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柳橙

第89章 柳橙

大司跟晉國開戰的前一年,朝中有個差事,需要一官員南下核實當地稅務兼考核當地官員績效。

幾乎每兩年就會進行一次的事情,算個可大可小的差事。

但讓朝臣沒想到的是,譚橙接了。

這種小差事讓譚橙過去,有種殺雞提了個砍牛刀的感覺。不像是去核實的,反而像是那個省的稅務跟官員都有問題,讓她直接去解決的。

譚柚跟司牧倒是知道為何,因為譚橙去的那個地方叫樂州鄉寧縣。

柳慧箐柳大人的老家,柳盛錦回去的地方。

譚橙也是有意思,譚柚問她怎麼想起來去這個地方了,她說南下隨意看看,正好有個機會。

姐妹兩人難得對弈,譚橙視線落在棋盤上,很是珍惜這次同妹妹下棋的機會,畢竟以往都是老太太跟譚柚下棋,她只能在旁邊看着。

好不容易輪到她了,老太太說,「阿柚也累了,來咱們歇歇,讓司牧跟阿橙下。」

譚橙,「……」

今日休沐,老太太出去訪友去了,難得白天有空,譚柚問譚橙,「來一局?」

順便談談南下的事情。

譚橙一門心思原本真的在下棋上,只是提到樂州鄉寧縣,她不知為何有些心虛,眼睛不跟譚柚對視,只盯着棋盤看。

她捻着子,催促,「阿柚,要用心,給你落子了。」

譚柚笑,「阿姐,你的佈局亂了,我無論怎麼下,你都是輸。」

譚柚伸手指着某處,蔥白指尖搭在黑子上,點了點,溫聲道「從提到南下起,你心便亂了。」

心亂是下不了棋的。

譚柚將手裏的白子放在棋罐了,站起身整理衣袖,「熊思婕說去街上玩,我陪她走走,順便給殿下買些新出的話本子回來。」

她路過譚橙身邊的時候,刻意停下,伸手在譚橙肩上輕輕拍了拍,好心提醒,「阿姐不如好好想想,為何那裏心會亂。」

下棋時本就凝神聚思,能在這時候分神,說明是潛意識舉動,是無意識的。

有些事情壓在譚橙心底,她不刻意去想,便壓在那邊。

譚柚悠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聞柳盛錦的祖母三個月前剛去世,柳大人也是不孝,完全沒有回去奔喪的意思。」

譚橙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攥緊,眼睫落下。

南下的時間定在兩天之後,譚橙猶豫很久,也沒從京城買任何特產帶過去,因為可能對於柳盛錦來說,京城本就不是他的故土,他對此地沒有任何留戀,所以也沒什麼想吃的。

何況,她也不知道他的口味。

譚橙恍惚發現,自己對他真的了解甚少。

幾年前柳盛錦回京的時候,她自以為很懂他,知道他在家中不易,想着幫他安排一門親事。

對於那時候的柳盛錦來說,他的確需要一門親事離開柳家,可譚橙從未親口問過柳盛錦,別人以為他需要的,是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譚橙承認,這次聽聞需要南下,在提到樂州鄉寧縣的時候她愣了一會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先一步出列,表明她想去。

可能是上次渡口分別時,自己準備的東西沒能給他,也可能是那次分別兩人未曾說一句話,才會感到這麼遺憾,才總想着若是有機會,再次見上一面,把未說出口的歉意言明,也算彌補了心頭愧疚。

譚橙最後只將上次沒送出去的錢袋子帶上,裏面共五百兩銀子,是她積攢下來的,想送給柳盛錦的東西。

樂州鄉寧縣是個小縣,跟繁華富饒的京城比起來就是「窮鄉僻壤」。

不過南方多丘陵山地,風景如畫,山水更是養人,跟京城比起來,這邊的人不管女人還是男人,看着都很水靈。

譚橙到的時候,是周縣令親自到城門外十里處相迎接。

周縣令沒接待過這麼大的官,也沒見過這麼年輕好看的官,一時間有些麻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想了一圈,都沒想到這個小地方為什麼會把這麼大的人物吸引來。

