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擁

湖擁

這是一個新月之夜,一個…久違了的新月的夜晚。?當那個叫的太陽的小女孩終於折騰累了,揉着自己的眼眸,披上橙紅色的絲巾的時候,艾露恩早已經換上了純黑色的聖服了,她今晚是不會露一點面的,今晚是很重要的新月,是她唯一休息的一天,也是為了走更長路的一天。

“久違的新月呢…”湖邊的少女呢喃着,她一直站在湖水剛剛掩過腳踝的位置,一直在等待着,一個人等待着。?她是幸運的,或許很多人認為是不幸的,要是在野外露營的人或是傳統點農村的人,在新月這天都不太願意在外面的,他們只會待在那小小的屋中,點一盞燈,或是聊一夜的瑣事,或是在這個夜晚繼續為了他人的幸福在負重前行。當然,城市裏又是一回事了,那個夜晚和白天界限極度模糊的地方,不屬於自然的地方…在那裏只有永恆不停的潮水在流動着,屍如潮水呢,或是從低向高的,或是從東一路向西的,一切都是如潮水般,不停奔息着的,那些生物是不配看到新月的,艾露恩的聖服也同樣不容得這樣生物仰望的,它們不過是機械,是這顆星球上的病毒,無論病毒殺死宿主,還是宿主消滅病毒,病毒的命運註定只有毀滅。

不過還好,有人害怕新月,有人不配擁有新月,但也有的,在追尋新月。她並非艾露恩的祭司,也非她的子民。?她只是一個女孩,一個擁有一對自由的羽翼,收到了主的啟示而啟程的女孩。?是的,是主的啟示,她舉着主的聖旗,以新月為海,以內心的信仰為舟,背負着那些難以言明的命運,一步步在負重前行着。是的,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一切都是別人在替你負重前行,人人生而平等的只是一個謊言,很多人生下來就只能在城市裏做機械,註定成為隨時可以被替換的國家機械的零件,只能加入到那如潮水一樣的屍潮中,他們是來過人世,可他們有曾真正活過嗎?

“而我…”少女輕開口,她用上帝親自為她雕畫的唇齒調整着有着最精巧的聲帶震動出的空氣,呼出這樣的言語:“我是千穗,我是我自己…我要走自己選擇的路,並不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讓世界不改變我,我要成為人類的曙光,我不想在那個腐敗的城市裏陪着他們一同腐爛,我要用着最完美的容顏和身體,做那個最美麗的,美麗到凌駕於神之上的無上至尊才能欣賞的程度。”

……?微風輕輕吹揚着湖水,捎帶點點寒意,立於湖岸上的她,輕輕的接受着湖水的拍撫。如同一雙雙手從水中延伸到岸上,輕輕愛撫着少女的腳裸。?這樣風的確是些許冷的,但更多是並非寒意,而是一碗甜綠豆從喉中流進心間的清涼,是這個晚夏的夜晚裏,最早的秋風帶着的清爽。風仍在吹,越發的躁動了,不過不會繼續冷下去的,因為艾露恩已經為女孩披上黑色的帷幕,一點點的擦去西邊天空裏橙色的餘暉,為這片黑夜的星空裏,稍許點亮幾顆星,給銀河蒙上一抹深灰色的紗。她便離去了,接下來的時光並不屬於她,她只是為另一位少女打掃好這片天空,她是更為尊貴的,也是最為羞澀的一個,是這三姐妹里最年幼的那一個,雖然一天分為白天和黑夜,但是艾露恩把最暗的一個黑夜,留給了她的妹妹,一位新月的女神,被所有人遺忘的…存在呢。?少女依然站在湖邊,些許她那白皙般的雙足被湖水親吻得起皺了,她繼續在等待着,憧憬着…與新月的邂逅。

“是不是,讓你等得太久了,我的聖女吶。”

“或許吧,但是我相信你回來的,湖水已經被你所溫暖些許了,吹來的風也帶着你身上的…珙桐的清香。”

“是嗎…”似乎這樣的聲音只有少女聽得見,是微風拂過她的耳廓特有的呢喃聲,不過…的確是有什麼站在湖上的,那是新月的女神,她的身後是無盡的黑暗,她們的天空是僅有的艾露恩點亮的幾個不太亮的星,銀河早已經被艾露恩的裙邊遮得看不見了。

一個完美的約會呢,一個只有幾顆星亮的約會呢~一個少女與女神的約會~一個無需雙眼的,與黑暗的約會。

“吶,不知名的少女,你在這裏,就一直擋着我前行嗎?這可是我的姐姐艾露恩留給我的,一年僅有一次的最濃的新月之夜呢。”

“千,叫我…千就可以…”少女些許顫抖的回應着女神。

“…千?你是在祈求我的祝福嗎?那麼就開口說吧,你想要什麼樣的祝福呢?”

