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舞會
當兩人抵達大廳的時候,賓客們幾乎都到了,絲特芬妮面對簇擁而來的問候和行禮應付得輕車熟路,她的微笑始終是那麼的柔和且自然。
賓客之中也不乏能認出艾薇雅的,她也的確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那些在以前去過聖**亞見過艾薇雅的權貴開始率先向她行禮。這種情況下的這種操作大概率是一呼百應的,跟在帝國公主身後同樣盛裝而來,她具體是誰對於這些人來說並不重要。
越來越多不認識的人也向她問候和行禮,艾薇雅可就沒法應付得如絲特芬妮那般輕鬆愜意了,這勾起了曾今在地球逢年過節走情訪友時那不快經歷,認不認識的都來搭兩句話,還得硬着頭皮滿嘴祝福的還回去。
好在這幫人更在乎自己的儀態,不會冷不丁的湊過來突然搭話,且在場的人里有些不屑於如此直白的恭維兩個晚輩,他們的行禮往往就是一個簡單的點頭微笑,而更有些全然不搭這茬的,頭也不轉的繼續着他們的話題,這讓艾薇雅得以鬆口氣。
帝都的舞會與公國的宴會截然不同,大廳裝飾得富麗堂皇,乳白色的花崗岩打磨得如同鏡面,艾薇雅懶得猜測打磨這些石頭需要花費多少人力和物力,說不定又是魔法造物呢,她的注意力暫時放在了大廳兩側擺滿食物的長桌上。
桌子鋪着潔白的餐布,垂下來的布幔隔段距離便綉着一條猩紅的飛龍。人們都穿着禮服,輕聲交談,即便是端着盤子盛吃食的人,也儘可能的不讓餐具碰撞發出太大的聲音。
如果說在過去的十四年裏,艾薇雅接觸到的人和事更接近於地球上歐洲的中世紀中期,那麼眼前這個場景則更像是來到了文藝復興時期。
好不容易熬過了行禮熱潮,艾薇雅本想問問絲特芬妮,這場合有那些講究。
畢竟舊城的學士們並不樂意在書里記錄這種場面,按他們的說法就是,俗,俗不可耐,但艾薇雅一直覺得多半是這些場合從不邀請這幫學者。
反正,因為學者們的不待見,即便舞會流行與這個世界已經有數十年了,各地效仿的舞會其規矩和講究都各有不同,能充分糅合一堆自己的特色,倒也是讓某些人開始熱衷於舉辦舞會。
艾薇雅還沒開口,這姑娘就奪過身邊侍從剛準備端上桌的點心,然後一本正經的開始動手挑選自己想吃的口味,同時還不忘與眼前的同齡人打招呼,直接將艾薇雅晾在了一邊。
無奈之下,艾薇雅只得嘗試尋找父親和兩位哥哥。作為一個輕微社恐的人,她可以勉強當著眾多觀眾的面發表演說,但這種社交場合就宛如地獄了,尤其是身邊還沒熟悉的同伴。
以往在亞蘭公國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找個理由溜出去。但眼下這場舞會她沒法隨意溜走,這裏是聖多明,不是聖**亞。
好在找到父親並沒有花多少時間,他在靠近大廳地台的位置。目的是抬高一級拱衛王座的地台,這在聖**亞也是有的,連卡恩特羅的羅蘭堡都勉強做了個,就是羅蘭堡的地台小得堪堪擺下一排座椅和一張長桌。
父親的身邊圍着好幾個人,皆是衣着奢華的權貴。不過看到艾薇雅,凱恩大公還是第一時間朝她舉了舉手裏的酒杯。
隨後他中斷了與身邊幾人的談話,來到艾薇雅的跟前「我親愛的艾薇雅竟然主動來舞會了?讓我猜猜是因為什麼?」
男士的禮服實際上就是盔甲內襯,可以說它就是一件軍裝,為了能夠在外頭套上盔甲,這種衣服最值得稱道的除了長到膝蓋的衣擺,就是那修身的裁剪了。
整個法蘭福斯都極其推崇這種修身裁剪的定製禮服,禮服的用料和合身程度也是評判穿着者身家的首要標準。
可對於絕大多數權貴們來說,特地定製一套禮服的開支是不小的,還需要因為自己的身材的變化而重新定做。
因此,這種便宜還修身的盔甲內襯漸漸流行了起來,而上層權貴們流行這種禮服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軍裝可以顯得他們也是個戰士。
艾薇雅這其實是頭一次看見父親穿禮服,藍色的禮服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當然他也不需要。不同於其他大齡權貴的趨向圓潤,父親的身材依舊如同一位年輕的戰士,他根本不需要那些花飾來掩飾自己肚子上的贅肉。
「啊,是啊,因為什麼呢?」艾薇雅攤攤手「可能是為了目睹父親大人這挺拔的身姿吧。」
凱恩大公對於自己女兒的這種話早就習以為常,他猜道「是威爾斯拉你來的?這小子有這功夫還不如多練練手裏的劍,就盡折騰你。」
艾薇雅並不想讓二哥莫名其妙的背這個鍋,可她剛想如實回答,身後突然冒出來的絲特芬妮就給搶答了。
「是我拉來的,姑父。」
她一隻手拿着一小碟點心,嘴角還沾着蛋糕碎屑。似乎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趕忙掏出手帕擦了擦。
「呦,侄女都長這麼大了?」凱恩確實不缺跟人打趣的天賦,他飲盡杯中的葡萄酒「可有心儀的白馬王子啊?」
「姑父!」絲特芬妮嬌嗔。
凱恩大公哈哈一笑。
「那我這個老男人就不打擾你們倆小姑娘了。」他還特地看着艾薇雅,囑咐道「都是自家人,放輕鬆。」
是嗎?艾薇雅心中不由得反問。這話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不過她的確覺得身邊這位帝國公主怪怪的,雖說關係上是她的表姐或者表妹。難道是自己前世接觸的宮廷情節導致的後遺症?
