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梅森特家族的意圖
城牆腳下的道路旁長滿了垂葉紫荊，一種南方特有的花樹，在這個時間花開正盛，粉色的花朵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一根根樹枝。這在破敗的卡南城旁，顯得極其突兀，據傳，這排花樹是卡恩特羅未被帝國佔領時，由當地領主為自己的愛妻種下的，可惜他的愛妻沒能看到這花樹盛開的時候，倒是讓艾薇雅和喬伊斯感受了一把花下漫步的感覺。
「大的動作沒有，但小的動作不斷。」喬伊斯的紅色南安普頓馬體型粗大笨重，這種馬原本作為挽馬用來拉車的，但喬伊斯看上了它溫吞的性格，他原本的那匹灰色騎乘馬偶爾會不聽他使喚，所以在艾薇雅去帝都后不久，他就換了這個粗壯的傢伙，缺點嘛，就是走得比較慢。
他拍着馬的脖子，試圖讓它走快點「他們增加了礦區的人手，還整平了通往威克堡的道路，多了些行商來來往往，最近還說要舉辦一場圍獵，集結了一批規模不大的軍隊，那個叫摩根·梅森特的威克堡領主還真就去打了幾頭鹿。」
「他領地的封臣們有什麼動靜？」艾薇雅歪頭避開被花朵壓得垂下來的樹枝，主子是可以在出征前一天都花前月下的，以他本人的行為做參考，到時候大軍壓境時可能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不太安靜。」喬伊斯用來這麼一句話來形容。
看上去梅森特家族的動向似乎並不是備戰的樣子，只是以組織圍獵為由集結了少量軍隊，但就其封臣的「不太安靜」來說，恐怕還有大規模的軍隊集結。
卡恩特羅不種地，所以並不存在等待春耕完全結束后出兵這一說，挨到五月底是不現實的，艾薇雅覺得他們近期就可能會有所動作。
「我們還是得做好準備。」艾薇雅說道。
這麼好的宣戰理由，如果威克堡領主無動於衷的話，那這傢伙要麼比自己想的要聰明，要麼就是真的慫。無論那種，都不是艾薇雅樂意看到的，這將意味着卡恩特羅的麻煩會非常棘手。
卡恩特羅基本就是三足鼎立之勢，而自己作為新來的勢力，過分主動的去對付任何一個，都可能會面臨另一個家族倒戈而出現的一打二局面。但梅森特家族擁有這個資本，他們在卡恩特羅的領地面積雖說不及帕羅家族，但這裏只是梅森特家族的產業之一，梅森特家族的實力遠不止卡恩特羅的這麼一點。
然後，依舊是那個頭疼的問題，整個卡恩特羅在辛克萊家族治下足足有二十年，他們在這裏的勢力可謂根深蒂固，單從其梅森特家族的代表撞死領民后，民眾卻沒敢***就可見一斑，他們在卡恩特羅的威懾力遠超艾薇雅所代表的費利克斯家族。
而作為本地土著的帕羅家族，他們骨子多半不會歡迎任何一個外來家族，自然是趕走一個是一個，至於是聯合艾薇雅趕走梅森特家族，還是聯合梅森特家族趕走艾薇雅，這對他們來說沒什麼區別。
「另一個就是糧食問題，上個冬天購買的糧食已經見底了，卡南城的糧倉只能存半年的糧食，單單依靠行商賣的糧食不足以供給領地內的糧食消耗，而且商人賣的更貴，現在有必要向周邊領地買糧了。」喬伊斯有些憂慮。
民以食為天，這在哪裏都是適用的，若是領民們吃不飽飯，他們舉着草叉殺進城堡也不是不可能。
「這事你去安排就好了，錢應該是夠的。」艾薇雅的前方有幾個孩童，她放慢了馬速。
孩子們在高聲爭吵着些什麼，幾個男孩手裏捏着的似乎是牛蹄筋做成的繩子。
在北地的時候，男孩們就有用這種東西打鳥的喜好，艾薇雅也偷偷玩過，原理與彈弓沒什麼不一樣，區別只在與這東西用的是手，拉住牛蹄筋的一頭，另一頭繫上一個布兜，裝上石子再拉開，就可以打了想打的目標了。
孩子們注意到了迎面而來的艾薇雅，正常情況自然就是看到衣着華貴的人騎着馬，都慌慌張張跑開的，不過這幫孩子沒有一人跑路。其中一個男孩甚至跑到了艾薇雅的跟前。
男孩看上去有些眼熟，直到他雀躍的喊了聲「艾薇雅公主！」
艾薇雅這才想起來，他是自己剛來被暴民堵在巷子裏時遇到的男孩，桑迪。
他的確不怕自己，不過他身後的幾個孩子還是顯得十分緊張，在他們的印象中，這麼上前去攔住領主，鐵定是要吃打的。
「有什麼事？」
桑迪說「剛才我朋友跟我說，他在萊恩河北岸的林子裏發現了一個軍營，最近那些士兵的活動都影響到了他們打鳥，想問問您能不能調走那幫傢伙。」
