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鷓鴣天·雪繞紅瓊

第62章 鷓鴣天·雪繞紅瓊

晏亭柔聽見關門聲后,感覺眾人已經退去,可屋裏竟然鴉雀無聲,她有些緊張。

她低着頭,紅蓋頭在鳳冠的支撐下,往下看,可以窺見紅紗之下的寸尺之地。

她見趙拾雨手裏拿着那柄用來挑蓋頭的白玉如意,踟躕着,就喚了一句,“拾哥哥?”

“小柔……”趙拾雨猶猶豫豫,還是將白玉如意放到了桌上,抬手掀開了紅蓋頭。

只見紅紗之下,在珠翠、珍珠鑲嵌的黃金鳳冠的襯托下,明艷的妝面顯得她美得不可方物,還姝靜溫婉可人的很,他能看見那雙明眸之中,只有自己,不禁笑了笑,“手掀蓋頭,我該是獨一份的。”

晏亭柔看着桌上的白玉如意,“為何?”

“我緊張,我怕掌握不好分寸,碰到你臉。”

晏亭柔“噗嗤”一聲,被他逗笑了,她捂着嘴又不敢大笑,就想起出嫁前秀姐姐找的家中媽媽教習她大婚的各種禮儀,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叫錯了,低着頭,眼波流轉的偷看了一眼趙拾雨,“官人。”

“娘子……”趙拾雨坐在床前,將她頭上鳳冠細細解下,兩人並坐在床前,忽就不知說什麼了。

“你……”

兩人同時出聲。

晏亭柔羞的雙頰緋紅,“拾哥哥,不……官人,你說。”

趙拾雨笑了笑,拉過她的手,“你喜歡怎麼稱呼都行,我覺得拾哥哥也好聽的很。”

晏亭柔輕緩的頷頭,拘着自己,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趙拾雨看着她這樣乖巧,心神早已蕩漾,他垂眸伸手去解她霞帔上的千絲結、廣袖的長褙、綉了鴛鴦的腰帶、交領的上襦、千褶的灑金大裙。

她猶記得禮儀之中,有說要去解他綠拋紐,為他寬衣。就笨拙的伸手去松他綠拋紐和繁冗的深衣……

待兩人只余最裏間的小衣,晏亭柔能感覺自己背脊在顫抖,見他慢慢朝着自己靠近,不禁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聽見趙拾雨輕聲問,“冷不冷?”她不好意思的睜開眼睛,點點頭。

“那……那我抱着你……”他伸手將無暇白壁攬入懷中,尋到胭脂豆蔻,輕舔入喉,那吻帶着熱烈和盛意,終將他多年的念想和心尖尖上的溫軟揉盡懷中……

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

夜窗外,月白風清,紅帳內,淺醉閑眠。

不知夜有幾許,月有幾分,晏亭柔朦朦朧朧中在疲憊和痛楚中醒來時,就對上了那一雙朗月清風般的雙眸,她將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眼神慌亂的眨了眨,“怎……怎麼了……”

“我還想要……”

……

春和景明時,青蘿齋外又是一年桃紅柳綠時。

晏亭柔已將幫錢有賢增補的文稿理得齊整,約么五萬來字,足有厚厚一卷,她笑着同錢有賢說:“錢衙內,你可以看了,若有不到之處,還望指點。”

錢有賢慎重的接了過來,翻了兩頁,大為吃驚,忽抬了一半眼皮,怯生生的看着晏亭柔身邊的趙拾雨,滿是愧疚的說:“慚愧啊,慚愧!我……我沒想着耽誤嫂嫂這許多功夫去。”

趙拾雨看着他,抿了抿嘴,“確實耽誤了不少我的功夫。”

晏亭柔瞥了他一眼,“亂說,都是我寫的,怎麼耽誤了你?”

趙拾雨風流一笑,“你日日夜夜編這東西,可還有時間分給我?”

錢有賢聽出趙拾雨的弦外之音,他忽覺得舊傷難愈,心裏全是耳朵根被趙拾雨提起來的那種疼,堆着笑說,“是,是,是。我寫了不過幾千字,嫂嫂擴了十倍有餘,這功我可不敢搶。百里了峻早說過,這些若能成書,他出錢雕印。編纂之人,定要嫂嫂居首位才是。”

晏亭柔推辭,“這是你的心血,我不過略施綿力罷了。”

“綿力?你可真敢說。”趙拾雨一聽,臉就沉了半分,難得終於熬過她編寫這書卷的漫長兩月,終是他可以為所欲為的時候了,他只想快刀斬亂麻,趕緊歸家去。

就要讓這謙卑互相推讓的兩人,趕緊將事情落地,於是說:“那便錢衙內署名在前,加上小柔之名,百里了峻出雕印之銀錢,總歸要讓他言而有信嘛。”

錢有賢忙應和,“小王爺說的在理,就這樣。只是這書叫什麼名字?還望嫂嫂賜名。”

晏亭柔淡淡的笑了笑,舊來文人軼士將文章、詩詞做成書,多以家鄉為名,於是問道:“錢衙內郡望何處?我還真不知道。”

錢有賢拱手朝天,有些汗顏,“祖上亦是撫州臨川。”

晏亭柔不禁一驚,她認得錢衙內起,就是在東京,卻從不曾了解過,兩人竟是同鄉,“這般巧,那不如書名中帶臨川兩字可好?”

