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化鬼玄師的未亡人 08
連清對於自己的死亡有着清晰的認知,因此化鬼時心態也是尋常。
可能因為他的肢體四分五裂,他的記憶也跟着殘缺不全。
在開始的幾天,他只隱約記得自己是誰。
徘徊在殘存的肢體周圍,聽着周圍人對他的悼念。
他好像是為了什麼事情才留存在世界,可是為了什麼,他不記得了,也沒什麼概念。
在接觸到頭顱之前,連清還是模糊的意識體,鬼態不穩,也沒有清晰的思維能力,全靠鬼怪的本能對闖入他領域供奉他的青年進行好奇的探索。
青年自稱是他的愛人,就是他的所有物。
不過現在腦子清楚了些,連清便有些疑惑。
他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可青年自如地住在他的家裏,供奉他的遺像,親手雕刻他的牌位,撫摸他的殘肢,他對他表現的如此親密,他應該就是他的愛人。
但無論怎麼回想,連清都不記得他們之間門的任何片段。
望着青年沉靜秀美的面龐,連清思索了一會兒,斷定應該是他現在軀體沒有被完整拼湊,所以才想不起來。
他有些好奇地望着林織,確定林織只是一個沒有任何玄學能力的普通人,並不能看見他,但是他彷彿斷定他就在他的身邊,所以才剛剛才會喚出他的名字,對於他出手一點也不意外。
在他生前,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但他卻忘的一乾二淨,如果青年知道,應該會很傷心。
不過他為什麼會是林織的三叔?
他記得他親緣盡斷,沒有侄兒,何況他姓連,愛人姓林,真是古怪。
人和鬼的悲喜並不相通,雙靈還在說著剛剛的事。
“你沒事就好,總之這一次我們的任務就算告一段落了,只是現在小陽還沒有找到,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失蹤的孩子總是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情景,不過這裏是較為封閉的村寨,因為地勢高通常也沒有外人來,不會有人販子拐走孩子,這條路是村民們走慣的,山裡也沒有什麼大型野獸,假使是一個成年人,並不用太過擔心安危,可那只是個三四歲的孩子。
雙靈沒有詳細地問林織周圍出現的事,畢竟事關鬼怪,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林織不主動提及她就不會問。
“三叔有發現什麼嗎?”
林織看着蹲在樹枝上望着他的黑貓,有此一問。
“沒有。”
雙靈搖頭,黑貓沒有在林子裏遇見小陽。
她的臉上帶上些氣餒,出來這一趟,她好像沒有幫上什麼忙,可以算得上是失敗的外勤之旅。
林織:“我先回去安置一下,等會再一起找。”
畢竟在夜晚抱着一個頭走來走去,在視覺效果上太過驚悚。
雙靈理解,經過了一些事件之後,她其實已經不是很膽小了,但是在夜晚的密林里,皮囊穠麗嬌嬈的美人抱着一顆宛若**組織的頭顱和她笑談,她的心臟確實有些受不了。
即使她知道那顆頭顱屬於她愛戴的連組長,可是沒有任何腐爛與屍斑,與活着的時候無異的表象,還是讓人有些頭皮發麻,不自覺的害怕。
她看似人在這裏說話,但其實魂已經走了有一會了。
雙靈叮囑:“我讓三叔跟着你,林哥你注意安全。”
“好。”
林織將連清頭顱面朝胸膛,抱着它往回走。
他手中的手電筒朝着地面,在起伏的山路上投射出凹凸不平的光斑。
周圍不算靜謐,依舊有着持續不休的呼喊聲。
林織走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方便,乾脆將手電筒關閉放進了口袋裏。
托舉着頭顱的由手臂改成兩隻手掌,扣在男人的後腦。
這動作其實和某些時候有些重疊,他在愛人懷裏時,挺直了腰自然而然會比人高出一些,雙手扣着人的後腦,任由他流連在胸膛間門,偶爾指尖會陷入愛人的髮絲中,留下很快會消散的痕迹。
只可惜現在人死了,頭顱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隨時都會掉落在地上。
一會兒沒看着,就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村寨里的人都被組織起來搜山,留在家裏的只有一些還沒成年的孩子,因為天黑了也不敢亂跑,都待在屋子裏等消息,所以這一路林織走得格外順暢。
他回到了暫住的房間門裏,將門反鎖,窗戶也緊閉,以免嚇到不知情的人。
林織從背包里拿出牌位和香燭,將連清的腦袋放在一邊。
等把蠟燭點好,他才仔細端詳着閉眸的心上人。
連清的樣貌無疑很出挑,瑞鳳眼高鼻樑,呈現一種寬和的冷漠。
只可惜這雙眼睛無法睜開,看不見其中的神采。
林織正出神着,忽然感覺到一陣晃動。
像是地震一般的劇烈搖晃,讓他站不穩身體,不得不扶住案桌有些踉蹌,等感覺到平穩時,他看見了近在咫尺的愛人面孔。
他們離得很近,不再是他剛剛居高臨下的俯視,鼻尖相觸,他能看見對方長長的睫毛,在夜色與香燭的朦朧光亮中,垂落的陰影顯得寧靜悠遠。
在常識判斷和01的驚呼中,林織知道,剛剛他認為的晃動只是他的幻覺,這是鬼怪常用的精神干擾的方式。
“你想讓我親你?”
