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到觀瀾寺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地處連璧山脈深處,山峰綿延,地處偏僻,鮮有人至。
通往那寺廟只有一條路,路並不寬敞,在無盡綠樹中穿行,崎嶇不平。
從窗外遠遠望過去,隔着重重樹影,能見到地處最裏面的一座山,山峰上的寺廟尖頂沐浴在薄薄的陽光下,磚紅色建築物掩映在綠樹叢中,如同隱世難以窺見的仙人居所一般。
越野車防震功能設計得好,因此姜聽玫倒也沒有很暈,一路上她手扒着窗戶玻璃,不知疲倦地欣賞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時不時給自己塞顆糖在嘴裏,她觀察着四周,一路上幾乎沒有遇見行人,倒是很少見的遇見了一輛公交車。
“這裏真的很偏僻。”姜聽玫輕輕開口,她給紀忘舟掰了塊巧克力,問,“你累不累?”
微垂眼眸笑笑,紀忘舟接過她遞的巧克力,吃了點,“能堅持。”
入了連璧市,過高速,進小路,一路沿着最遙遠最偏僻的地方開,他一直沒休息,幾乎開了整五個小時。
心疼他,姜聽玫暈車也沒說話,一路上就拿他買的零食拆着吃,時不時就餵給他,她總是笑着的,說,“這個芒果乾好甜,阿舟你快嘗嘗。”
“這個牛肉乾好吃”,“這個薯片也好吃”,“這個豬肉脯……”,“這個香辣小魚仔”,“這個……”
除了雞爪沒給他喂,其他都餵了個遍。
紀忘舟無奈,也順着她,都一一嘗了,卻也忍不住笑意,有她在身邊,好像不那麼累了。
之前回寺廟大多是一個人,這樣的路程他已經來回開了不下幾十次。現在對比起來,有她真的很好。
山路走到盡頭,到了最後一座山峰。
路的盡頭有個用簡陋的棚子搭起的車站,佔了一小塊平坦的空地,是壓實的土路。紀忘舟把越野車停在了那雨棚下,打開車門,他先繞到副駕幫她開門,大手牽她下車。
腳踩在略濕潤的土地上,清新空氣迎面而來,入眼皆是綠意無限的樹木,一枝高過一枝,雲恬淡漂泊在天外,樹木壓下來,覆蓋住整個世界。
初春氣息已可窺見,一路上都有小草花苞冒芽,但姜聽玫明顯感覺到這裏比蘭澤冷。
她穿着針織衫外套就不那麼抵寒,她想這裏或許還是冬天。
紀忘舟提了她箱子過來,牽她手,觸到她手心冰涼。
姜聽玫看着面前高聳的山脈,還有長不見頂的樓梯有點犯愁,她有些後悔:“我是不是不應該帶這麼多行李來。”
紀忘舟沒說話,微低頭,一手慢條斯理地解自己大衣的紐扣,最頂上到最後一顆。
姜聽玫沒注意,她去拉自己的行李箱,試着提起來走了幾步。
剛走到階梯,就感覺到自己身後被人罩住,披上一件大衣,獨屬於他的清冽氣息,溫暖覆了滿懷。
手心鬆了,行李箱掉到地上,姜聽玫回頭看他,他脫了外衣就穿一件黑色高領毛衣,肩頸線條寬闊修長,下頜線流利,唇色有點白,漆眸映着稀碎的光,桃花眼見人總顯深情。
他幫她系了一顆外衣扣子,聲音很低:“這裏冷,別感冒。”
心跳漏了一拍,耳朵尖發紅,姜聽玫低下頭,輕輕回:“謝謝。”
“我回寺廟就換羽絨服。”她關心他,“你不冷嗎,阿舟。”
唇角輕彎,他淡回:“不冷。”
大手覆住她的手心,他提起她的行李箱,帶着她就往前走。
“我自己拿行李吧,這都是上山的路,你剛開那麼久的車也很累了。”
“沒事。”他聲音低沉,“不遠。”
果然,眼前這座山並不是想的那麼高,沿着樓梯向上走了大概二十分鐘,轉過一個彎,就到了廟門口,階梯向上,廟門一直通向深處,可以窺見的是各個大殿的建築。
廟門上寫觀瀾寺三字,黑字紅底,字體並不疏狂,很清瘦有力,自成一體的工整。
一山,一廟,是有依山觀滄瀾之意。
站在山門前,沉鐘聲傳得很遠,身着袈裟模樣年輕的僧人站在廟前,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支在身前,對他們做了一個阿彌陀佛的手勢。
“兩位施主,可是前來上香?”