她不由得看向絲特芬妮,察覺到身邊目光的女孩朝她甜甜一笑,還在手上的碟子裏挑了一塊點心遞過來「嘗嘗?這個可好吃了。」
真是自己多慮了?艾薇雅接過點心。然後就看到眼前剛轉身離開的父親還沒走幾步,一個中年男人就笑盈盈的朝他而來。
男人的穿着與舞會上的人有些許不一樣,或者說是截然不同。他套了一件華麗的大袍子,一直端着的左手是為了不讓同樣寬大的披肩滑落。最讓人意外的是,這個男人有着一頭與絲特芬妮一樣的灰發。
「我叔叔,奧德里奇親王。」絲特芬妮主動介紹道「這是他在我父親繼位后,頭一次來參加帝國比武。聽說他最喜歡的是釣魚和打獵,這的確是個不錯的愛好。」
那可是個相當不錯的愛好,作為皇帝的親弟弟,任何不太適當的愛好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無論你是否窺見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尊敬的皇帝陛下大概率都會默認你在窺見,不是也得是,縱使這個世界的法蘭福斯也不例外。
打獵這個愛好,聽起來就很危險,也難怪他此前從不參加帝國比武,畢竟這是唯一一個需要他來帝都的事。
只要本人不在這裏,皇帝哪怕真想對他如何,也得三思而行,畢竟他坐擁法蘭福斯三大公國之一的西諾公國,可他現在為何會來?
「瞧,那是你的兩個哥哥嗎?」絲特芬妮拉着艾薇雅的袖子興奮的喊道,她伸手指着大廳另一側的長桌。
但絲特芬妮的話音剛落,大廳里便開始響起悠揚的音樂,似乎是德斯文小調,舞會正式開始了。
男孩們紛紛邀請身邊的女孩共舞這一曲,剛開始的曲子普遍比較好踩上調,這也是舞技沒那麼精湛的人表現的機會,直白點就是,這是年輕一輩的舞台。
不遠處的父親和親王的身影都很快淹沒在熱衷於跳第一支舞曲的人群里,而絲特芬妮指着的方向更是被擋得嚴嚴實實。
艾薇雅準備穿過人群找她的兩個哥哥,卻被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前的男孩擋住了去路。
「尊敬的公主殿下,冒昧的問一句。」年輕的男孩向絲特芬妮發出了邀請。
他沒有穿成年男人的那種禮服,而是簡單的在襯衣外套了一件馬甲,原本是用來在騎馬時束縛衣擺的,不過倒也符合法蘭福斯追求禮服修身的要求,
少年禮貌的伸出右手「能否一起跳支舞?」
絲特芬妮優雅的放下手裏的點心碟子,煞有其事的打量了一番男孩,然後看着男孩的眼睛說道「我並不太想與任何人跳第一支曲子。」
舞會中男士邀請女士時遭到拒絕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只不過對於被拒絕的人來說,多少會有些丟面子。
但被帝國公主拒絕可不見得是件丟人的事,她可是帝國唯一的公主,整個帝國身份最尊貴的女孩。敢向她發出邀請,本身就是勇氣的表現。
少年的失落果然只是暫時的,他順勢躬身行禮「很抱歉打擾了到您了,那請問……」
他當然是準備邀請一旁的艾薇雅,打進入舞會開始,就是最吸引眼球的少女。淡紫色的荷葉邊雪紡裙,領子上的白色翻花恰到好處的托起女孩那俏皮的臉頰。
無論是姿色還是這身衣服代表的家族分量,絕對是在場所有女孩中最值得邀請共舞的一位。
只不過他的餘光瞥見了眼神不善的艾薇雅,大概是考慮到再被拒絕那就是妥妥的丟臉了,少年說到一半的話果斷咽了回去。
他當然不會知道艾薇雅這身衣服是借的,更不會知道艾薇雅是被皇帝陛下親定的權爭炮灰。
不過想來這傢伙就是來顯擺勇氣的,艾薇雅目送少年回到他自己方才的位置。
果不其然,他身邊的幾人毫不意外的向他圍了過去,有人在鼓掌,也有人在嬉笑,但無論如何,這個少年都明顯收到了他夥伴們的歡迎,好似迎接一位凱旋而歸的戰士。
「無聊。」見到這一幕的絲特芬妮有些惱火,把她當成了勇氣試煉了不成?她怒道「這對他有什麼好處?我要治他的罪!」
「對於男孩來說,有時候一句算你厲害,就是最高的榮譽。」艾薇雅脫口而出。
「你指定還有什麼特別的癖好。」絲特芬妮有些驚訝的扭頭看向艾薇雅,不過她依舊理解不能「而且你這麼一說,更無聊了。」
早就放棄解釋什麼的艾薇雅自然也不會解釋這一句,總不能說,爺上輩子就是大老爺們一個,這種心理咱門兒清。
此時正經跳舞的已經拉開了架勢,湊熱鬧的很自覺的退到了一邊。艾薇雅再次順着剛才絲特芬妮指的方向看去,總算是透過人縫看見了另一邊舉着酒杯對場上跳舞的人們評頭論足的兩位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