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雨漏房

第2章 下雨漏房

許氏和林二丫回來的時候,林悠然已經把屋裏屋外都收拾好了,前院的菜地翻了一遍,想着過了驚蟄便買些菜籽種下。

許氏一臉驚奇,問:“吖吖怎的會翻地?難不成在李家時還要做農活?”

“兒時常見阿爹翻地播種,看得多了也就會了。”這是林悠然一早就想好的說辭。

許氏並未懷疑,只是心疼道:“以後這些活計交給阿娘就好。”

林悠然順從地點點頭,沒有反駁,心裏卻有自己的主意。

既然回了南山村,她不可能待在家裏啃老,更不會隨便找個男人嫁了,要想立足,就得有自己的營生。

好在,她在現代時跟在女霸總身邊學了不少本事。

女霸總名下有菜園、果園、葯園,還有各種農產品加工廠,雖然已經實現了機械化生產,但架不住霸總偶爾心血來潮想要體驗生活,作為霸總身邊最得力的秘書,林悠然事事沖在前面。

她不僅會翻地,還會種麻山藥、蘸糖葫蘆、做木工、養鴕鳥……並熟練掌握華北區每一道特色菜好吃的“秘訣”。

現在想想,老天爺彷彿算準了她會穿越似的,提前把她訓練成了“定向培養型”種田文小能手。

鄉下的夜晚安然靜謐,沒有霓虹閃爍,沒有車馬喧囂,偶爾傳來兩聲犬吠,在空曠的暗夜中顯出幾分悠遠。

林悠然就這麼不知不覺睡著了。

又做起了噩夢。

冰冷的河水中呼吸困難,她拚命仰起頭,望着頭頂那道光,想要往上游,雙腿卻凍僵了,怎麼都動彈不得。

林悠然想着不然就放棄算了,就這麼一了百了也好,不用再被催婚,也不用天天聽着爸媽的冷嘲熱諷……

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手伸進水裏,抓住她冰涼的手腕,“嘩啦”一聲,將她拉出水面。

林悠然猛地驚醒。

心跳很快,身體發抖,似乎還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冷。然後,又記起了那道如陶塤般低沉的嗓音。

他說:“莫怕。”

林悠然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啪嗒”一聲,一滴水珠落在了手背。又是“啪嗒”一聲,頭頂也落了一滴。然後是肩頭,脖頸,胳膊……

林悠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個高亢的童音:“下雨了!漏房了!”

接下來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母女三人飛快地從炕上跳起來,卷被子的卷被子,挪傢具的挪傢具,地上、炕頭、屋角零零散散放了十幾個盆盆罐罐,雨水從屋頂漏下來,“滴滴答答”地砸進盆里。

屋頂,本就稀疏的茅草浸了雨水,和着泥巴混成一團團,時不時就聽到“啪嗒”一聲,泥巴團摔在地上,土黃色的一灘。

林悠然目瞪口呆。

扭頭看到旁邊滿目驚慌的許氏和林二丫,她反倒鎮定下來,安慰道:“這陣仗不算什麼,有一次雄州被遼人圍了,主家上上下下幾十口躲在地窖里,剛好碰上下雨,地窖口沒蓋嚴,雨水倒灌,人人都成了落湯餃子!”

許氏忍俊不禁。

“當時覺得惶恐,事後想起來只剩下有趣。”林悠然嗓音柔和,什麼樣的道理從她嘴裏說出來都讓人很是受用。

許氏點點頭,感慨道:“是啊,只要一家人齊齊整整,就沒什麼邁不過去的坎。”

林二丫重重點頭,顯然是聽懂了。

一場春雨來得急,走得也快。母女三人各自回屋,重新入睡。

第二天,天蒙蒙亮,鄰家的大公雞跳上草棚,昂揚清啼。

後院隱隱傳來說話聲。

“不許叫,若吵醒我阿姐,拔了毛燉肉吃!”

