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扯淡
秦遠視線從手裏的東西移上來,“送誰啊這麼寶貝。”
許勁知從前不說揮金如土,起碼也是闊少的做派,送人禮物都是挑牌子買,根本懶得動手去做什麼。
他自己刻完的章都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單獨的柜子裏保存着,從未送過人。
許勁知朝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隔壁那家,孟妍。”
“哎。”秦遠傾着身子往跟前湊了湊,神神叨叨的,“看上了?”
許勁知扯了下嘴角,聲音倦啞,低頭微弓着背,整個人都很疲沓,“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她知道我叫小胖。”
秦遠算了算這個時間差,嘖了一聲,“這就叫緣分,要是換我隔那麼多年肯定記不得了,而且你這會兒早變樣了。”
許勁知不自覺想到在她家吃飯那天,隔壁孟叔幾句玩笑話就讓她一張臉紅到耳根,很不經逗。
那般模樣讓他唇邊弧愈深了些,“她也不記得我,是他爸說的。”
不記得也好,如果她單方面記得他,他反而覺得自己忘得一乾二淨挺不地道。
對於從前在芝麻衚衕的記憶已經很淡了,同齡的孩子男男女女具體都長什麼樣子,在他這兒更是連個模糊的印象都沒剩下。
秦遠把那枚章放在茶几上,看了眼表問,“還打球不。”
“打,人全不全。”許勁知一旦醒了就再睡不着,不去也沒事幹,他坐了會兒起身,“先出去吃點東西。”
秦遠順勢撈起地上那顆球,“人全,我早上都懶得吃,你還挺養生。”
許勁知眸光從他身上掃過,懶洋洋地調侃一句,“大早上不吃飯去打球,你這條命真是留着給閻王年底沖業績。”
他從小就惜命,不太理解旁人這種糟蹋身體的習慣都是怎麼養成的。
秦遠站在旁邊看他穿上外套,彷彿隔着窗,就已經能看見黑白無常拿着鐵鏈朝自己走來了,他搖搖頭,趕緊甩開那些畫面。
某人已經穿好衣服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去哪兒打。”
秦遠說,“這附近就有個球場,就是可能,有小孩兒。”
打球他最煩場地有小孩兒亂入,擾亂節奏到還是小事,球飛出去萬一把人家孩子磕着碰着,要是遇上個胡攪蠻纏的家長,那多少張嘴也說不清。
許少爺的認知里顯然是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聽了也沒覺得有小孩就怎麼樣。
……
孟妍每個周末都有往家裏屯零食的習慣,這會兒就近在一家便利店買東西。
視線看過貨架上一排排飲料,她目標明確地拿了幾瓶白桃味的汽水,店不太大,來往的人進進出出,一道高大瘦長的身影從她背後籠罩下來,她下意識往貨架的方向縮了縮。
身後人伸手,拿走了她耳側位置的飲料,虎口處有一道暗紅色的小疤。
這動作像是無意把她圈在貨架和他寬闊胸膛之間,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洗衣液的香味。
乾淨清爽,若有似無。
孟妍側頭去看,他的手已經拿上瓶飲料收走了。
許勁知衣服拉鏈拉到最頂頭,低頭時下巴隱沒在衣領中,她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側臉流暢的下頜線。二人視線相對,她沒話找話,“你也在這兒。”
許勁知剛是真沒注意到她,這會兒看見才笑了下,點頭說,“嗯,來打球。”
外面秦遠已經開始拖着調子催,“老許,怎麼這麼慢啊,人呢,人呢人呢人呢。”
這聲音整個便利店裏的人都聽得到,再不走估計外面那位就要衝進來找人了。
許勁知抬手,又拿了瓶一樣的在手上,沖她一點頭,“那我先走了。”
孟妍隨口應着,“好。”
她目光看着許勁知過去結賬,直到便利店的門帘掀動一下,他抬腳邁了出去,再看不見。
孟妍扭回頭繼續挑了幾樣東西,隨後又進來幾個男生,嘴裏聊着某個品牌的球衣,她在旁邊跟着聽了一耳朵,心裏悄悄記下了那個牌子。
從便利店出去她也不急着回家,想起剛剛他那句“來打球”,腳步便往這附近唯一的球場走。
像是某種神秘力量的驅使,她從未對人有過這種感覺,複雜,也陌生。
球場外一些早上買完菜回來的大爺大媽坐着曬太陽,還有一些小孩跑來跑去的鬧着玩。
打球的男生好像不挑地方,就這麼一個簡陋的籃球場也能打得起來,許勁知看着興緻不高,球到他手上也不怎麼投,大多是運兩下就拋給別人了。
他們其中有個人到點了得去補課班,秦遠投中最後一個球,正準備散場各回各家。
孟妍站在球場外,左手拎着一大袋零食,她看着前面許勁知偏過頭,漫不經心往這邊遞了一眼。
孟妍腦子裏彷彿有個小人兒在努力的為她出謀劃策,讓她短短几秒間做出反應。
她朝他揮了揮手,姿態大方利落,“恰好路過”和“專程來看”二者的性質可大不一樣。
而她這樣的舉動毫無疑問,令真相看起來更趨於前者。