“不。”她的聲音意外的果斷清澈。“我想要的…不是祝福。”

“…其實我明白的,你想要的莫過於,那座城的毀滅吧,那座傷害了你的城,那座差點將你完美純色的心染黑的城,那座要把你自由的?…羽翼折斷,想永遠囚禁你的城。”

“既然知道,為何不幫我實現呢?艾露恩…的妹妹,被遺忘的女神…”剛剛要說出口的名字,卻被無盡的黑夜淹沒了一切,以至讓這本應音速傳播的聲音,被黑暗吞噬。

“我的真名…不允許隨便呼出口的,名為千的少女。”原先些許磁性沙啞的聲音,現在變得清響了些許,直扣心弦。

“……”?兩人似乎沉默段時間,夜晚的降臨似乎因為這個少女延遲了些許,地球的自轉在這一刻似乎已經停止了。不過這沒關係,旅途的人繼續在屋裏飲着舊事酸陳的老酒,聊着彼此過往的故事,在村中那些人們,則在清洗着他們被生活壓榨得滿是皺皮的身體,他們還依然慶幸這是一種幸福。城市裏的人就更不用說了,或許這屍潮里有一個人抬頭看了看天,在他的疑問還沒從腦中思考出時,他的大腦又被那網絡個世界裏的事物沖洗了無數次,於是他又低下頭,被拉回了那個世界裏,讓這屬於科技屍流又強勁了一分,他們的科技越發發達,他們便越束縛於所謂的“科技“之中,自以為打破了物理上的囚籠,可以以朝發夕至的速度去往曾經嚮往的遠方,可在精神下又構造了一個更大的牢房囚禁自我,它們永遠都是時代的囚徒。?所以沒人在意今天的夜晚會晚五分鐘來臨,艾露恩也不會的,她枕着銀河,早已睡去許久,這是所有人的地球不假,但現在只是她們兩個人的世界。

“…你知道,我不會因為你的意願就去做的,雖然你是上帝親手的造物,將這世間美麗的一切集於一身的存在。可這樣的感情…只是純粹的惡意而已。沒有那麼多世界需要被拯救,更沒有那麼多的世界可以去被毀滅,世界只有一個,或許明天人類就要走到歷史的盡頭,一切生命的終焉,可現在它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而你站在人類歷史的巔峰處,作為最為完美的存在,不該做點什麼嗎?339秒的時間,讓你的人生,多開了一扇門了嗎?”

“……是嗎?”?少女低下了她不曾低過的頭,上帝曾告訴她,別低頭,皇冠會掉,她也未曾需要低頭過,最美麗的存在當然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可是在神面前,或許就不一樣了。當然,也沒聽到皇冠掉地的清脆的響聲,掉落的並非上帝贈與她的光環,只是她不曾丟下的自信…和第一公主才有的,完美的病態呢。

這就是故事的結束了吧,就算是最美麗的存在向神祈求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也莫過於是一隻最漂亮的毛毛蟲向個小女孩說不要踩死它一樣。?新月將離開她,繼續為整個世界掛上黑暗的帷布,少女只可無奈的回到那座城市,仍由她人,折斷她自由的翅膀,她會和別人一樣用起一個手機,成為它的奴隸,永遠低頭前行着,或許她是最美的,可是在這屍如潮水中,再美麗的東西不一樣被掩埋得只剩下醜陋嗎?到底要洗刷多少骯髒的煤球,才能發現這一顆鑽石?

