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175

175-離去與抵達

女性纖細的身軀在崩壞中融化，金色泉眼汩汩冒出更多的純金漿液，很快就從石台滿溢出去，流淌了整個石殿。

藤丸立香捂着上腹跪倒在地上，開始嘔吐，吐出來的也是純金色的液體，摻雜了几絲紅色的血液。

聖杯……聖杯被塞進了他的身體裏？

聖杯是高密度的魔力結晶，被直接使用在人類身上這種事，不難讓人想像出普通的血肉被魔力擠爆的樣子。但按剛剛莫萊的說法，這一個聖杯似乎是深淵聖母利用這個世界的宇宙中，六大無限寶石之一的靈魂寶石製作的。

靈魂寶石塞進人體會出現什麼反應，藤丸立香不知道，他只感覺到了一種極端的嘔吐感，彷彿和悲痛的情緒一樣要他把全身的血液都吐乾淨，整個人一時可笑得像個水泵，不斷在往外泵出和莫萊血液相似的液體。

他會變成怪物嗎，藤丸立香也不知道，犯嘔的力氣已經開始讓他腦門發脹發疼，牽扯到的四肢肌肉也開始痙攣，但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出現其他的變化。或許在變成怪物之前，他就要因為嘔吐陷入力竭和氣管堵塞、血管爆裂喪命。

他處於痛苦中的時候，蒼白石殿也開始了崩壞。

白色的石頭都曾是巨龍的骨骼，大塊大塊地掉落在石台的四周，每一塊都有能將脆弱的人類砸得粉碎的威力。但奇怪的是，無數碰撞巧合沒有讓任何一塊碎石砸到他，彷彿一個無形的因果閉環將他隔在石台上。

石殿就在這麼一個奇異的景象下崩壞，最高的山峰傾倒，所有的熔岩冷卻，白色的煙霧之中，昏黃色的天際出現在藤丸立香的頭頂。

等到藤丸立香終於吐完了，用儘力氣沒讓自己臉着地以免溺死，渾身冒着冷汗往石台外爬。他扶着尖利的石頭跌跌撞撞地走到高處平坦開闊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無比的疼痛，藤丸立香帶着麻木的情緒嘗試站起來，又一個趔趄要倒下。

他無所謂地閉上眼，衣服后領卻突然被人抓住了。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像是之前每一個和他再次相遇又離別的夥伴一樣，驚呼他的變化。

「你怎麼變小了啊！？」

藤丸立香微微抬頭，一身黑色機車裝的白髮聖子逆着光，一臉嫌棄又帶點懵的模樣把他提溜起來。

他張了張嘴。

貞德背着黑色的海面和黃昏的天空，身體邊緣圍繞着一圈赤紅的線，正在飛逝出充滿魔力、燃燒之後的瑩紅灰燼。

兩千四百年的等待里，貞德留下了最後一份意識，他沒讓藤丸立香感覺到他的死，但阻止不了契約的聯繫讓藤丸立香一來到這裏就得到他的狀態。

最後這份意識不斷引導他來到自己的胸腔，像是定格的沙漏再次運動，意識的幻影也開始飛逝。

貞德看着他，把他放到了一塊石頭上，惡聲惡氣地說：「哭什麼，不許哭！」

藤丸立香抹了一把臉，沒出聲。

貞德氣惱地瞪起眼睛，威脅的話卡在喉嚨里。

他們第一次見面在奧爾良，藤丸立香就是這個年紀，天真的被趕鴨子上架的御主對着站在巨龍身上的漆黑聖子大喊着「住手」。漆黑的聖子當時還不知道自身虛構而出的生命有多短暫，只知道這個來自未來的人類是第一個敢對他這麼大喊的敵人，並且在用充滿怒火又無比明爍的眼睛瞪着他時，龍類的本能讓他不禁想把這雙眼睛挖下來藏納。

然後他轉念一想，不，挖下來的話，寶石就會失去美麗的色澤與珍貴的價值——當貞德想到這裏的時候，就覺得該死的命運是不是也被阿賴耶握在了手上，最後他成為他的從者，成為守護他的一員，恰恰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但如果阿賴耶真的掌握了命運，又為什麼要讓人類最後的御主走到這個地步。

黑色的亂石堆里，回歸少年的御主就像是當年在惡龍面前想縮成一團的小動物，別的從者不知道，至少貞德罵不出來。

藤丸立香邊抹臉邊問：「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每個從者都以「你變小了」開頭，以情報傳遞為結束。藤丸立香已經察覺到這可能是深淵聖母有意讓他們得知這些信息的，所以貞德沒說話，他反而催促起來。