紀忘舟也回了同樣的手勢,“不是,我回來拜訪師父,緣請引見一下弘凈禪師。”
姜聽玫也虔誠道:“勞煩師傅引一下路,我是陪忘舟來的。”
那僧人也極有禮,手指轉了轉佛珠,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隨我來。”
恰遇夕陽,餘暉透過莊重古樸的紅磚屋頂浸落下來,將整座蔥鬱寺廟都籠罩在淡黃的光暈之中。廟門獨立於山前,遠離人煙,與世隔絕的地方,硃紅色的漆也落在那光中,一切駛緩過平靜。
姜聽玫在紀忘舟身側走,他拉着行李,雖然也是跟着前面的小師傅在走,但能看出來他對這裏很熟悉。
階梯跨過幾重,入了前殿,院內有水池,池面上浮着荷葉,枝蓋瘦弱,只是一點零星綴在深綠水面上,春未至。
正中是置放香火的祭壇,上面零星插着未燃完的香,祭壇后是正殿大門,站在外面便能看見裏面一尊威嚴莊重的金身佛像。
有剃度的僧人跪於蒲團上,手中翻閱佛經,口中念念有詞。
前面引路的小師傅帶他們繞過了大殿,從偏殿進入。一路長廊,遇見身着簡樸長袍的僧人拿着木質掃帚在清掃地階,路過時都手持胸前做一個阿彌陀佛手勢,以示擾靜問候。
一路上無人說話,都心照不宣地不打破這寂靜。
姜聽玫抬頭看他側臉,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睫微垂着,夕陽光也落不進那眼眸,他似乎在擔心着。
他應該是在擔心他的師父。
伸手輕輕握住他的,她看了他一眼,笑笑,想讓他別那麼苛責自己。
順從地垂了點眼眸,他看向她,目光里也是安撫,回應着。
佛見眾生,他們也是眾生。
進了側殿,姜聽玫回頭看了一眼,正殿往後,佛像縫隙之後,一處空白院子裏似乎長了兩顆桃花樹。
一點熟悉感浮現,她好像見過。
偏殿入,後面是深深迴廊,小師傅帶他們去了最西邊最偏遠的一間廂房,在前面幾米處那師傅便停下,拇指別在手心,又做了一個禮:“兩位施主,這裏便是長老居所,我可通傳,但不知長老是否願意見客。”
“敢問施主法號?”小師傅轉向紀忘舟,問他。
“我是隱空,勞師傅通傳。”紀忘舟答,眼眸光影細碎,漆眸一直注視着那扇緊閉的朱紅大門。
小師傅持着佛珠走到正門前,伸手輕扣了門扉三下,恭敬道:“泓凈長老,外面有自稱是您弟子的男施主求見,他道法號隱空。”
半分鐘,屋內沒見動靜,小師傅便又輕敲了兩下門,恭敬道:“長老,隱空師兄求見。”
以為等不到,卻在十多秒后收到回應,那聲音蒼老沙啞,似乎生了重病已積重難返。
“蓮生,你先安置他們入東廂房居住。”
“是,長老。”蓮生對緊閉的房門內行了一禮。
蓮生回過身來,對他們說:“兩位施主,煩請隨我來。”他在前面引路,紀忘舟卻沒跟上,而是牽着她的手走到了那扇朱紅大門的門前。
他恭敬行禮,眸中化不開孤寂,“師父,弟子隱空攜我此生最重要的人回來看望您。”
“師父,今日可有一見?”情怯慎重,千種情緒寓於眼中。
泓凈禪師咳了聲,聲音沙啞,一句回絕。
“不見。”
……
廂房在東,相鄰兩間,紀忘舟和姜聽玫各住一間,房內陳設簡單,但基礎配備齊全,有床也有看書的桌椅,窗戶朝南,天氣好的時候屋內陽光會很充足。
空氣中浮動着佛香氣息,一切喧囂都被拋之腦後,姜聽玫內心從未如此刻寧靜。
她起身推開窗戶通風,微冷空氣流入,讓人清醒。