一年以後,艾露恩的妹妹再一次回到這座城,她沒找到少女,只是覺得這城市裏的屍潮,翻騰得更高了,或許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她看見曾經的少女吧,只是…又怎麼樣呢?什麼都不會改變,地球少你一個不一樣轉嗎?城市還是那個城市,旅人依然還在路上,那些農村裏的人,仍然被生活無情的壓榨着,這個世界,只是少了個女孩,然後上帝多哭了幾分鐘罷了。?這就是曾經那個叫做千穗的少女的故事。

尾聲:

這個故事還有另外一個結局,當你向神祈求奇迹的時候,為什麼要跪着,無限的哭喊祈求呢??為什麼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一隻可以被小女孩隨便踩死的毛毛蟲,還要把自己的全部命運交給她呢??這只是每個一個女孩都會這樣做的,但聖女之所以是聖女,是因為她是收到了主的啟示而上路的,並不會因為曾經低過頭,丟過未曾丟過的自信,就再也抬不起頭了。是的,別低頭,皇冠會掉,那麼你低頭了,皇冠掉了,那就撿起來再戴上吧。自信心一樣可以再次撿起,並非一度失去就不再擁有的。?你是一隻毛毛蟲,你會被那個小女孩一腳踩死,可你為什麼不願意變成一隻蝴蝶,飛到小女孩的頭頂,停在她的鼻尖,和她有一次平等的對視,奇妙的邂逅呢?

“是嗎…”千穗低聲說著。

“是的,我得走了,親愛的千穗,再見”,那團湖上的陰影,離開了水面,抖了抖或許她和姐姐一樣黑色聖服上的湖水。

“吶,艾露恩的妹妹,新月的女神~”

“嗯?難道我說得…哎?哎?!”

少女一躍而起,當然不是在湖邊的沙地上,沙地上是跳不起來的,就在女神說話的空隙,她找到一塊大小合適的青石上,雖然已經是雙腳泡得些許浮腫了,當依然有着對主最信仰的一躍,依然有着來着靈魂深處吶喊出的響徹天空的言語:“如果不能改變我悲慘的命運,那就帶我一起走吧,goodness。”

或許下一秒,等待少女的,只是身體砸在冰冷的湖水上,頭髮散亂着,無力向著艾露恩哭喊的命運。不過這實在是些許悲慘了,雖然說不是每一次努力都可以改變,不是每一點改變都可以被感知,但你的確努力過,的確向著最後希望做了最有覺悟的一搏,那麼你有什麼理由失敗呢?當然你沒有。所有的不幸都是當事人的能力不足”這樣的話不適用於這個只有神明與少女的世界,這個世界更相信因信稱道的神跡。

聖女擁抱着黑暗~新月的浪潮迅速淹沒了她,每一寸肌膚,身體的一個空虛的地方,都被不可名狀的黑暗滿滿的填滿~並非宇宙里的那樣虛空般冰冷的黑暗,只是比作黑暗的不可名狀的黑暗而已~?你曾經推開了所有人,忍受着每一個夜晚的空虛和孤獨,寧願孤獨都不願意將就。那麼現在,就享受着溫暖的黑暗吧,這是晚夏的最後的溫暖,是月神艾露恩的妹妹僅有的一點點熱,是這對被遺忘的女神祈求后最唯美的回應?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只需要沉浸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仍由她親吻過每一寸你的肌膚,黑暗將溫暖每一個曾經凍滯的細胞,你只需同樣的親吻她,卸下每一層皮囊偽裝,撕扯掉每一幅已經長在臉上的面具,與她相擁就好了~如果有什麼你能做的更多的,你只需…哭出來,用淚水打濕女神的裙擺就足夠了。這對生命最後的祈禱,這對幸福落幕的祈禱,一定很累的吧,覺悟之下的一躍,到底是跨越了多少個星辰,跨過了艾露恩枕着的銀河,才到達你的身邊的呢?只有這最後的淚花,綻放在新月之夜中,才算是幸福的證明吧。?如果說一個夜晚是寂寞的,只是因為你從未擁抱過她,從未有過真正的覺悟,越過那銀河,邂逅名為黑暗的女神而已。?身在黑暗,心向光明,黑暗裏並非只有苦難,光明裡的光明也並非是真正透徹的,或許你曾經忘記過拍打翅膀的方法,但不要放棄回憶起它,因為你的背上還有一對自由羽翼可以翱翔於青空之中,唯有真正的自由,才是光明的方向。

我們或許無法和很多人一樣去擁抱白日裏的陽光和希望,那麼請不要將黑夜裏這不太燥熱的溫暖的黑暗遺忘,因為她一直就在你身邊,一直是你背後自由的羽翼,一直是你夢睡時,一直擁住你的那一抹溫暖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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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逝昭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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