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手任務
空氣中滿是腐朽的氣息,還夾雜着熟悉的淡淡血腥味。木製房子已是半垮塌狀,淡淡月光從破洞中照進來,稍微照亮了屋內,也露出了黑暗中一隻乾枯得不像樣的腳。
在他醒來的時候,眼前便是這樣的一幅景象。
很好,完美的開局……
陳竑皺了皺眉,那隻腳的主人一看就不知死了多少天了。把一個新手放到這種地方,這伊甸園的惡趣味還真是讓人難以評價。
但他畢竟見慣了死亡,自己也有死過一次的經歷,這樣的情景最多也只能讓他在心裏微微波動一下。
陳竑隨手抄起身邊的一張爛布扔到那屍體上,準備撐起身體,卻因為右手上突然傳來的燒灼感,手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什麼東西……!
他連忙爬起身,甩甩手臂,卻正好看到手中握着的那張契約紙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金色,隨後化作一團粘稠的液體,在輕微的刺痛感中緩緩陷入手背,形成了一個散發著微光的紋身。
紋身是天秤形狀,金色主體,周圍還有一圈藍白色的邊,帶着星光般的光點,看起來相當絢麗。彷彿察覺到他的視線,紋身微微顫抖,一團團字體如同洇墨般在他的眼中展開。
【任務世界:仁王2】
【任務類型:新手任務/糾察者契約】
【世界簡介:戰國時代,妖魔橫行,大名鼎立。亂世之中,對於多數人來說,活着早已變成了一種奢望。】
【任務難度:自選】
【任務目標:暫無】
“本次任務屬於新手培養任務,請自選任務難度,並選擇新手贈品。”
“新手級:任務目標難度及獎勵下降75%;體驗級:任務目標難度及獎勵下降50%;標準級:任務目標難度及獎勵不變。”
“請選擇。”
沒有第一時間去研究內容,陳竑眯了眯眼睛,將手在眼前晃了晃,發現自己視力好得不自然。
原本需要戴眼鏡的他,現在不僅可以在黑暗中將周邊的一切都看得清楚,連與夜色相似的文字提示都分辨得一清二楚。
這倒是方便了不少……
陳竑抿了抿嘴,因為光球的承諾而變得有些激動的心情更是帶上了幾分愉悅。帶着這樣的心情,他潛心看了幾眼眼前的文字。
幾秒鐘時間,眼前的字體便已隨風消散,只剩了難度選擇的幾行,等待着他的決定。
時間不長,但也足夠他將內容全部閱讀完畢。陳竑沉吟着抬起頭,上方所有的字他都認識,意思也能理解,但這些個世界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按照契約所寫,伊甸園的工作死亡率極高。他原本還以為是些戰場之類的環境,可眼下那一個“妖魔”卻是讓他有些茫然了。
陳竑為難地摸着下巴,對着難度選擇的字體,陷入了搖擺不定的猶豫當中。
戰國妖魔……這是山海經啊。
上一次讀山海經,還是跟着迅哥兒讀的。是什麼來着……刑天?
想到這裏,陳竑好笑地呼出了一口氣。自我排遣了一下心情,拋開心底的猶豫,他乾脆地伸出手,選擇了標準難度。
儘管他有一萬個理由勸服自己去選最低難度,哪怕是中期的體驗級,但一個復活人類的願望,他不覺得會如此廉價。既然已經選擇了接受契約,那麼有些東西就只能去面對。
而且,這個世界似乎也帶着幾分危險,或者說,刺激的潛質。他已經在低落中度過太久,反正已經死過一次,活到就是賺到。
在賺到自己需要的籌碼之前,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把這條命當做籌碼,擺在賭桌上。
或許,他也可以憑藉著這個所謂的工作,再度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
想到願望,陳竑已經平息下來的血液又重新鼓動了起來。那是他很久都沒有感覺過的,熱血沸騰的灼燒感。
“任務目標已更新。請選擇贈品。”
“請於下列傳承技能中選擇一項。”
【殘心·流轉】
【主動:於任一招式之後連接使用。將回復少許耐力,並穩固姿態。
被動:力竭后將回復少許耐力】
【被動冷卻時間:24小時】
【武士出擊當全力以赴,萬不可有小覷敵人之心。以身法流轉,可保殘攻之力。】
-
【妖月輪】
【於任一招式之後連接使用。使用后將擲出武器,根據武器品質對命中目標持續造成傷害】
【冷卻時間:3小時】
【乾!坤!一!擲!】
-
【蛇妖之氣】
【發動后將賦予下一擊額外毒傷害。擊中后賦予敵人中毒效果(持續流失耐力)】
【持續時間:3分鐘】
【冷卻時間:1小時】
【夜刀神之毒,悄無聲息。】
陳竑無聲地咀嚼着這幾行字,帶着些許疑惑地皺起了眉。
贈品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是槍之類的武器,而是如同遊戲一般的……技能?