“二丫,別鬧你福娘姐姐家的雞,若被你福娘姐姐知道,又要罵你。”

“它吵阿姐睡覺……”

“那便低聲些。”

“好!”

屋內,林悠然心下一暖。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小心珍視。

她穿上衣服,進了灶間。

灶間蓋在後院,是個寬敞的木棚子,棚中有個圓磨盤,對面是一大一小兩口鍋,大鍋用來點豆腐,小鍋用來做一日三餐。

許氏正在磨豆子,大鍋里煮着水,旁邊放着做豆腐的模具。

林二丫抓着燒火棍,剛剛和鄰居家的雞大戰三百回合,巴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

許是有了昨晚一起“奮戰”的情誼,林二丫不再躲着林悠然,只是跑到許氏身邊,幫她轉磨盤。

別看她細瘦伶仃一小隻,力氣卻不小,沉重的磨盤在她手裏轉得飛起。

林悠然毫不吝嗇地誇獎一番。

林二丫轉得更賣力了。

許氏笑笑,關切道:“怎麼起得這麼早,可是吵到你了?”

“沒有,往日也是這個時辰起。”林悠然笑着搖搖頭,摘下木鉤上細長的襻膊,束起衣袖,開始做早飯。

許氏原想讓她歇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若說出來了反倒顯着見外。

她是個溫柔又有耐心的母親,不會嫌棄二丫笨拙莽撞,也不會在林悠然掌勺的時候指手畫腳,只會在她需要的時候提點兩句。

林悠然對許氏印象很好,甚至暗自想着,倘若現代的母親能像許氏這樣,母女間或許會少去許多齟齬。

氤氳的熱氣中,林悠然看着許氏姣好的側顏,不由漫上幾分心疼。

許氏是個苦命人。

她的父親許老漢不是本地人,而是當年家鄉鬧飢荒逃難到南山村的,因着一身點豆腐的手藝才定居下來。

許老漢的妻兒都死在了逃難的路上,只剩下許氏一個獨女,為了讓她有個依靠,許老漢臨死前把女兒嫁給了村中大戶,林家長子林老大,也就是原身的爹。

林老大同樣命途多舛,親娘在他三歲的時候就走了,繼母胡氏對他實在算不上好。

當年,原身就是被這個繼祖母賣的。那時林老大剛剛戰死,許氏早產身體虛弱,聽聞長女被賣大病一場,險些熬不過去。

胡氏心虛之下,親自照顧了許氏大半年,反倒搏了個賢德的名聲,如今十里八村沒有不誇的。

再後來,胡氏溫水煮青蛙一般,一步步佔了林老大留下的地,把許氏母女趕回娘家,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讓許氏住得更寬敞自在些。

想起這些,林悠然都替許氏憋屈。

好在,如今許氏搬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林家大宅,經營着許老漢留下的豆腐坊,日子雖貧苦些,卻也清凈。

林悠然看了眼破敗的茅草頂,商量道:“阿娘,今年春雨來得早,想來夏日降水更多,是不是要把屋頂修一修?”

許氏把析出的豆漿倒進大鍋,一邊緩緩攪動一邊搭話:“屋頂的茅草每年都要重新鋪,今年還沒顧得上。我回頭叫人鋪厚些,再下雨就不怕了。”

許氏理解的修屋子就是多加兩層茅草、多糊一些黃泥,林悠然想的卻是換成瓦片,一勞永逸。

她的“小金庫”里有這些年攢的月例,還有離開雄州時李娘子賞的二十貫錢,日常生活綽綽有餘,但買瓦片、大梁、椽子這些,就差上許多了。

林悠然果斷定下穿越后的第一個目標:賺錢,修屋!

