把倖存者都帶到餐娛大廳安置,你聽好,這絕不是為了給你們療傷。這次事件不可能不被懷疑有內鬼,所以一定會查。你一定要說實話,我知道你沒有什麼驚人的目的,但你說謊一定會被看出來,所以,一定要說實話,撐到最後,你一定會被放出來了的。”

一定……

“可是名字怎麼辦……”

這是蘑菇頭最擔心的問題。

“我連伊洛夕姐姐都沒說,她也不多問,跟我一起的女孩子們都叫我眼鏡妹,可是我總不能對軍官說‘叫我眼鏡妹就好了’吧……”

丹尼爾打完最後一個結,確認不會松垮后,以破釜沉舟的語氣說道:“你是‘新生代人類’,在世不過十幾年,代理身邊的那個叫肯的軍官可以把你從出生起的底細都找出來,所以,問了名字,你也必須說實話,他們沒有你通敵的證據你就還有活着回去的機會!”

蘑菇頭握緊雙拳,低下頭去:“怎麼會這樣……”

丹尼爾見此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這個地方,本來就是【有來無回】。先於運輸機而來的戰機轟鳴聲已經蓋過了大廈內時而傳來的槍擊聲,說是運輸機但速度也是很快,估摸着一刻鐘左右便會到達,大部隊將侵入並瞬間佔領這座大廈。

想着,丹尼爾抬手,抓着蘑菇頭的頭髮往後輕輕拉扯,隨着黑色短髮滑落,比之更短的白髮顯露出來。

蘑菇頭順着丹尼爾的動作摘掉了隱形眼鏡,精緻纖長的睫毛下是極淺的灰色眼瞳。

“怎麼把頭髮剪這麼短?”

丹尼爾揉了揉這天然卷柔軟的銀絲,記得當初它的長度可以纏繞指腕。

“我也是戰士啊。”

兩人凝視對方,從對方的眼窗尋找當年的模樣,時間似是停止,卻又飛快流逝,只是這麼對視的“一瞬間”,政府救援軍便空降至大門前。

不一會兒,身後便傳來槍支上膛的聲音,兩人這才緩緩移開視線。

“少將!”

來者敬禮。

丹尼爾起身:“這裏有個倖存者,從大廈外面跑進來的,可能是慌不擇路。身上有傷,抬進電梯去,別丟了代理的臉。”

“是!”

蘑菇頭就這樣又被帶回了餐娛大廳。

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時的餐娛大廳涇渭分明,左邊是軍官,右邊是平民。

軍官坐着,平民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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