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1 周末(一)
張美芽被自己的夢驚醒,睜開眼睛她感覺自己的心快從胸腔里跳了出來,可剛剛到底夢到了什麼她已經忘記了。身邊的沈同睡得十分放鬆,他的一隻手還搭在美芽的小腹上。
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在卧室的地毯上留下凌亂的斑駁。
美芽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那支沈同送給自己的卡地亞鑲鑽藍氣球腕錶。此時七點剛過。今天是周日,額外的這一個小時的睡眠對美芽來說是舒適且奢侈的。她平復自己的心緒,舒服的舒展自己的身體。
為了不打擾沈同的睡眠,美芽並沒有用卧室的洗手間收拾自己,她輕手輕腳下了床,用客廳的衛生間洗漱。在化妝鏡前她抬起自己的手臂打量着自己,不知是不是最近應酬變多的緣故,她隱約看見了自己的副乳。毫無疑問,這三個月她確實長了一些肉,為了公司,她已經幾乎沒有私人時間了,連自己堅持了幾年的健身也不得不放棄了。還有自己的髮際線和法令紋,一個在默默的向後撤退,一個在默默的向下深入。時間確實是女人最大的敵人。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她還是得一早起床收拾打理自己。在其他股東的引薦下,她今天要去見一個人,其他的股東給的信息很少,之說這個人很重要,有一個關係公司日後戰略方向的事情要談。對於這個股東的這個信息,沈同表現出的興趣明顯不足。經過美芽和沈同的商議,他們決定讓美芽先接觸一下。至於要見的人是誰,美芽與沈同得到的信息是,這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
洗漱完的美芽化了淡妝。她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發現廚房裏的油煙機在響,沈同已經起床在做早飯了。她在廚房門口看着沈同只穿着短褲,繫着圍裙在煎雞蛋。她盡量不去注意沈同煎雞蛋的手時不時的撓撓屁股。
吃完早飯美芽給自己補妝,她今天的口紅用了鮮紅的顏色,這讓她看起來熱情而強勢。
“我還是有點想讓你和我一起去。”
“我是你的底牌,我在你之後,一切都有個緩衝。我們商量好的。”
“我明白,我明白。我說的是情緒上的。”
“要記着,對方說什麼你就接什麼。”
“接什麼就順什麼。不肯定也不否定。”
“沒錯,永遠不要一上來就告訴外人你在想什麼。”
“謝謝,‘沈老師’”美芽給了沈同一個戲謔的白眼。
美芽的談判技巧是沈同和李睿手把手教的。
沈同也回到了卧室開始收拾自己,因為今天其他的出資人約了他去打高爾夫。他安排了公司的行政司機來接美芽。美芽穿好裙子,提上高跟鞋,她回到卧室的洗手間,沈同光着身子在刷牙,美芽伸手拍在了他結識的屁股上。
“無聊。”沈同滿嘴泡沫的說。
司機很準時,美芽坐在公司那輛奔馳s500的後排座位。路上行程大約一個小時,車最後在大梅沙的一個海濱會所停下。然而會面並沒有在會所,美芽要先到會所見一個中間人,中間人再會帶美芽到今天要見面的人那裏。而中間是美芽也沒想到的熟悉面孔。
“李智總!”美芽有些驚訝。
“張小姐,不對,現在應該叫張總。”
簡單的寒暄,李智就是接引美芽的中間人。見到李智美芽一方面覺着有些安心,在一場陌生會面中能有一個熟面孔總是好的。另一方面則更讓她對今天的見面對象更加好奇。
在李智的帶領下,他們來到遊艇碼頭,工作人員給他們穿好救生衣,扶他們上了一艘公務快艇。快艇向海上開了十分鐘左右,來到一艘40米左右三層甲板的遊艇艇尾。接駁甲板上的服務生扶着他們走上遊艇,並為他們脫去救生衣。
海上的風吹起美芽的裙擺,顯露出她潔白纖細的雙腿。他們走進船艙,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向最上層的甲板。
“睿總最近如何呀,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聽不到他消息。”在上樓梯的時候美芽問李智。
“他前段時間很忙,這幾天身體有些不舒服。本來今天是他要來的,但是聽說今天要出海,最後還是換成了我。”