說話的功夫,一頓簡單的早飯就做好了。

豆腐是現成的,切成骰子大的小塊,放到旁邊燉着骨頭的瓦罐里,小火慢慢熬着,直到湯汁變成香醇的奶白色,再浸上幾根用熱水焯過的菠菜,色香味都有了。

許氏做豆腐剩下許多豆渣,林悠然舀了一碗,打上兩個雞蛋,攤成圓圓的豆渣餅,用不了幾滴油,酥脆香軟的味道就出來了。

昨晚的蕎麥麵菜窩窩還有兩個,林悠然掰碎了,用熬豬油剩下的油渣一炒,油渣的葷腥被窩窩中和,窩窩的細孔中飽含着油渣的鮮香,吃到嘴裏香而不膩。

林悠然在現代時壓力很大,無論上學還是工作,都像有人用小鞭子抽着似的,捨不得慢下一刻,只有做食物的時候,她的心才會異常平靜。

她喜歡觀察食材在鍋中的變化,喜歡看鍋蓋掀起的那一刻,鮮香的氣味撲面而來,喜歡看到吃食物的人一臉享受的模樣……

煎炒烹炸中,透着生活的踏實感。

一頓早餐,母女三人吃得驚喜連連。

林二丫獨愛油渣炒窩窩,外皮焦香,內里鬆軟,一口一塊,吃得眼睛都眯起來。

許氏同樣驚嘆:“方才我見你在鍋里一通翻攪,就是在做這個?”

林悠然點頭道:“這叫炒菜,我在雄州學的。”

北宋初年炒菜還不流行,尤其是北方鄉下,日常飲食多以蒸、煮、烤為主,林悠然這道“油渣炒窩窩”也算是南山村頭一份了。

林悠然則更愛許氏做的豆花。細白的豆花嫩而不散,配上作料,暖暖一碗吃到胃裏,早春的寒氣都逼退幾分。

飯後,許氏和二丫出門賣豆腐,林悠然提着昨晚換下的衣服去溪邊洗。

今日天氣晴好,到溪邊洗衣服的不少。婦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大聲小氣地聊着天。

林悠然出現在溪邊,周圍驀地一靜,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定到她身上。

為了幹活方便,今日她穿的是最尋常不過的布衣青衫,即便如此,依舊遮不住那清雅脫俗的氣質。

眾人一時看呆了。

林悠然拿眼掃了一圈,從原身的記憶中搜索出幾張熟悉的面孔,主動打招呼。

“李嬸子在呢?”

“王阿嬤近來身子可好?”

“今晨瞧見福娘打豆腐坊路過,閑了讓她找我去玩。”

婦人們瞧着她熟稔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驚奇道:“你是林家大丫?”

林悠然微笑點頭。

眾人紛紛感嘆——

“幾年不見竟長成這般標緻模樣!”

“這要是在路上走個對臉兒,都不敢認了!”

“可不是么,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呢!”

林悠然挑了個水淺的地方,把木盆放下,熟稔地應道:“再怎麼著,也還是咱南山村的人。”

眾人哈哈一笑,頓時同她拉近了距離。

林悠然一邊洗衣服一邊不厭其煩地回答着婦人們的問話,這般柔和的性子再次迎來一波誇讚。

有人見林悠然洗衣服的動作明顯生疏,還主動湊過來幫忙。這般淳樸熱情的鄉野氣息讓林悠然好感倍增。

突然,對岸傳來一陣馬蹄聲。

林悠然循聲看去,只見十餘匹駿馬涉水而來,強健的馬蹄擊打水面,濺起陣陣水花。

為首的那匹通身雪白,寬額高首,濃密的鬃毛隨風翻飛,四蹄揚起,彷彿一座山傾倒過來。

林悠然心驚膽戰,慌忙躲避,沒想到腳下一滑,眼瞅着就要跌進溪水裏。

電光石火間,馬上郎君甩過來一根烏金長鞭,柔長鞭梢堪堪圈住她細軟的腰肢。

林悠然下意識抓住握鞭之人的手。

是一隻溫暖的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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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女首富發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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