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中秋燈會是天淵的大事，所以京城中早早地預備好了各項慶祝的玩意兒，而且今年天淵國本已固，又在三朝會後，盛宴不同往年。
宇文炎目光柔和的看着還在梳妝的洛平夏，終於是忍不住親自上手，小宮女們也見怪不怪的給宇文炎讓開空地。
平時執筆執劍的手拿起螺子黛來時也有模有樣，洛平夏垂着眉眼，等着夫君畫好。
“瞧一瞧，可還滿意？”宇文炎畫完後端詳了一會兒，笑着說道。
洛平夏看着菱花鏡中的自己，柳眉柔婉，臉頰微紅，點了點頭說道：“嗯。”
宇文炎得洛平夏一句誇讚，笑得像是得了幾十座城池一般，他伸手扶起洛平夏，蹲下身替其整理好裙擺，問道：“今夜去蓬萊洲賞月如何？”
“蓬萊洲的亭子小，曜兒他們......”
“他們要去燈會，只有我們兩個。”宇文炎低頭對視上洛平夏的目光，低聲說道。
洛平夏抿唇一笑，和宇文炎緩步走出鳳儀宮，早有轎子等着了，宇文炎先上去后，轉身伸出手去扶着洛平夏，兩人並肩而坐，十指相扣。
中秋晚宴向來以慶賀團圓為主，都是皇帝近臣才能參加此宴，所以沒有那麼多的虛禮，
洛寧今晚穿了雲霏妝花緞織的錦衣，頭上的髮髻用纏枝釵挽住，配上菊花紋琺琅步搖，稱得上是光彩奪目，明**人。
東歡極少見洛寧穿得這麼艷麗，一時間有些晃神，隨即又有些得意地想着如此漂亮的美人會成為自己的皇嫂，而那些眼神直愣的大臣們只能在宴會上窺得一點。
洛寧隨着父母行禮，洛平夏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這些日子裏洛寧禮儀學得不錯。
“賜座。”宇文炎依舊是冷淡而具有壓迫感的嗓音，但洛寧已經習慣了。
推杯換盞一個多時辰后，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宇文炎心下一直想着要和洛平夏賞月，便也就結束了。
洛寧回府後換了衣衫，向父母行禮問安，得了父母准許后，坐上小轎從側門去了京城中央。
街市在前幾天就有了過節的氣氛，商販們將早就準備好的花燈，新酒擺了出來，今年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就是街市中間布了檯子，要上演嫦娥與后羿的故事。
洛寧剛下轎就被東歡挽住了手，差點驚嚇到隨洛寧一起出來的知言。
“皇嫂怎麼又換回了素衫啊？”東歡打量着洛寧穿的天青色錦裙，頭上也只戴了一枝珠花，有些疑惑道。
洛寧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說道：“簡單些好。”
“莫不是皇嫂等着皇兄為你買簪子帶？”東歡掃了一眼站在她們身後的宇文西曜，調笑道。
“咱們該換個稱呼。”宇文西珏在一旁說道：“也要小心些。”
“你們都不用跟着了。”東歡看着洛寧身後跟着的一群人皺了皺眉，打擾皇兄和皇嫂的二人世界嘛這不是。
洛寧只顧着瞧頭頂上的月亮，沒注意聽他們的話，也只是被東歡拉着往前走，等眼睛看累了后，才發現身邊只剩下了宇文西曜。
宇文炎揮退了乘舟過來的太監宮女們，不多時，蓬萊洲上的小亭子裏只留下他和洛平夏兩人。
“他們呢？”洛寧像是在躲避着宇文西曜的注視一般，假裝東張西望地問道。
“東歡要去看花燈。”宇文西曜很少見到洛寧不自然的樣子，笑道：“娘子這樣，可不像是學了幾個月禮儀的人。”
洛寧聽着宇文西曜的話直冒冷汗，差點就要捂住宇文西曜的嘴了，她急促地說道：“胡說什麼呢？”
“剛剛東歡叫你嫂嫂的時候，你可沒有拒絕。”宇文西曜見洛寧反駁，心下有些不開心，語氣中也帶了些委屈出來。
“東歡隨意說說，我不會當真的。”
宇文西曜眼神冷了下來，這人總是這樣，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將兩人的關係推的那麼遠。
“我在現代學歷史的時候，書上說古代中秋有兔兒爺，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洛寧往前走着，宇文西曜再怎麼生氣，也只能緊緊跟在洛寧身後，替她擋着人群。
“前幾年都沒有。”洛寧找了一會兒，也沒有看見，嘆了口氣：“今年也沒有。”
宇文西曜見洛寧眉眼間帶了失落，安慰道：“這裏畢竟是個架空，明年說不定就有了。”
洛寧已經穿越了大半個街市，身體漸漸吃不消了，她說道：“我要去休息一會兒，你繼續看吧。”
宇文西曜用扇子輕柔地敲着洛寧的肩膀，聲音也是格外的柔和，他說道：“燈會表演要開始了，那裏有座位，我背你去好嗎？”
