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鏡里鏡外、書里書外 ——《紅樓夢》寫的是真事…
《紅樓夢》的文字精鍊、簡潔。短短的幾行文字，就把一個人的外貌精神描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只不過《紅樓夢》太複雜、人物太多、事情太多，我們很多時候很難察覺到《紅樓夢》的精鍊、簡潔。我們只會覺得《紅樓夢》太難讀了、太難讀了。
以前筆者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曹雪芹要寫“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雖然曹雪芹文筆極好，但是少了這部分內容，《紅樓夢》不是更簡潔更流暢嗎？
然而，曹雪芹寫“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卻足足用了一回帶半回的篇幅；從《紅樓夢》的第155頁一直寫到第167頁，足足寫了13頁，可見“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的重要。
賈瑞，就是賈天祥。“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在《紅樓夢》第十一回和第十二回的章回名稱中，佔據了其中的75%，包括了“賈天祥正照風月鑒”整件事的起因、經過、結果。因此“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確實是十分重要的。
第十一回慶壽辰寧府排家宴
見熙鳳賈瑞起淫心（起因）
第十二回王熙鳳毒設相思局（經過）
賈天祥正照風月鑒（結果）
———
為什麼“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麼重要？
曹雪芹其實就是用“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以及“風月寶鑒”這面鏡子，來再次說明《紅樓夢》寫的是真事。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第十二回，
說畢，從搭連中取出一面鏡子來，[己雙]凡看書者，從此細心體貼，方許你看，否則此書哭矣①。兩面皆可照人，[蒙戚雙]此書表裏皆有喻也②。鏡把上面鏨着“風月寶鑒”四字。[庚眉]與《紅樓夢》呼應③。遞與賈瑞道：“這鑒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警幻仙子所制，……千萬不可照正面，[蒙戚雙]觀者記之，不要看這書正面，方是會看④。[庚側]誰人識得此句？只照他的背面，[蒙戚雙]記之⑤。要緊，要緊！三日後吾來收取，管教他好了。”說畢佯常而去，眾人挽留不住。賈瑞收了鏡子，想道：“這道士倒有些意思，我何不照一照試試？”想畢，拿起風月鑒來，向反面一照，只見一個骷髏立在裏面，唬得賈瑞連忙掩了，罵道士混賬，如何唬我！我到再照照正面是什麼。想着，又將正面一照，只見鳳姐站在裏面招手叫他。賈瑞心中一喜，盪悠悠的覺得進了鏡子，與鳳姐雲雨一番，鳳姐仍送他出來。到了床上，噯喲了一聲，一睜眼，鏡子從手裏掉過來，仍是反面立着一個骷髏。賈瑞自覺汗津津的。[蒙側]此一句力如龍象，意謂，正面你方才已自領略了，你也當思想反面才是⑥。……遂命駕火來燒，只聽鏡內哭道：“誰叫你們瞧正面了！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卻來燒我？”[蒙戚雙]觀者記之⑦。
———
大家對“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都很熟悉。筆者就只摘錄了最重要、最要緊的句子。
摘錄的句子，雖然已經儉省，有部分內容，甚至用了“……”代替。但這些句子出自同一段話，內容還是比較多，下面我們來逐一進行分析。
大家都知道《紅樓夢》裏充滿了許多隱喻和暗喻。脂硯齋的這句評語“鏡把上面鏨着“風月寶鑒”四字[庚眉]與《紅樓夢》呼應③”，就是說，曹雪芹把《紅樓夢》比作“風月寶鑒”這面鏡子。
為什麼脂硯齋說，曹雪芹把《紅樓夢》比作“風月寶鑒”這面鏡子？——“與《紅樓夢》呼應③”
因為在曹雪芹經歷過的那番“夢幻”里，
《石頭記》是書的“本名，”《風月寶鑒》和《紅樓夢》則是書的曾用名。因此“風月寶鑒”既是“出自太虛幻境空靈殿上，警幻仙子所制”的一面鏡子，又是指《石頭記》這部書。書和鏡同名，因而以鏡喻書——把“風月寶鑒”（即《石頭記》)這部書比作“風月寶鑒”這面鏡子。