日暮青山,雲層塗疊,一層一層,像化掉的奶油糕點。
姜聽玫脫掉身上紀忘舟的大衣,她妥帖折好,蹲下身打開行李箱,她一一拿出原本為他準備的東西,鋪在乾淨的床面上,一件一件細數,有七樣。
牙刷,牙膏,毛巾,水杯,拖鞋,刮鬍刀,還有一件黑色的長袖T恤。
她換上自己的羽絨服,把要給他的東西都裝進一個淺綠色的袋子裏,拖鞋另外裝了一個袋子,臨走時她又往那袋子裏加了一盒黑巧克力。
一手抱着大衣提着袋子,另一手也提着袋子,她就這樣出門,到他門前,放下袋子騰出手敲了敲門。
“進。”疏淡一聲。
姜聽玫輕輕推開門,她探了個頭進去,室內光線頗暗,傢具陳設位置都沒有變化,唯獨一旁椅子上多了他的一件毛衣。而洗漱間有水流聲傳出,那門沒關,從她站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他的背影,微躬着腰。撩起袖子俯身,手臂可見流暢的肌肉線條。
水流沒過脖頸,將黑髮全都沾濕,一縷一縷搭在額頭,露出冷白脖頸和微收的下頜,透出清冷感。
他在洗頭,姜聽玫便坐在外面等他,手還提着那膠袋,羽絨服將凳子也罩住,裙擺在腳邊晃,看上去很小一隻。
手捧了一把涼水,沖了把臉,紀忘舟問:“有什麼事嗎?”
“啊?”姜聽玫回過神來,輕輕回:“沒事,就是給你送一點東西過來。”
“你先洗吧,我等你。”
“嗯。”他嗓音低啞,有些心不在焉,“這裏沒網絡,你可以看會書,椅子旁邊,我帶了本。”
水聲滴答,廟中沉鍾又敲過一聲,沉篤莊重,度量時間。
站起身,姜聽玫走到那把木椅旁,輕輕答:“好的。”
她找了下,找到那本被他毛衣壓在椅子上的書,封皮是紅色,出乎意料的不是專業書籍,而是一本小說。加西亞的一本書,很出名的《霍亂時期的愛情》。
她翻開第一頁,扉頁上用鋼筆寫着一句話。
“獻給時間,生命和愛情。”她不認識他的字跡,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寫的評語。
跳過序言,正文第一章
怔了怔,她記得劇情,第一章
隨着文字敘述,她逐字逐句讀下去,心口總是酸酸脹脹的,她說不出感覺。只是沒想到他會看這種書。
翻了五六頁,她聽見水流聲停了,手指一頓,她低着頭目光落在書頁上沒移眼。
他一手用干毛巾擦了擦頭髮,一手拉上洗漱間的門,走出門,他半垂着眼,看她安靜讀書的側臉,睫毛纖長,她看得很認真。他眸中沉靜,不見波瀾。
最後嗓音低低地問了句:“喜歡這本書?”
手指頓了頓,姜聽玫闔上書頁,搖搖頭:“不,這是一本悲傷的書。”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看,畢竟裏面描寫很……”姜聽玫的目光很安靜,和她人一樣,杏眸清澈純粹。
她看見紀忘舟,他只穿一件薄灰色的T恤,手腕佛珠還沾着水,腕骨凸出,手骨修長,抓着那灰毛巾,漫不經心。
水滴順着濕發往下滴落,順着脖頸流下,沒入衣領,而他,始終清冷,便顯得很性冷感,禁慾。
寺廟長大,低慾望,怎麼也不像會看這種書的人。
“我看完了。”他淡淡道,“它讓我思考。”
“愛情是錯過和等待,”眼睫微垂,遮住漆黑漂亮眼眸,他嗓音極低,有些啞,“還是慾望填充空白?”
“裏面描寫很露骨。”他淡道,目光直接,“又怎樣?”