好在譚橙人看着嚴肅,但其實沒有什麼官架子,到了之後也不說去接風洗塵,而是先辦公務。

周縣令一見她不是「酒囊飯袋」立馬送了口氣,將自己整理好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給她看。

「大人除了我們這邊,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要去?」周縣令問。

問清楚譚橙住多久,她也能知道如何安排。

譚橙算了算,「不去其他地方,這邊查完便回京,可能只停留三、五日。」

周縣令面上應下,心裏嘀咕。

三、五日?假的吧。

要真是這麼小的差事哪裏用得着這麼大的官?

周縣令到底是官場老人,已經開始想,譚橙可能面上是來查稅,其實背地裏還有別的要緊差事吧?

比如什麼走私私鹽,私鑄銅鐵,亦或是來查某位大人的案底,或是這邊有人謀反?!

周縣令被自己腦補嚇唬的不輕,擦着汗陪在譚橙身邊,躬身說道「大人放心,只要您有需要,我這邊全力配合。」

可千萬別跟她有關係啊。

周縣令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這輩子可能就做個小縣令了,也沒想過什麼官運亨通大器晚成,她就想安安穩穩當個地方母父官,等老了之後辭官在此地養老。

譚橙一愣,以為周縣令是想表現,便點頭說,「好。」

周縣令腿一軟,嘴裏發苦,果然是有別的事情。

正因為有這個誤會在,譚橙第二日說要出門的時候,周縣令都不敢多問,只讓衙役暗地裏跟着保護。

廢話,譚橙要是在這邊出事了,她這個縣令難辭其咎。

譚橙只在街上走走,看看當地風土人情。

藤黃隨行,輕聲說,「我打聽過了,柳公子的祖母是個老秀才,雖然她一輩子沒能再往上考出個功名,但全家把柳慧箐供了出來。」

「兩人也曾去京城說要享清福,可惜柳主君不喜歡這老兩口,兩人只在京城住了半個月就又回來了,像是鬧的不愉快。」

這次老太太去世,柳慧箐都沒回來,想來是柳慧箐自己也對老兩口不滿意。

畢竟柳慧箐那個性子,到底是嫌棄母父沒能力,不能為她鋪路不說,還願意收留改了姓氏的柳盛錦,簡直在打她的臉。

「柳老太太跟書院裏的掌院是多年好友,兩人合夥辦了個書院,自從京城回來以後,便住在書院裏,以此為家。」

「柳公子從京城過來后,算是讓空寂的兩位老人多了份熱鬧,也跟着老兩口住在書院裏。前段時間柳老太太去世,柳家跟書院裏裡外外的事情就壓在了柳公子身上。」

「到了,就是這家書院。」

兩人站在一破舊書院門口,說是書院不如說是個小私塾。

私塾名叫「無涯」,說是取自莊子的一句話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示意學生們,學業無涯,需終生保持好學求知的態度。

按理說今日應該不是休息日,可私塾中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學生,且都是年輕的女學生。

藤黃道「柳老太太因為教出過柳慧箐,所以百姓們信她,哪怕私塾小也將孩子送過來。可柳老太太生病不能教學后,百姓們嫌棄這私塾過於破小,今年基本無人願意過來。」

「至於這些,估計都是衝著柳公子來的。」

藤黃其實也納悶,不是說柳盛錦容貌盡毀嗎?

這事傳的京城沸沸揚揚,說是柳主君恨極了柳盛錦,將簪子拔掉划爛了他的臉。

不過柳公子絕世容顏,說不定毀了一邊臉的相貌,另一邊還是好的。

譚橙單手搭在身後,抬眸看這私塾,好一會兒才抬腳往裏走。

藤黃跟在她後面,能清楚看見譚橙因為緊張而握緊的拳頭。

書院裏零散的學生看見譚橙后都很好奇,譚橙穿着一身淺紫色長袍,腰帶束出勁瘦的腰肢,將姣好纖長的身形完美展現出來,滿頭長發用白玉簪挽着,部分垂在身後。

她容貌極好,氣質不俗,根本不像是這小地方的人。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像極了柳盛錦。