天知道他上一次玩遊戲是什麼時候。
不過根據意思,倒也不是不能選。三個技能,兩個傷害類,一個……嗯,輔助類。
妖月輪第一個被陳竑排除,手上連一把武器都沒有,按照描述來看,扔出一根木棍的效果估計沒辦法讓他滿意。
蛇妖之氣和殘心看起來都不錯,一個有毒,一個長時間續航。耐力一貫是比較重要的素質表現,這一點他曾深有體會……
特別現在是妖魔當道,總不能讓自己跑都跑不過吧?
但說實話,以他目前這個戰鬥能力來講,都不太實用。
他連王八拳都不會。
煩惱地抉擇一番,經過再三考慮,陳竑還是準備選擇蛇妖之氣。畢竟有一點微弱的傷害能力,或許可以以此來渡過看起來相當艱難的新手期。
畢竟又是戰國又是妖魔的……
也不知道現在投靠秦國靠不靠譜。好像律法很嚴苛來着……
陳竑苦中作樂的想法剛剛浮現腦海,還未做出選擇,耳邊竟突然響起了巨大而嘹亮的馬嘶聲。
回頭看去,正對上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兇狠地朝他撲了過來。
腦海中還未做出回應,身體便已經迅速作出了反應。陳竑下意識地閃身躲過,那血盆大口猛地咬碎了他面前的提示字體,一個猛子扎到了地上。
這時陳竑才看清敵人的全貌。那妖魔像是一隻餓了一輩子的瘦猴,奇大無比的腦袋上插着光禿禿的三根毛髮,眼睛因飢餓而變得通紅。四肢不足一握,卻偏偏有一個鼓脹的肚子。
看着對方瘦弱的模樣,陳竑不由想起了以前那些吃觀音土的故事,讓他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憐憫。
這妖魔看起來挺慘的啊。
那妖魔偷襲不成,從地上一躍而起。與外貌不符,它的動作敏捷得不似常人。
正當陳竑警惕地從身邊抄起一根木棍,沉下身體準備動手的時候,它卻突然四處聞聞嗅嗅,像一隻貪吃的狗一般,頓時拋下了眼前的人類,撲到了一旁。
陳竑微微一愣神,還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一旁便傳來了狼吞虎咽的咀嚼聲,相伴的還有那熟悉的血腥氣息,霎時便讓他的臉色沉了下去,對那妖魔的調侃也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就以對方的外貌而言,很難引起他的恐懼。因此,陳竑拎起木棍,掂了掂重量,當機立斷沖了上前,用盡全身力氣,衝著那醜陋的後腦勺便砸了下去:
“喜歡吃人……滾回去吃你的觀音土!”