姜聽玫被這一句反問到了,對上他的目光,心裏驀然心虛起來,臉不受控制地發紅,她支支吾吾道:“你……你是出家人。”
眼皮敷衍耷過,像沒了興趣,他淡回:“沒意思。”
毛巾就隨手扔到一旁的桌柜上,他走近,隨意往那木椅上一坐,長腿沒什麼規矩地屈着。
彎腰,他提過她拿來的袋子,一一翻開裏面的東西,眼皮薄,看那些東西也沒帶情緒。
鬆了口氣,把那本書放在一旁,姜聽玫彎腰,也幫他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她拿出了那雙毛茸茸的黑色拖鞋,“這是你的,試一下合不合腳。”
不動作了,他只是一手支着下巴,淡淡地看她,白皙皮膚,劉海隨她彎腰的話動作會有起伏,右耳耳廓間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在耳骨上,讓人很想咬一口。
見他不回,姜聽玫又拿出那盒巧克力,微笑道:“喏,給你的,以後餓的話吃點這個,別讓胃難受。”
紀忘舟伸手收下,“謝謝。”
“不用。”姜聽玫又一一拿出那些給他準備的東西,“牙刷牙膏,自己帶的毛軟一點,我給你順便買的。”
瞥了眼那藍色的牙刷,紀忘舟淡問:“你的是粉色的?”
頓了下,姜聽玫想了想回:“對啊,那裏只有這兩個顏色。”
“毛巾疊好放這裏,水杯,這是保溫杯,記得裝熱水喝。”姜聽玫細細囑咐,纖細睫毛垂下,她手裏拿着那些東西,都一樣給他放好。
“這個刮鬍刀……我想你應該用得到,就給你買了。”抬眼她輕輕看他。
彎唇輕輕笑了下,紀忘舟淡回:“嗯。”
“還有這件T恤……我想你很喜歡黑色,就買給你了。”
“你喜歡嗎?”姜聽玫輕輕開口,唇角微彎,她希望他能喜歡。
紀忘舟彎腰,大手一把抱住她,濕發還耷拉着,眼皮很薄,眼底那尾硃砂痣顯得清冷。
他手臂很有力量,嗓音低啞,蠱惑一般,貼在她耳邊說話:“喜歡,很喜歡。”好像哄她,他聲線獨特好聽,
“你送的都喜歡。”
心跳好像快了點,姜聽玫聞見他發間洗髮水的氣息,下巴磕在他肩胛骨上,他胸膛堅硬溫暖,靠得這麼近,能聽見他心跳了。
“喜歡就好。”眼角彎彎,她小心翼翼試探問:“還難過嗎?”
“嗯?”他嗓音低低的,“難過什麼?”
咬了咬唇角,她輕輕回:“你師父不見你。”
眼眸沉了沉,紀忘舟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只是很篤定:“他會見我的。”
反過來安慰她了,“別擔心,沒事。”
“好的。”姜聽玫笑笑答。
——
紀忘舟確是說的沒錯,他師父後來並沒有不見他,相反他師父師父挂念他,後來和他一起單獨說了好多話。
只是那天晚上,剛來寺廟的第一天晚上,她失眠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睡着,明亮月光透過窗戶灑入,夜裏的寺廟安靜得出奇。
臨睡前十點多的時候她還聽見了誦經聲,而現在閉眼在床上徒勞醞釀睡意這幾個小時內,已經聽不見一點聲音了。
腦子裏很亂,她想起正殿那尊佛像,威嚴莊重看透一切,清掃污穢,又想起今天下午看見那本書里的詞句,直白露骨對於性的描寫,和她腦子裏對於紀忘舟些微不清醒的想法。
這一切令她羞愧,難安着。
隱隱約約感到腹部灼痛,皎白月光下,她身上手心出了一手的汗,最後驚懼着起身,她撩起自己的衣服,看見腰部那處骯髒醜陋的青灰色紋身。
女人慾求不滿,赤.裸身軀,好似魔鬼骯髒,在佛祖跟前,玷污這聖潔之地。
是不潔的,她噁心得想吐。
可還是恨,恨自己為什麼以為用衣服遮蓋它就可以不用去洗掉,恨她為什麼沒有追問紀忘舟說的關於洗紋身的詳細信息。
潛意識裏,她難以啟齒這件事,所以逃避,但深層次里她將自己陷入鄙棄環境裏,抬不起頭,無法並肩。
畢竟她不是一個現實意義上的正常人,她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也有很難堪醜陋紋身。
不該再想太多,佛祖也會笑話。
鬆了手,衣服重新蓋下去,她躺下,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晚上,閉着眼一直陷在一種似睡着非睡着的狀態下,她覺得自己快神經衰弱了。
不知道是夜裏幾點才陷入淺眠,但她感到沒過多久就被一陣沉重的鐘聲驚醒了,院裏窸窸窣窣開始有響動聲。
穿衣洗漱,集合早課。
睜開眼,再也睡不着,姜聽玫推開房門看見門前穿戴整齊走過去的小師傅,還有院子裏已經集合起的一隊人。
她叫住面前的小師傅問了下:“請問師傅,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小師傅比了一個阿彌陀佛的手勢,答:“回女施主,這是早課。”
“這麼早?”姜聽玫看了下天色,東方還未泛起魚肚白,一切都隱於暗中,晦暗的天色,看所有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除了院內的昏黃燈光。
反正也已經沒了睡意,姜聽玫便問:“那小師傅,我可以去嗎?”