貞德上下掃了他一眼，賭氣道，「沒有。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藤丸立香不明所以，貞德一步跨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因為能坐的位置太窄，甚至擠撞了他一下。

藤丸立香：？？？

「你要做什麼？」

「休息。」貞德說。

「？？？」

「休息？」藤丸立香不能理解，「這時候、休息！？」

彌留之際，大戰在即，貞德問：「休息難道不是重要的事嗎！」

「……」藤丸立香語塞。

他們兩個就像是跋涉了千萬里的疲憊的旅人，肩靠着肩相互撐着對方，坐在山峰上，看着遠處的黃昏和黑色的海。

兩人的身後，奧克尼的雨雪慢慢提裙而來，嶙峋的群山一夕白頭，但尖銳的山頂與黑色的憎意卻風霜裹戈。

「拿着。」

最後貞德把自己的旗幟和劍交給藤丸立香，他覺得什麼信息都不比實質點的武器有用。作為攻擊性最強的復仇者，得到最爆裂的力量，自然要將最有用的東西留給御主，「反正都是要打架，你可別輸了，藤丸立香。」

「貞德……」藤丸立香拿着他的武器，低低嘆氣，抬頭看他。

「也沒有誰規定救世主不能拿邪龍的旗幟吧。」貞德哼笑了一聲，盡顯諷刺與高傲，藤丸立香知道那不是在諷刺自己，而是對某種命運的反叛。

從者在最後一絲夕陽光下消失，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少年不成熟的臉。

「要贏啊，Maser。」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海灣高處，只剩下藤丸立香一個人。

黑色的海面被濕冷的風吹皺，灰白色的雪就落了下來。

漆黑的石峰在後來者的披風下化作密密匝匝的蟲群跑走，伏提庚走上來，看到少年站在那裏，手裏抱着邪龍的旗幟和漆黑的劍，身上都是金色的血跡。

他沒有走上前，站在原地，災厄的消除對他來說的確大有裨益，在他的意志下，雨之氏族的淚水都已經能被他隨意阻攔抹去。

黑夜中，他看到藤丸立香忽然弓下身體，懷抱着從者留下的武器雙手掩面，單薄的脊背顫抖起來。他的手背凸出青筋的脈絡，喉腔開裂般地湧進氣流，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彷彿陷入巨大的痛苦，卻沒有一滴眼淚再落到地上。

卡美洛。

妖精們朝着女王的議事廳看過去，口中還在討論着他們遲遲才知道的人類打算進攻他們的消息。

「女王肯定會給他們好看的。」

「太好了，希望這次人類不要太快被打敗，廝殺！廝殺！」

「我想看血流成河的廝殺！」

妖精們歡呼在城中，「摩根陛下！我等賢明的女王陛下，請給這些仗着一點特殊能力就敢來冒犯的人類一些好看吧！」

「希望戰爭可不要太無聊啊！」

一個碎裂的聲音從女王所在的高塔上傳下，興奮的妖精們卻沒有察覺。

玉座上的女王抬起手，英靈完美無瑕的骨骼與肌膚上，都出現了蛋殼般的裂紋。

一顆閃爍的流星突然劃過天際，穿梭在厚厚的雲層中，向南飛去。

妖精女王聽着妖精國中的聲音，閉了閉眼。

「那就如你們所願吧。」

……

讓我們把時間往前推個一天。

無光的鳥形飛鏢叮叮叮地陷入了巨大機械的鐵皮中。

黑暗裏，只聽到咚的一聲撞擊音，緊接着幾乎不可察的抽氣聲，最後就只余穿着緊身衣的某義警聲息微小的落地氣音。

只是因為在追捕逃犯時跳到樓頂石欄上滑了一跤這麼個傳出去鐵定丟臉極了的原因，夜翼有點懵逼地出現在了一個黑暗的空間裏，後腦勺還有點小疼。

他的視線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摔下撞到東西后馬上做了一個受身落地切換了夜視鏡，才直起了身體。

這是一個很大的空間，毫無自然光線。一張張厚重的特製防塵布用繩索固定邊緣覆蓋在小山般的巨物上，夜翼悄無聲息地穿過一個個小山包，推測絕對不是室外，很有可能是地下特大倉庫、地下停機場一樣的地方。

這裏是哪，自己怎麼會到這裏來——在夜翼思考起他追捕的那個逃犯有沒有什麼特殊能力的時候，他腰部一震，經過改良的手機微微亮起了暗淡的光。

超級英雄的裝備基本都是自製和經過改良的，尤其是用於聯繫的工具，夜翼的手機當然也是這樣。

在還沒有搞清楚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這種問題之前，夜翼看着手機，在面具之下緊緊皺眉。

【發現母盒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