隨着“砰”的一聲,木棍應聲斷裂,那妖魔後腦勺頓時像是麵糰一般凹陷了幾寸。
挨了這一棒,那妖魔竟只是搖了搖身子,怔怔地望了過來。
頭骨塌陷對它來說,就好似划傷了手指一般無傷大雅。它的雙眼是鮮血般的血紅之色,帶着幾縷漆黑的雲霧,瞳孔散開,看起來相當智慧。
此刻,那妖魔與陳竑對上眼神,頓時怒吼一聲,眼中的茫然驟然消失不見,像是被徹底激怒一般,咆哮着一躍而起。
“叫什麼叫!”陳竑冷哼一聲,那妖魔嘴角的血跡徹底泯滅了他心底的最後一絲猶豫,對着那撲過來的妖魔,不閃不避,抬手直接將剩下的半截木棍由根插進了對方的眼眶。
劇烈的血泉噴濺到手臂上,手下驟然激烈的反抗讓他險些抓不住武器。然而陳竑只是咬緊了牙關,一手按着對方看起來脆弱無比的肩膀,不管不顧地將木棍一直捅到了底。
直到那象徵著生命的怒號緩緩低沉下去,陳竑才鬆開幾乎插進眼眶的右手,拋開手下的屍體,扶住了一旁腐朽的牆壁。
那妖魔看起來像是一隻瘦猴,力氣倒是不小。加上他沒有什麼戰鬥經驗,雖然像是大人打小孩一般,靠着臂展優勢取得了絕對上風,但他還是浪費了不少力氣。
陳竑平息了一下因戰鬥而變得劇烈的心跳,險惡地甩了甩滿是血跡的手臂。這時他才注意到,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不少被那妖魔抓出來的血痕。
剛才沒感覺到,現在才開始一跳一跳地散發著痛感。
這麼看起來,山海經可一點都不浪漫。
陳竑定定地看着那被咬了好幾口的屍體,嘆了口氣。用腳尖翻了翻地上妖魔的屍體,確認再沒法子動了之後,他正待轉身離開,大腦卻在回想之前戰鬥的時候,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
剛才……馬的叫聲是哪來的?
像是為了回答他心底的疑問,臉側突然罩上了瑩瑩紅光。陳竑不自覺地看過去,正對上一隻血紅的眸子從窗上降了下來。
眸子與他拳頭差不多大,周邊是青綠色的皮,佈滿了燒傷般的燎泡。一隻大嘴微微吐息,滿是腥臭味的氣息裹挾着濃郁的血漿味道,噴吐在他的臉上。
那一刻,陳竑血液彷彿都凝固了下來。
看清眼前怪物的下一秒,完全是出於本能,陳竑向下一蹲,恰好躲過了從頭頂擦過的一柄巨型骨鋸。滿是血漬的骨鋸擦過髮絲,陰冷的氣息留在頭頂,讓他頭皮一陣發緊。
陳竑緊抱着腦袋,在房屋倒塌的前一刻,從妖魔的身側沖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來不及管有些擦傷的手臂,陳竑利落地爬起身,背靠着巨大的櫻花樹,終於看到了攻擊自己的妖魔的原貌。
巨大的體型足有兩三人高,宛如一個小巨人,猙獰兇狠的馬頭之下是強健的人型身軀,外形卻如同乾屍一般,乾枯得看得到肌肉之間的空洞。
與巨大的體型相悖,它的動作反倒是快得離譜。一擊落空,馬頭鬼順勢轉身豎劈,骨鋸便帶着凄厲的風聲,狠狠地剁在了櫻樹榦上。
散落的櫻花落滿頭頂,想來若不是有這棵樹,陳竑還未爬起身便會被剁成兩半。
在死亡線上又走過一遭的陳竑披着滿頭花瓣,狼狽地退到牆邊。馬頭鬼用力太大,骨鋸陷入樹中,竟是一時間拔不出來,這才給了他一點喘息的時間。
陳竑倒抽了好幾口涼氣,這不足五秒的時間卻好似花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心臟從未跳得如此劇烈,彷彿每一下跳動都狠狠砸在喉嚨,讓他的呼吸都變得用力起來。看着近處用力拔着骨鋸的馬頭鬼,心底的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話:
“這個難度跳躍,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那猴子騎馬面來的?鬼二代?
