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敢叫老樹換新芽
趙彥並沒有因為陳兵的盛情邀請去了他家,而是執意要去驛站。
在陳兵和陳小五的陪同下,趙彥一行人來到了驛站門口。
“開門開門,黃伯,快開門。”陳小五使勁的敲打着驛站那塊陳舊的老門。
“小五輕點。”趙彥看着被拍得咯咯作響,土灰直落的木門,生怕這門被陳小五給拍散架了,連忙開口提醒。
拍了數十下,裏面終於有了動靜。
“來了來了!別拍了,門都快被你們拆了。”
一個四五十歲的半老頭不耐煩的打開門,看見陳小五就是劈頭蓋臉的罵道:“大半夜的要不要人睡覺,你看看這門,弄壞了你給我修嗎?”
聽到此人言語,陳兵一臉陰沉,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厲聲道:“黃平!吵啥吵,趕緊燒鍋熱水,給趙亭長洗漱。”
黃平順聲望去,看見陳兵和趙彥三人,連忙露出憨笑,只不過那幾個掉了的門牙格外醒目。
“原來是陳鄉長來了呀,這位是新上任的趙亭長嗎?咋的這副模樣?”
“不該問的別問。”陳兵有些惱怒,“趕緊去燒水,順帶煮點飯。”
黃平看着陳兵要發火,也不再觸霉頭,再次打量了一眼趙彥,連忙小跑進廚房,起鍋燒爐。
眾人也魚貫而入,進了驛站。
“趙亭長,莫要生氣,這黃平是這裏的老驛卒了,幹了十幾年,為人還是本分踏實,就是喜歡到處打聽,經常問一些不該問的東西。”陳兵向趙彥解釋道。
對於黃平,趙彥並沒有放在心上,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趙彥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驛站的環境中。
傢具陳舊,空間狹隘。
破敗蕭索!
趙彥微微蹙了蹙眉。
這細微的表情瞬間被陳兵感知,連忙開口:“趙亭長,要不要去我家吧,雖說不大,但好在乾淨,住着也舒服。”
趙彥看了眼陳兵,內心中對他頗為感慨,此人真是人老成精呀!
“沒事,這裏也挺好的,就不煩勞陳老了。”趙彥再次拒絕了陳兵的邀請。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趙彥初來乍到,必須做到謹言慎行,他不想和這裏的任何人有過早的牽連。
況且這裏實在是太不太平了。
五人在驛站的大廳坐下,無茶無酒,燈光昏暗,相顧無言。
良久,趙彥才開口道:“時候很晚了,陳老先行回去吧。”
聽見趙彥下了逐客令,陳兵也不好強留,到了聲告辭,便在陳小五的攙扶下離開了。
黃平還在廚房忙碌,此時大廳只剩下趙彥、田疇、管亥三人。
“怎麼樣,適應這裏嗎?”趙彥率先開口詢問。
“這裏破識破了點,但比我以前睡的豬圈強太多了。”管亥還是一貫的大嗓門。
“大兄可是小瞧弟弟了。”田疇聲音有些虛弱,顯然還處於那場惡鬥之後的後遺症中。
趙彥輕輕點了點頭,隨即低聲道:“你們對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俺沒讀過書,想不了那麼多,反正你讓俺幹嘛俺就幹嘛。”
“炳元倒是率性。”趙彥被管亥的話給逗笑了,但隨即收起笑容,神情頗為嚴肅的向田疇問道:“疇第,你怎麼看待呢?”
田疇知道這是大兄在考驗自己,也不敢含糊其辭,仔細的沉吟了片刻,才認真的回道:“其一:從我們出城雇傭的馬夫居然是這裏山賊的耳目來看,這群山賊恐怕有不少的爪牙已經伸入了無終縣城。其二:這裏處於并州,幽州和鮮卑交接之地,常年戰亂不止,恐怕此地流寇山賊不在少數,甚至已經形成較大規模的組織了,不然前幾任亭長也不會慘死在這裏。”
聽着田疇的分析,邏輯縝密,趙彥內心忍不住暗嘆‘不愧是日後被曹操重用的人,如此年齡便已經把其中的利害關係分析的如此透徹,如果不是自己這幅15歲的軀殼裏裝着二十歲的靈魂,以同齡人的心智,自己肯定難以望其項背。’
趙彥狠狠的點了點頭,“疇第所言極是,不過這其中利害關係遠不止如此?”
田疇一臉疑惑,連忙詢問道:“還請大兄明示。”
“其一既然此地山賊盤踞許久,形成一定的勢力,且前幾任亭長被殺,卻為何不見縣裏官兵圍剿呢?”
“其二,為何大澤鄉鄉民在聽見喊殺聲,不僅不緊鎖門戶,反而帶人上山呢?”
“其三,既然此地如此危險,我們臨行前為何未曾聽聞義父講起?”
趙彥連聲反問。
田疇聽到趙彥的話,若有所思,突然間神色突變,驚愕失色的說道:“大兄,你是說?”
“噓!”趙彥做了個噤聲,指了指牆壁,提示田疇隔牆有耳。
“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趙彥用手比劃了一下脖頸,“炳元,疇第的安危就交給你保護了。”
“放心吧,俺一定保護好疇第的。”管亥拍着胸膛保證道。
“大兄,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聽完趙彥的話田疇已經明白他們現在的處境了。
“保持鎮定,提高警惕。”趙彥一字一頓的說道,“此事不可再次議論。”
“曉得。”
“疇明白。”
大廳再次陷入寂靜,但此時三人的心境卻不再平靜。
周圍濃稠如水的黑暗四面八方的撲來,唯有桌上那盞昏暗的油燈搖曳不止。
水已經開了,黃平準備好木桶,調好水溫,前來客廳通知三人沐浴。
洗去一身塵埃和乾涸血漬,趙彥頓感輕鬆。
草草的吃過一點蔬菜,四人便各自睡去。
雞鳴破曉,趙彥已經起床,立足在驛站的院子裏,接住着灰濛濛的天光,再次仔細的打量着這裏。
驛站不大,約莫八十平方左右。但五臟雖小,卻是一應俱全。
主卧,客房,廂房,廚房,馬廄樣樣不少,就是都比較破舊。
院子土夯的牆壁早已經斑駁不堪,露出裏面黃色的土壤和乾枯的茅草,院中一棵棗樹已經在瀕死的邊緣,只有幾枝樹椏零散的長出了幾片綠葉。
更別提那屋頂了,雜草叢生,枯枝敗葉。
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打斷了趙彥的思路,是黃平正挑着兩桶水回來。
趙彥見狀,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口,一邊提起一桶水,一邊笑着問道:“黃伯,起這麼早呀。”
“我來就行,我來就行。”黃平一邊說一邊作勢要取過水桶,不過趙彥並沒有給他的意思,反而直徑向廚房走去。
黃平只好無奈作罷,提着另一桶水跟在趙彥身後,說道:“亭長,最近大旱,鄉里的水井都幹了,要吃水只能去五裡外的水潭打水,我要是起得晚,恐怕就搶不到水了,午飯都做不了。”
趙彥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幫黃平把水提到廚房后,趙彥回身再次看向那棵棗樹。
“天災人禍頻發,天下將大亂不止。雖然我知道歷史的走向,但我又明白自己無力改變天下走勢。但是,但是!”趙彥緊握住拳頭,“我一定要讓這老樹換新芽!”
不知不覺間,趙彥的心態已經開始了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