《石頭記》是書的“本名”，《風月寶鑒》和《紅樓夢》則是書的曾用名。請看《紅樓夢》第一回:
空空道人聽如此說，思忖半晌，將《石頭記》[甲側]本名。再檢閱一遍，因見上面雖有些指奸責佞貶惡誅邪之語，亦非傷時罵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倫常所關之處，皆是稱功頌德，眷眷無窮，實非別書之可比。雖其中大旨談情，亦不過實錄其事，又非假擬妄稱，一味淫邀艷約、私訂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至吳玉峰題曰《紅樓夢》。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后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並題一絕云：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
“兩面皆可照人”——“風月寶鑒”有正反兩面。脂硯齋則點評曰“此書表裏皆有喻也②”——《風月寶鑒》（即《石頭記》)，也像“風月寶鑒”這面鏡子一樣，有正反兩面。
———
“千萬不可照正面”，——曹雪芹告訴《石頭記》的讀者們，不要看“風月寶鑒”的正面。
脂硯齋進一步說，“不要看這書（《紅樓夢》）的正面，方是會看”——“觀者記之，不要看這書正面，方是會看④”。
———
“只照他的背面，要緊，要緊”——曹雪芹告誡《石頭記》的讀者們，只看“風月寶鑒”的反面，並再三強調“要緊，要緊”。
脂硯齋則批曰“記之⑤”。脂硯齋的這句批語“記之⑤”，是希望書的讀者們，要記得曹雪芹所寫的“只照他的背面，要緊，要緊！”這句話，也即“風月寶鑒”這面鏡子只能照背面，而“風月寶鑒（即《石頭記》”這部書也只能看反面、只能思考書的反面。
———
渺渺真人叫賈瑞不要看“風月寶鑒”的正面，賈瑞不聽勸告，結果……曹雪芹就是以此告誡《石頭記》的讀者們，看了“風月寶鑒”這面鏡子的正面之後，要多想想“風月寶鑒”這面鏡子的反面。
脂硯齋的批語“此一句力如龍象，意謂，正面你方才已自領略了，你也當思想反面才是⑥”，也說，看了“風月寶鑒”這面鏡子（這部書）的正面之後，要多想想“風月寶鑒”這面鏡子（這部書）的反面。
———
“遂命駕火來燒，只聽鏡內哭道：‘誰叫你們瞧正面了！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卻來燒我？’”——曹雪芹的這句話的意思是：只看“風月寶鑒”的正面就是“以假為真”。
只看“風月寶鑒”的正面就是“以假為真”；那麼只看《風月寶鑒》（即《石頭記）》這部書的的正面，也是“以假為真”了。所以脂硯齋的批語——“觀者記之⑦”，叫《石頭記》的讀者們記住曹雪芹的話。
———
“誰叫你們瞧正面了！你們自己以假為真……”——只看“風月寶鑒”這面鏡子的正面是“以假為真”；而只看《風月寶鑒》（即《石頭記）》這部書的的正面，也是“以假為真”。
所以，脂硯齋批曰“凡看書者，從此細心體貼，方許你看，否則此書哭矣①”——凡是看“風月寶鑒（即石頭記、紅樓夢)”這部書的讀者們，要認真仔細思考（“從此細心體貼”），才是看這部書的正確的方法，不然就是“以假為真”，“風月寶鑒（石頭記)”這部書會哭的。
——————
現在我們知道:
曹雪芹用“風月寶鑒”這面鏡子來比喻《石頭記》的正反兩面；
只看“風月寶鑒”這面鏡子（這部書)的正面就是“以假為真”——“誰叫你們瞧正面了！你們自己以假為真……”；
風月寶鑒的反面，才是真實的。所以渺渺真人再三告誡賈瑞，“千萬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緊，要緊！”。
風月寶鑒的反面，才是真實的。所以風月寶鑒說，“照正面，就是以假為真”——：“誰叫你們瞧正面了！你們自己以假為真，何苦卻來燒我？”
也就是說，《石頭記》的正面和風月寶鑒的正面，都是虛假的；而《石頭記》的反面和風月寶鑒的反面，才是真實的。
曹雪芹就是要通過“賈天祥正照風月鑒”這件事以及“風月寶鑒”這面鏡子，來告誡讀者們：要看《石頭記》的反面，《石頭記（紅樓夢)》的反面，才是“真的”。
因此，《紅樓夢》寫的確實是，真事——只不過，《紅樓夢》裏的“真事”，被曹雪芹用種種方法“掩飾”了起來。
注意，這“掩飾”，只是在假裝“掩飾”。
《紅樓夢》的反面是“真事”，《紅樓夢》的正面是經過“掩飾”后的“真事”。
然而，曹雪芹這麼一“掩飾”，很多人讀不懂《紅樓夢》了，卻反而說是作者曹雪芹寫錯了，導致《紅樓夢》出現了漏洞了、前後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