看得出來孩子們相當討厭那幫人，但又因為害怕而不得不躲着。
這個理由放到一般的領主手裏，幾個孩子恐怕是討罰的，但桑迪膽子大，即便知道眼前的是領主也絲毫不害怕。
艾薇雅看向喬伊斯，是在詢問他是否有軍隊駐紮在北邊的林子裏。
「不存在，羅蘭堡的軍隊一直都在城內，即便是偶爾外出狩獵開開葷，也不會在城外這麼近的地方紮營。」喬伊斯十分肯定的說道。
艾薇雅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掛着微笑對桑迪說道「我很快就會讓那幫討人嫌的傢伙離開的，他們在那裏還有重要事要做，你告訴城裏的孩子們先不要隨便去北邊的林子，幾天就好。」
桑迪答應得很開心，這可不是因為那幫討人厭的士兵們能離開林子了，他可不打鳥，而是他在身邊這些孩子們的心中地位陡增。
軍隊不是自己的，而且是在北岸，艾薇雅優先想到的就是梅森特家族的前哨站，北邊的山上足以俯瞰整座卡南城，這些士兵恐怕監視自己這裏有些時日了。
在回去的路上，艾薇雅讓喬伊斯通知下去，自己要集結一下卡南城的隊伍，她需要視察卡南城的軍隊。
這事早就應該處理了，但帝國比武耽擱了不少時間，一些細小的事務讓她一直沒法抽身，但現在，她必須優先處理這個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現在別說知彼，她連自己手裏的武備水平都不清楚，奧尼爾的簡要報告不足以讓她對手中的隊伍了解得足夠透徹。
艾薇雅其實有預料到卡南城的軍隊質量不怎麼樣，無論是辛克萊家族統治時城防依賴其家族的奔狼騎士團，還是奧尼爾向艾薇雅的彙報，但實際情況依舊是讓她無言以對。
三個小時，整整三個小時！卡南城的軍隊總算是集結完成了，這組織度水平已經深深震撼了艾薇雅，要知道，卡南城的軍隊只是一支一百五人的隊伍。
看着外堡場上的歪歪扭扭站姿各異的老弱病殘，艾薇雅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結果還有人打了個哈欠。
士兵們手裏的兵器銹跡斑斑，有些長槍甚至沒有槍頭，就光禿禿的木杆，連斷掉的鐵劍都有好幾把，放眼看過去，一百多人的隊伍估摸着都湊不齊一套像樣的盔甲。
艾薇雅繞着這個稀稀拉拉的隊伍看了半天，愣是沒憋出哪怕一句話。
喬伊斯倒是很快給出了十分具有建設意義的建議「殿下，咱跑吧？這隊伍打起來恐怕還沒城裏的治安團抗揍！」
艾薇雅手裏的馬鞭不痛不癢的打在了喬伊斯的身上「你要不猜猜為啥我在帝都遇到了刺殺返回的還是這爛地方？我要是現在就跑了，皇帝可有理由找我家族的麻煩，怎麼說也得先打一場，再跑。」
縱使激怒梅森特家族讓其先對自己動手是她原本的計劃，但自己手裏的軍隊情況，依舊是自己沒想到。
她知道在過去的二十年裏，卡南城的大部分青壯年都去了礦上，軍隊裏肯定不會有多少光膀子能看到腱子肉的人，可如今這現狀也太慘不忍睹了，恐怕挑幾個走路利索的都費勁。
在來回徘徊了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揮手解散了這支跟難民似的所謂軍隊。
這幫人零零散散的步子把整個堡場搞得宛如菜市場一般，不過解散比起集合還是要快上不少的，花了大約一刻鐘。
等到最後一位老大爺一瘸一拐的出了堡場大門，艾薇雅才摸着自己的下巴十分認真的說道「在奧尼爾返回之前，我們還有四十名白獅騎士。」
「您是打算讓他們以一敵百不成？」喬伊斯一攤手，這顯然是不切實際的，也許來幾個術士還能救一救，但四十名具甲騎兵，真救不了眼下的情況。「保守估計，梅森特家族在卡恩特羅能拉起一支一千來人的隊伍，他們領地里的人手可比我們充沛得多，連卡恩特羅唯一的教堂，都在他們領地的治理範圍內。」
「當然不是，他們會打獵啊。」艾薇雅的回答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喬伊斯還指望自己的公主殿下能想出什麼歪點子來力挽狂瀾，結果是這麼個不明所以的話「然後？」
「夜晚打獵試過嗎？」艾薇雅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