林織的眉峰輕挑,他彎着腰,習慣帶着笑意的眼眸低垂,唇瓣隨着言語不斷開合,好似要觸碰上死去的愛人的唇。
然而終究是好似如此,林織站直了身體,他對死人可沒有性趣,沒有這種特殊癖好。
不過他面上並未露出這種情緒,而是輕輕搖頭笑自己異想天開一般道:
“或許是我理解錯了,可能真的是地震。”
林織正想去拿放在一側的行李箱,步伐卻微微後退。
等到他的手掌按在供桌上時,才感覺到不對。
這種幻覺有時未免太過可怖,將錯亂當做正常,讓人分不清虛實。
有如實質的冷意,讓林織的面上犯起病態的紅暈。
青年靠在案桌上,彷彿被看不見的人壓制着,唇瓣好似無法合攏,能窺見內里被纏動的紅舌。
山村的房屋已經修建了有些年頭,散發著木頭特有的腐朽潮濕的味道。
被融化的香燭在底下融化凝固,燈火因風閃爍不定。
亡夫的牌位在搖曳的燈火里顯得明暗不定,林織的眼角餘光看見連清的頭顱微微偏移了方向,彷彿會隨時睜開凝望香艷的景象,又或者說,始終在欣賞。
一陣急促的拍門聲,讓人從恍惚中驚醒。
林織看着手下的床被,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躺在了床上。
他抬頭去看案桌,連清的頭顱依舊是之前的朝向,彷彿他剛剛經歷的只是一場幻覺。
林織碰了碰有些微痛的舌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頭髮,從床上起身。
人和鬼的差距有時候就是這麼明顯,在親吻的時候那股冷意幾乎深入他的喉間門,冰的讓人不自覺打一個寒顫。
“林哥,不好意思,你剛剛在睡覺嗎?”
雙靈以為自己吵醒了林織,連忙道歉。
“本來打算回去幫忙找人,結果剛剛回來有點累就躺下了。”
林織按了按額角,他也沒想到自己暈了過去。
“我就是回來通知你這個消息的,小陽找到了,在他們洞葬地方的不遠處。李爽發現了洞窟裏面有異常,結果在裏面發現了一隻死掉的殭屍,正準備處理的時候,他又看見了一隻準備咬人的屍蟞,還好有我一起幫忙,成功的把那隻蟲子給弄死了。”
雙靈眉飛色舞地說,感覺自己總算沒有白來一趟。
“對了,我已經跟他說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他雖然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忙着去檢查他們的棺材了,畢竟那裏也算是他們的祖墳吧。”
林織點頭:“一切處理好了就好,小陽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
“他說有人喊他往那裏走,他不知怎麼的就上了山,然後越走越遠,準備走進山洞裏的時候,他奶奶突然出現訓了他一頓,他就被奶奶帶着躲在了一邊,後來他就睡著了,最後被我們的聲音叫醒。”
雙靈轉述小陽的話時,神色有些嚴肅。
他們都清楚,小陽的奶奶已經走了有兩天了。
林織想到連清頭顱周圍腐爛的肉塊,和他取走連清頭顱后突然詐屍的女僵,腦海里有了大概的猜測。
“一會兒家裏會來人處理奶奶的事情,林哥,我們也收拾收拾東西吧,明天就能回去了。”
他們先前就已經打算好,只要取回連清屍身的一部分,就往部里放一部分,然後再去往下一個目的地。
林織應聲,回房間門收拾東西。
雙靈也回了自己的屋子,看着從窗戶跳進來的三叔,給它餵了零食。
黑貓跳上椅子,對着雙靈說:“那個男人有點奇怪,身上的氣息感覺很危險。”
雙靈不解地問:“你是說林哥嗎?可是林哥人感覺蠻好的,而且他是組長的愛人,肯定不是壞人。他沒有陰陽眼,之前連那隻小鬼都看不見,怎麼會很危險呢?”
“我也說不清楚,從他找到那顆頭開始,就讓我心裏有些警惕。”
黑貓搖頭,它也沒什麼頭緒,只是在一瞬間門模糊感覺到了一種很恐怖的,或許難以抗衡的力量,那種感覺轉瞬即逝像是錯覺,但是它靠這種直覺躲避了很多危險,它不認為自己感覺錯了。
雙靈知道三叔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她忽然發覺,她好像從來沒想過連組長變成鬼的可能性。
人變成鬼需要契機,在沒有人和風水的干擾下,只有強烈的執念或者怨念,鬼魂才會留存於世間門。
連組長因公殉職壯烈犧牲,怎麼會有執念和怨念?
可想到隔壁的青年,雙靈又有些不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