好像她們是長腿的天鵝,陡然飛下來,站在了雞窩裏,對比過於鮮明。

所以譚橙剛抬腳進來,就有人好奇地問她,「是來找沈公子的嗎?」

柳盛錦改了姓氏一事,基本大家都知道。只是有人習慣性喊他柳公子,有人想起來會叫他沈公子。

譚橙頓了頓,點頭承認,「是。」

「我就知道,您這麼好看的人,來這裏一定是找沈公子的。」那學生也是熱情,伸手給她指路。

「往後面走,那邊是夫子們的住所,東邊有一處小籬笆院,門上掛着牌子,你到了就能看見。」

譚橙朝對方拱手,「多謝。」

那學生不好意思起來,反手撓着後頸,「不用不用,隨手指路而已。」

她也是看譚橙氣質不俗,看起來跟柳盛錦格外登對,存了點好奇的心思,這才幫她引路。

她們這些學生對柳盛錦印象都極好,但因為對方過於好看,導致她們只敢遠遠看着,沒一個敢上去搭訕追求的。

對於她們來說,柳盛錦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高山頂尖的一捧雪,帶着疏離感,無論怎麼接近都始終隔着天塹。

且柳盛錦人也格外有分寸,從沒給過人半分希望,所以大家誰也不自討沒趣。

她們之所以不願意走,一是想看好看的人,二是書院裏就這麼幾個人了,她們要是再走了,這「無涯」書院可就真沒了。

她們想着等自己考上功名,到時候說不定能給書院帶來點新生,也算是她們對於柳老太太的一點孝心,畢竟是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怎麼可能真沒感情。

再說譚橙,順着學生指的路往前,最後停在一處籬笆小院門口。

也是巧了,柳盛錦正好在晾晒衣服。

那個京中人公認的京中第一公子,清冷疏離到不容人冒犯的第一公子,此時袖筒挽過手肘,兩手提起一件灰色長衫用力抖落,抖平之後動作利落地將它搭在晾衣桿上。

他身上穿着的是青色的粗布衣服,腰上用白色絲絛繫着,輕輕勒出一截纖細腰肢,部分長發挽着支木簪束在腦後,其餘瀑布般烏黑的髮絲垂在身後,遮住清瘦單薄的肩背,

柳盛錦背對着譚橙主僕,一時間看不清別的,只能看見他干錯利落擰乾衣服甩開晾曬的動作,像是做慣了這些。

譚橙搭在腰后的手越發收緊,怔怔看着面前的柳盛錦,這像是他的另一面,她從未見過的另一面。

不是高高在上的小公子,不是京中第一美人,而是一個尋常的,有煙火氣的,小公子。

譚橙抿了抿唇,輕聲喚,「阿錦。」

柳盛錦聞言微怔,拎着衣服背對着主僕兩人頓了頓,才遲疑驚詫地回過頭,看向站在籬笆院外面的她們,視線怔怔落在譚橙臉上。

也是轉過身來,藤黃才看清柳盛錦的臉,完好無損,依舊是那張清冷絕塵的臉蛋。

當年——

「柳盛錦轉身回船艙里。

他走的毫不猶豫,走的半點也不拖泥帶水,好似這個京城跟岸邊的人,都被他留在了船尾,沒有半分留戀不舍。」

當時風從臉上吹過,將柳盛錦那個掛在耳上的黑色面巾堪堪吹落。

柳盛錦垂眸轉身,才沒將自己的臉露在岸上眾人面前。

黑色面巾下的那張臉,依舊美的讓人抽氣,沒有半分損傷。

翠微輕聲提醒,「公子,面巾掉了。」

「我知道。」

翠微又道「譚學士來送您了!」

「……我也知道。」

翠微疑惑,詢問說「那需要等等她嗎?」

柳盛錦抬手勾起黑色面巾,重新掛回耳後,濃密纖長的眼睫垂下來,輕聲道「不了,她來了,我便更該走了。」

否則定會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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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部穿成反派妻主后(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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