洛寧跺了跺酸麻的腿，點了點頭說道：“麻煩你了。”
雖然還是不滿於洛寧的客氣，但是能將這人背在身上，就足以讓宇文西曜忘記所有不好的事情了。
有些輕了。宇文西曜想着，這人在現代時看起來還是勻稱的，到了古代怎麼變得輕飄飄的了？等這人入了中宮，必得先養胖一點，養健康一點才好。
這距離並不短，人來人往間，不少人看見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子背着一個姑娘穿行在擁擠的街道上，那男子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讓姑娘被人群擠到，那姑娘也信任的將全身緊貼在男子背上，兩人一路上不知收穫了多少羨慕的目光。
“你穿艷色衣裳好看的，”宇文西曜說道：“今日宴會上就很好看。”
洛寧“嗯”了一聲，又聽到宇文西曜說：“你穿嫁衣的時候會更好看。”
洛寧鬆開環着宇文西曜脖子的一隻手，輕輕擰了一下宇文西曜的耳朵：“別亂說。”
宇文西曜好似看到了洛寧穿嫁衣的樣子，轉過頭來很認真的說道：“會的。”
洛寧臉頰被街邊的花燈照的發紅，她別過臉去，沒有回答。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找東歡他們。”宇文西曜將洛寧安置好，脫下身上披着的披風蓋在洛寧的腰腹處，又叫來了幾個小廝泡上熱茶，才離開洛寧身邊。
“漂亮姐姐，要買月餅嗎？”一個提着籃子的小男孩走到洛寧身邊，圓圓的臉上掛着笑，葡萄般的眼睛直看着洛寧。
洛寧瞧着小男和善地笑着：“好呀。”
“太好了，”小男孩高興地說道：“姐姐要吃什麼餡的？有豆沙，五仁和紅棗的。”
洛寧看着小男孩將籃子上的布掀開，月餅圍了一圈，上面的圖案栩栩如生，她仔細瞧了瞧，問道：“這是你母親做的嗎？”
“是的，母親每年都會做，家裏人都說母親做的好看，所以我想拿出來賣一些。”小男孩稚氣未脫的臉上提到母親二字時滿是自豪，奶聲奶氣的小嗓音也全是驕傲。
洛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男孩光滑的小臉，又將銀兩放在小男孩掌心中說道：“真是個好孩子，那就都賣給我吧，你也早早去玩，別讓你母親擔心。”
“真的嗎？姐姐真好！”男孩將籃子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要玩樂去，忽然又轉過身來說道：“姐姐和我母親一樣好。”
洛寧見男孩撲到一個布衣女子懷中，兩人說了點什麼，女子抬頭朝洛寧這邊看來，看起來是個極溫柔的女子，洛寧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過來，女子微微屈身，抱起小男孩漸漸消失在洛寧眼底。
洛寧拆下一直系在腰間的小鈴鐺，搖晃了幾下，了語很快出現在洛寧身邊。
“嘗嘗月餅吧。”洛寧拉住了語的手，微笑着說道：“看起來很好吃。”
了語拿起一塊填進嘴裏，豆沙的甜味瞬間在她舌尖漫開。
“怎麼樣？”
“還是不如你。”了語冷淡地說道。
“來了京城后，就沒有時間再下廚了。”洛寧也有些遺憾的說道：“我可能都要分不清楚糖和鹽了。”
“只要離開京城，就可以。”
洛寧無奈的笑了一下，眼眶也澀酸了很久，她抽了抽鼻子說道：“不只是離開京城。”
了語一直不清楚洛寧想回去的是什麼地方，但她知道洛寧一直念着想着，所以她一定會陪着洛寧回去。
“你去別院看看吧。”洛寧說道：“和景瑞一起。”
“好。”
了語走後沒多久，東歡便提着兩個花燈飛奔過來：“嫂嫂你看，這是我猜燈謎贏下來的。”
東歡將其中一個龍鳳燈遞到洛寧手中，等着洛寧的誇獎。
“真是個精巧的花燈，很難得吧。東歡最棒了。”洛寧轉弄着花燈，笑着說道：“快來吃月餅吧。”
“我說你為什麼跑那麼快，原來是為了討賞。”洛翊在後面慢悠悠的走過來，敲了敲東歡的頭：“最後一個燈謎可是西珏猜出來的。”
東歡不服氣的說道：“要不是我把之前的都猜出來，二哥也猜不到最後一個。”
“好，都好，快坐下吧，玩那麼久該休息一會兒。”洛寧只見到他們三個，疑惑地問道：“那兩個人呢？”
“他們一會兒就來。”洛翊自然地坐下，伸手掰了一塊月餅說道：“是五仁的？我不想吃。”
“還有豆沙和紅棗的，西徹喜歡五仁，留着給他吧。”洛寧將花燈放在膝蓋上仔細打量着，做工很精細，邊上還提着一行小字：但願人長久。
洛寧摸着那五個字入了神，直到髮髻中好像插了一支什麼東西，她才抬頭望進了那一雙盛滿月色的眸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