小師傅又做了一個手勢,回:“當然可以,女施主請便。”
說完小師傅便捧着佛經拿着佛串走了,他們在院內集合,早課似乎是在正殿。
回房內簡單洗漱了下,姜聽玫便出門,走時看了眼時間,不過才四點半。
跟隨眾多佛家弟子入了正殿,她穿一件羽絨服在這裏面總是顯眼了點。最後她在正殿找了一個偏一點的位置坐下,旁邊有小師傅看見她沒有書本,便指了指一旁房間,示意她過去。
姜聽玫道謝后,去了另一邊房間,她領了一本佛經回來,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開始隨着大流一起輕輕讀佛經。
佛法深奧,很多弟子並沒有太好的悟性,因此入的都是凈土宗,這個宗派講究勤能補拙,很有趣。他們的弟子認為,只有讀得佛經夠多就能得道。
因此每個小弟子早課都在賣力地讀,每日最大收穫便是和同友一起比誰讀的經書更多,誰讀的遍數更多,誰更努力。
在這種氛圍中,一夜沒睡姜聽玫也沒打瞌睡,把手裏的佛經都仔仔細細讀了三十多頁。
她注意到,早課剛開始時,殿前還有長老在守着,那長老看起來很老了,眼眶有些凹陷,但眼裏總是有睿智的光,是大智慧,他穿得簡樸,手邊一柄佛杖,所有弟子都對他很恭敬,但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近乎慈悲地看着他們。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姜聽玫再抬頭時,發現那位長老已經不見了蹤影。又埋頭苦讀了些時間,一聲鐘聲敲響,一同在正殿裏誦讀的弟子都停止了聲音,站起身,放下書本,陸陸續續往一個地方走。
姜聽玫好奇,也跟着去了。
走了幾分鐘,發現原來是去飯堂了。
有穿着不同顏色僧袍的和尚端來食物,然後有序地分發下去。
姜聽玫也排隊,領到自己的一份。
素食大套餐,種類很多,有粥有包子饅頭,還有小食。
姜聽玫坐下,同大家一起慢慢吃着。
食不語,整個飯堂安靜得只能聽見細微的咀嚼聲。
沒覺得不適,相反姜聽玫吃得很快樂,因為這些素食實在是太好吃了呀!她以前從沒在其他地方吃到過這麼好吃的素菜,就鮮香又新鮮。她吃了整整兩個素包子,喝了一大碗小米粥。
最後還悄悄用紙包着揣兜里給紀忘舟帶回去了一個素菜大包子。
早飯結束,休息時間,姜聽玫便回了自己的廂房,去敲紀忘舟的門,卻沒聽到回應,她以為他還在睡,便也沒打擾了,自己回房開始看書。
等到約莫是九點多的時候,她看見外面陽光明媚,氣溫似乎回暖,穿羽絨服也感覺到熱了。
她出門,敲了敲紀忘舟的門。
唰一下,門朝里開了。
姜聽玫看見他,漆眸疏淡,眸里映日光,面容清冷英俊,他穿着純黑毛衣,好看得過分了。
“阿玫。”他叫她,嗓音低沉好聽。
耳朵尖微紅,姜聽玫轉過身,一眼看見院內那兩顆桃花樹,枝葉翠綠,枝間綴着花苞,已經陸續開花了,粉色花朵一簇一簇聚在一起,映着日光,漂亮清晰。
她笑着驚喜道:“誒,桃樹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