錢有賢拱手一拜,“那可是為我添光了,討借了臨川的大名。”

晏亭柔躊躇,到底是用“集”、“錄”、“冊”,還是用“書”、“文”、“選”做尾綴呢,就聽趙拾雨說:“臨川小山集。”

晏亭柔抬眼,覺得不錯,可又不知哪裏不錯,她笑靨如芙蓉,“何意?”

趙拾雨不答她,只問:“你們兩個說,好也不好?”

錢衙內忙點頭,“好,甚好,甚好,頗有民間風物之樂的意思。”

趙拾雨拉起晏亭柔,就朝外走,“錢衙內,後會有期了,我要將這《臨川小山集》耽擱的那些功夫,都找補回來。”

兩人上了馬車,直奔懷王府。直到入了房中,晏亭柔問:“為何取“小山”兩字?還有,耽擱的哪些個功夫?我路上問了幾遍,你都不肯說。”

趙拾雨翹了一邊唇角,抵在她耳邊,“耽誤了我閨中之樂事的功夫。”

晏亭柔嗔怒:“我就多餘問你。”

“此事大有意趣,娘子不覺得么?”他抬起她的下頜,吻了上去。

《臨川小山集》雕印時,趙拾雨擬了序,同晏亭柔合著雕刻了序版。

不過那木版只印了兩張,單獨做了兩本,供他二人私藏。因晏亭柔如何也不肯將趙拾雨寫的那序,放到書里去。

書中有序:“臨川水之上,有小山亭,去年此時吾與妻重遇於小山亭之外。春悄悄時,風細細,雪雨闌珊,一年已矣。

而今拾雨書閣,天散柔光,也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答曰:不欲與天公爭長短,只求日日與她歸家,嬉弄樂府,雕印書籍,消磨餘生。”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參考書目:

《小山詞》北宋?晏幾道:本文所有章節目錄標題均出自《小山詞》;

《東京夢華錄》北宋?孟元老

《中國古代書坊研究》戚福康

《了不起的宋版書》知中系列

《夢粱錄》南宋?吳自牧

《歲時廣記》南宋?陳元靚

《歲時雜記》北宋?呂原明(《歲時廣記》裏引的部分)

《唐宋時期的雕版印刷》宿白

《山家清供》南宋?林洪

《夢溪筆談》北宋?沈括

《茶與宋代社會生活》沈冬梅

《清明上河圖》北宋?張擇端

《景德傳燈錄》;

《宋朝的腔調》石繼航

《過一場風雅的宋朝生活》李開周

《宋史原來超好看》君玉離趙宋

《假裝生活在宋朝》馬驊

《宋潮》吳鉤

《如果這是宋史》高天流雲

《宋會要輯稿》;

《宋史》;

《夷堅志》宋?洪邁

《四部叢刊》;

《地理新書》;

《大藏經》;

《滕王閣序》唐?王勃

《琵琶行》唐?白居易

《戲題畫山水圖歌》唐?杜甫

《贈李白》唐?杜甫

《春日宴》南唐?馮延巳

《田園樂》唐?王維

《奉和夏日應令》南北朝?庾信

《客從遠方來》南朝·《昭明文選》古詩十九首

備註:

本文又名《熙寧歲時書》,背景是宋神宗熙寧年間,主要圍繞熙寧二年1069年,這一年宋神宗認命王安石為參政知事,開始了歷史上最有名的“熙寧變法。”

文中所有地名都是北宋時期的地名,主線脈絡是愛情故事,暗線事件是歷史上的熙寧變法,故事是作者編的,內容盡量的還原近一千年前的生活狀態。

文中有些內容是參照了上述書目。但不盡然思路全然一致,其中有些內容是和書目中相悖的,如:

1、茶:北宋初期,不同地區飲茶方式不同,點茶、煮茶、泡茶都有,並不是如今一杆子打倒的“宋代只吃點茶”這個說法,只是宮廷貴族中以“點茶”為主導。

2、“小姐”:有的書中說宋朝的“小姐”專指“妓|女”,我將索引里的書目都查看了一番,私以為這個表述不精準。

可以說在宋朝,稱呼年輕的小娘子有“小姐”這個說法,可並不是“小姐=妓|女”。

參考依據:

①家中有女可稱為“大姐、二十姐”,“姐”的意思近似於“小娘子”。

②元、明兩朝的話本子有許多是沿用的宋朝話本,可見《京本通俗小說》、《三言兩拍》、《西廂記》中均有使用“小姐”一詞。

③引用:網上搜查的資料:宋朝“小姐”一詞也一度成為豪門大族女兒專用詞,隱含尊貴的意思,多指官宦人家的女兒。

宋朝錢惟演在《玉堂逢辰錄》記載:“掌茶酒宮人韓小姐”,他把倒茶水酒漿的宮女稱“小姐”。

因此,宋元時對縉紳仕宦家的女子也稱為“小姐”,這是一種高貴的尊稱。

卷尾:

我們都知道王安石變法失敗了,可是筆者願意去寫這樣一個故事,沒有堪破結局,還恰在事物最美好的一刻戛然而止。

是因為,總有那麼一小部分人,他們是拓路者,破路人,嘗試治國齊家平天下。

敢於嘗試,便是最大的意義,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勇氣,而這份勇氣,衝破雲霄。

本文的本質還是個古言甜文,因非架空,是查了一些史料的,作者學識有限,未盡之處,還請諒解。

這個題材是很冷很冷很冷的,作者文筆仍是稚嫩,特別感謝一直追着看的讀者們,我會繼續努力的。

下一本古言《明月逐人歸》歡迎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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