美芽點點頭。遊艇隨着海浪輕輕的晃着,頂層甲板上放着幾張躺椅,年輕漂亮的女服務生為躺椅上的中年男人傳遞着冷飲和水果。看到美芽和李智出現在上層甲板上,他站起來走了過來。美芽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這是影視行業里最有話語權最有分量,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元老級製片人,人稱“韓三爺”。他代表的是在影視行業里的國家資本。看到他向自己走來,美芽激動到手都有些顫抖。
“李總。”他先和李智像個老朋友一樣握手,看起來很熟悉。
“韓老師。這位就是同睿的新掌門人,鄭雨欣張總。”李智向韓三爺介紹美芽,這位電影界的“教父”摘掉墨鏡,很優雅的端起美芽的手,向她行吻手禮。
“韓老師!”美芽連連鞠躬,“真沒想到會是您!”她激動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張總這顆耀眼的新興讓我們這些老古董自慚形穢,能有認識你才是我的榮幸。快請坐,海上還是有些風浪。”
美芽在一張躺椅的邊緣優雅的坐下,翹起腿,海風把她的裙子吹開,露出她長短剛好的大腿。李智走到吧枱,靠着吧枱同旁邊的美女服務生聊了起來。今天李智不是主角,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服務生給美芽遞來一杯冰涼的香檳,她喝了一口,頓時覺着格外清涼。她看着這位人稱“三爺”的中年男人,看起來他比媒體上的形象要年長一些,幾乎是她父輩的年紀。但是很有威嚴,和李智那樣的輕浮完全不一樣。
“我們還是先從一些嚴肅的話題開始吧,”韓三爺看着美芽坐好,繼續說,“相較於張總的行業,我就是個老古董,電影是工業時代的產物,隨着新技術的賦能讓它在這個資訊時代又開除了新枝,但電影本身的邏輯這一百多年基本沒怎麼變過,它是一個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的工業。我們電影人不得不承認,院線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電影本身的地位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戰。所以我一直在思索一種可能性,如何讓電影工業同新媒體結合起來,不僅僅是把新媒體作為一個渠道補充,而是徹底的相融合。而今天,我託了很多朋友請到張總您這樣新媒體領域的佼佼者,主要是想探討這種可能性。”
“韓老師,您嚴重了。和您想比,我們都是一群自娛自樂的小學生。實在沒什麼嚴肅的東西可以登大雅之堂的,有什麼能引起您興趣的您儘管問。”美芽的態度很謙遜,這也讓韓三爺很有好感。
“客氣的話不用說的這麼重,張總不要太謙慮。我剛剛這麼聊確實有些突兀,這麼說吧。現在一部正常的電影預算,少則大幾千萬,多幾億十幾億也筆筆皆是,製作周期上,一年算是快的,三四年也很常見,更有十年一劍的。勞師動眾終成一片,而直到上映拍片之前誰也不知道是賠是賺。每個項目的盈利模式也很單一,基本就是票房分成。做電影就像是一場豪賭,一步錯了就是萬丈深淵。銀幕離觀眾很近,可幕後卻離觀眾很遠。因而電影工業就成了少數人的狂歡。
而新媒體,特別是自媒體,所具備的優勢是電影工業所不能比擬的,觀眾本身就是創作者,幕後與幕前的界線被模糊了,前一秒還是受眾,后一秒就有可能變成創作者。用創作感染創作者,創作者本身又是作品的消費者。這種奇妙的互動方式,我在想是否也可以嘗試着用在電影的製作過程中。這是我在思考的。”
“我能否理解為,讓觀眾參與進電影的製作環節中來。”
“是,也不全是。影視創作有其專業性,而觀眾是個不確定的群體,我所想的是更為底層一些的東西,電影是不是可以從少數人的狂歡變成一種開放創作的大眾消費品。從少數有產能的集團向分佈式創作轉移,把工業製成品變成多數人的自娛自樂。降低電影的門檻但又要保持其獨立性的藝術品類。”
美芽跟着點點頭,她明白了這是來自韓三爺的試探,哪個擁有壟斷性資源的人會心善到把自己的資源共享給大眾,她明白接下來的對話有可能會把自己推向與這位大佬的對立。但這是她最不想要的結果。她快速思索着,假如是沈同會怎麼應對。
“聽您一席話確實讓我突然想到很多,這些問題我們之前從未思考過。”美芽說。
“我很想聽聽張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