許勁知也沖她揮了下手算作回應,聽見她隱約是說了句要回家了,然後就見她往旁邊走了幾步,隨後消失在籃球場外男女老少的人群中。
秦遠在旁邊,把這幾秒的對視看的明明白白,擰開水往嘴裏灌,另一條胳膊搭在他肩上,“我當你今天怎麼了呢,原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許勁知笑着睨他眼,“扯淡。”
秦遠這種吃瓜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說真的,她是不是喜歡你啊。”
許勁知唇邊還帶着笑,但語氣明顯比剛才正經了些,“人可沒說,別瞎猜。”
“我怎麼就瞎猜了。”秦遠不服,再扭頭髮現人已經走了,擰上蓋子追過去也要接著說,“哎,我這是有根據的。”
就因為在球場看了她一眼,秦遠就叨叨着在耳邊煩了他一路。
許勁知鬆鬆拎着瓶水往芝麻衚衕的方向走,一條小道越來越窄,“你說她喜歡我什麼,我聽聽。”
秦遠捏着手裏的空瓶嘩啦嘩啦響,瞬間來勁,“單憑哥們兒你這個長相,就討同齡女孩子喜歡,雖然目前是個落魄富二代,但身上那種闊少氣質都還在,而且吧,你還是學霸,等下周測驗完出了成績,你的魅力值還得再刷一層。”
聽着還挺像那麼回事兒的,許勁知半真半假,照單全收,“照你這麼說,追我的人還不得從衚衕口排到法國。”
秦遠側頭看他眼,認真點頭,“我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她要是喜歡你,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現在小姑娘就喜歡你這樣的。”
衚衕窄,許勁知低頭看着路走,難得收斂,“這話跟我說說也就得了,別跟旁人說這話,尤其是她,不經逗。”
秦遠一副沒皮沒臉的樣子,拿胳膊肘碰他,“就護上了?”
許勁知嘴角輕勾着罵他一句,“滾。”
“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秦遠故意裝着老謀深算,拍了拍他的肩,“有事問哥,哥都懂,肯定對你傾囊相助。”
許勁知一臉的清心寡欲,山上敲鐘的和尚看着都沒他寡,淡淡吐出幾個字,“不談,沒興趣。”
聒噪了一路的秦某人在聽見這句話之後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衚衕里的路很長,拐來拐去,彎彎繞繞,只能聽見腳下踩過碎石子的聲音,對比之下這份沉默就顯得過分突兀。
一直到拐進下一個小路,秦遠才猶豫再三,慎重開口,“你是對談戀愛沒興趣還是……對女人沒興趣。”
這話問得許勁知腳步一頓,也是給氣笑了,“操。”
半天不說話是憋這個呢。
許勁知反問他一句,“你覺得呢。”
秦遠是真說不準,畢竟像許勁知他媽那種一點小事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為達目的能刀架在手腕上以死相逼,這種控制欲幾乎瘋魔的人還真不多,許勁知從小被這樣的人養大,連帶着對整個女性群體失去興趣也是,情有可原。
許勁知看清他眼神里的不確定,趕在他說出更驚世駭俗的話之前開口,“對談戀愛沒興趣。”
秦遠的求知慾往往體現在各種時候,比如現在明知某人耐心已經即將消耗殆盡,還是不死心地追問了句,“為什麼?”
許勁知隨便扯了個理由,明眼人可見的敷衍,“現在高三,女人影響我拔刀的速度,這理由成嗎?”
秦遠識相沒再問,答應了聲,“成。”
他回去翻翻五三最終頁,看看上面是不是寫着無愛既是神。
……
孟妍站在二樓澆花,前幾天窗檯外面幾盆幹掉的小綠植有救回來一些,她把徹底死掉的搬回來,澆完水再把“努努力還能支棱起來”的擺出去。
收拾完這些也快中午了,孟妍坐在位置上歇了會兒,慢悠悠從書包里抽出一張數學卷子做,想着吃飯前做到哪兒算哪,也算是一上午時間沒白費。
她數學成績很差,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她徘徊在六七十分,那還是藝考之前的水平,現在半年沒跟學校的進度,做起題來更加費勁。
雖然還沒到下周測驗,她就已經預感到成績出來一定是一團糟。
一個藝術生混在重點班,學習氛圍是挺濃厚,但老師有時候講得太快,她這種基礎差的跟不上,課下也不好意思老拿這些特簡單的題去問旁人。
錯過的題她下次做也還是會錯,有時候想想不如畫畫,沒這麼費腦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她跟老爸提了一句嘴,老孟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自然操心她學習生活上的一切。
孟重陽嚼完嘴裏那口飯,筷子輕搭在碗沿,“等這次測驗考出來,不行的話,還是轉班吧,當初讓你進重點班也是想着重點班肯定老師教的好,現在藝考回來要是感覺明顯跟不上,那還不如普通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