脫口而出的調侃讓馬頭鬼更顯暴怒,卻讓動作更加粗暴,連骨鋸都卡得深了幾分。
櫻花樹劇烈地搖晃起來,陳竑抓緊時間,環視一周,終於在馬頭鬼身後看到了一扇沉重的大門。
看起來還有逃跑的機會。
在看清馬頭鬼全貌的那一刻,他就沒生出過反抗的念頭。陳竑吐出一口氣,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對方還在與櫻花樹較勁的姿態,試着跳了跳。
剛才他就覺得不對勁,無論是閃過妖魔的偷襲,還是一棍子敲斷武器,他的身體未免輕盈有力得過分。
此刻陳竑才真正感受了一番,彷彿回到了第一次做大型手術前的時候,手腳有些發涼,思維卻在刺激之下更顯得清晰。稍許活動后,微麻的感覺消失,全身肌肉緊繃,陳竑上身微躬,劇烈的心跳也逐漸平息了下來。
也就在這時,馬頭鬼奮力拔出骨鋸,腳步一時不穩,踉蹌了一步。
“好機會!”
本準備從牆根繞過去的陳竑眼睛一亮,來不及多想,霎時間身形暴起,剎那間便化作了一團模糊的身影,帶起一蓬櫻花,與馬頭鬼交錯而過。
馬頭鬼一時不及,眼看着陳竑從它背後逃過,頓時怒吼出聲,轉身擰腰怒劈,骨鋸帶起凄厲風聲,直衝陳竑背後劈了下來。
背後一陣發涼,陳竑心起警兆,像是背後長眼了一般,腳下用力一蹬,竟是全力衝刺之下扭轉了身形,向著左手側撲了出去。
巨大的骨鋸擦過身側,轟然砸在地面,震起無數細小的泥點。
一擊不中,馬頭鬼血紅的雙瞳死死盯着陳竑的背影,從口鼻處噴出了激烈的長息。
在地上翻滾一圈,陳竑利落地爬起身,頭皮因為剛才擦身而過的死亡一陣發緊,腳下卻是絲毫不停,一心向著門口衝去。
終於跨過好似千山萬水的院落,撲到了象徵著希望的門口,他握上似有些腐朽的門把手,用力一拽。
隨後,他盯着手裏的把手,兩眼有些發直。
鎖着的?!
背後再度傳來嘹亮的馬嘶聲。陳竑心頭一緊,轉身看去,正對上那馬頭鬼大踏步沖了上來。手中骨鋸橫斬,馬頭鬼修長的軀體都被這一下扯動了身形,向著一邊傾斜了過去。
“媽的……”陳竑一咬牙,倉促間縱身躍出。骨鋸幾乎是擦着他的頭皮掠過,帶起幾縷髮絲。
堪堪躲過這一記橫掃,還沒等他爬起身來,便看到那馬頭鬼以奇異的動作止住了動作,隨後以狂野之勢倒擰身體,巨大的骨鋸橫掠而來,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陳竑身上。
這一下實打實的要命。像是撞上了一枚橫飛而來的炮彈,陳竑頓時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斷片了一樣地黑過一瞬,身體更是止不住地倒飛而出,狠狠地撞在了櫻花樹上。
若不是馬頭鬼倒斬的那一下用的是骨鋸背面,單單是這一下,陳竑恐怕就得分成兩半。即便如此,頭頂落滿櫻花的陳竑也只能踉蹌着爬起身來,右胳膊扭過一個不自然的角度,無力地垂在身側。
眼前有些發黑,陳竑靠在樹榦上,苦笑着看着緩步走來的馬頭鬼。巨大的骨鋸在地上拉出明滅不定的火星,就好像他現在的心情。
鎖門是不是有些不講武德了啊……
“說真的……”陳竑咳了幾口血,還能動的左手撿起了一根掉落在地的樹枝,擺弄一番,不由長嘆了一口氣,“我現在有點想念我的木棍了。”
滿是血腥氣息的骨鋸橫飛而來,陳竑蹣跚着邁出幾步,卻難以躲過那凶厲的殺意。
血與泥土混合的氣息越來越近,戲謔的風聲撥弄起他的額角。正當陳竑已經無計可施之時,激烈的風卻被驟然出現的金藍色光芒擊碎。
宛若神明的雷霆照亮了夜空,將骨鋸轟至一邊。一隻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鷹陡然出現,發出了震人心神的鷹唳:
“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