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與重生
清晨時分，陽光斜照進逼仄的房間內，正打在一雙帶着些許疲憊的眼眸里，讓那已經睜了一整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閉。
陳竑揉了下眼睛，站起身從狹小的窗望出去。他用力吸了一口氣，有些自嘲:“倒是個好天氣。”
“陳竑。跟我們來一下。”身後的欄杆被敲了幾下。他有些訝異，卻又鬆了口氣般地轉身，走到門口，伸出雙手。警察扣上手銬，打開牢門把他拉出來:“這邊。”
“麻煩了。”陳竑點點頭，順着大臂上的力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
沉默着走入一間審訊室，看到眼前許多身着制服的法官、檢察官和警察，陳竑沒有多少反應，只是配合地坐到椅子上，一口口安靜地吃掉了桌上的早餐，輕輕閉上了眼睛。
“帶陳竑！”
伴着一陣慢節奏的腳步聲，陳竑走入宣判室，安靜站好，看着自己的雙手。那雙手自小就纖細修長，經常會被鄰居父母笑稱是女孩的手。而在考上大學之後他更是注重手的保護，除了幾處磨出的繭子，纖細的手指上沒有一絲傷痕。
“姓名。”
法官的問話讓陳竑抬起頭，他清了清嗓子:“陳竑。”
“性別。”
“男。”
……
“基本屬實。”
“陳竑，現在向你宣讀法院下達的死刑執行命令……本院遵令於今天將你押赴刑場，採用注射方法執行死刑。”
沉默着聽到法官的死刑宣判，陳竑微微點了點頭：“多謝。”
法官不由頓了頓。
對面的那張臉很沉靜，眼睛似乎在想着別的些什麼東西，看起來很深邃，只是經歷的緣故，為它帶上了幾分死寂的色彩。想起之前念到的基本犯罪事實，法官不由放緩了語調:“……那麼，你有什麼遺言？”
“……沒有。”陳竑從記憶中回過神來，簡短地回答了一聲。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他扯了扯嘴角，閉上眼，順着警察的力道，慢慢走上了囚車。
彷彿是很長的路，陳竑終於躺在了注射椅上，由執行人員將他死死固定在上面。儘管已經做好了準備，身體依舊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感受到針筒扎入身體，他最後深吸了一口人間的空氣，沉沉地睡了過去。
……
“各位，是時候起床了。”
朦朧中，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中性的聲音。陳竑一驚，一個激靈便坐起身來，有些茫然地看着雙手。依舊是熟悉的模樣，依舊是囚服短短的袖子，卻沒有了應當存在的束縛帶。
這是什麼地方？我應該……死了才對。
思維走到這裏，腦海中突然傳來了一陣窒息的感覺，強烈而短暫的痛楚針扎般湧入腦海，讓他不由抱住腦袋，發出了低沉的悶哼聲。
痛苦來得快去得也快，簡直就像是大腦不滿足於他服從死亡的簡短報復。
從窒息般的痛苦中緩過神來，陳竑苦笑着抬起頭，揉了揉眉心。
果然不管什麼時候，死還是會讓人感到不適。
這時他才有空看向四周，卻只看得到一片朦朧的白光。地面是毫無瑕疵的白色，天空也是一望無際的潔白，整片天地潔白得讓人有些暈眩。
若不是天邊橫貫着一條地平線，或許他連自己是否踩着地面也看不清。第一印象之下，甚至有些像是天堂。
如果再有幾個鳥人，就更像了。
這是一個靜得令人心寒的地方，周圍躺着十幾個昏迷不醒的男女，衣衫不整的模樣。
結合四周，這樣的情形看起來有些奇怪。除了他自己，其餘人似乎也都並不是犯人的身份。
而且也沒有所謂的金色大門或是牛頭馬面這樣的接待使者，不由讓他有些疑惑。只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好奇心實在沒有多大的存在空間。
因此陳竑只是隨意地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關注周邊狀況。拉了拉身上的囚服，默默站起身，舒張了一下許久不動的筋骨。聽着骨骼傳來的輕微脆響，他才有了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這是什麼地方？”身後傳來一個柔軟的女聲。
陳竑回頭看去，是一個長發杏眼的姑娘，看起來年紀不大，眉清目秀的樣子。
陳竑沒什麼心情回答，剛剛的中性聲音卻再度響了起來：“伊甸園。”
陳竑和那姑娘循聲望去，一個光球正緩緩浮在空中。入眼看去，可以看到片片多棱狀的透明多面體，卻莫名地感覺如同一個完美的圓一般。
輕微的白光似乎就是由它散發出來的，可陳竑記得清楚，醒來的時候，那個地方可什麼都沒有。
這個發現不由讓他的目光閃了閃，沒有做聲。
那姑娘像是被那光球悖論般的存在鎮住了，一時沒敢說話，扭頭看向陳竑，卻是嘴唇一抿，險些咬到嘴唇。
終於看清了陳竑身上的囚服，女孩慌張地急退兩步，險些踩到腳邊的人。在她臉上展現的，簡直可以稱作災難般的惶然。
陳竑低頭打量一番自己，摸了摸鼻尖，隨意地向遠處挪動了幾步。
“請耐心等待，所有人都清醒后，會進行說明。”
中性的聲音不急不緩，適時安撫了女孩慌張的動作。
昏睡的人正陸續醒來，他們茫然四顧，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情況，又所處何方。唯一一致的一點是，他們站起身後都默默遠離了陳竑和那個光球。
“首先，歡迎各位來到伊甸園。”
中性的聲音這次直接響在腦海里，淺淺地回蕩：“恭喜各位獲得了第二次生命的機會，當然，目前僅僅是一個機會。”光球微微閃爍，彈出來十幾卷羊皮卷，飄到眾人面前，“而你們要做的，就是簽下這個契約，從而把機會變成現實。”
聽着那傳銷一樣的話語，陳竑不由輕哂一聲，心不在焉地握上羊皮卷，腦袋裏卻突然就多了一大段字。
他閃電般鬆開手，驚疑不定地甩了甩頭，那段話卻彷彿印在他腦海里一樣，心思一轉便可以清晰地想起來。
其餘人的反應也與他差不多，急退幾步險些摔倒，好幾個人甚至低下身子，乾嘔了起來。
“為防止部分人出現的攻擊性行為，此舉動被視為必要行為，還請各位諒解。如果拒絕契約所示的輪迴遊戲，三十分鐘后未簽契約者將會享受完全無痛無感消失服務，請提前入睡以減輕心理負擔。”
“需要注意，伊甸園並非在做慈善，同意契約的各位依舊需要為新一次生命努力戰鬥、生活。違反契約規定會被標記並抹殺，過程中會產生不可避免的疼痛感。”
“不可避免“……真是相當文藝的威脅方式。陳竑搖搖頭，再次試驗般地握上那張捲軸，見沒了那暈厥一般的感覺，才在腦海中將那契約仔細地閱讀了一遍。
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深層次的回憶當中，場地中一時一片寂靜，只剩了光球在微微浮動。
去各個世界完成屬於自己的任務，消除可能存在的威脅……
威脅？什麼威脅？外星人大舉入侵嗎？
陳竑一邊閱讀一邊帶了幾分遊戲性質地思考，讓思維帶着慣性隨意地看了下去。
作為一個剛剛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人，他現在的心情依舊保持着平靜的低落感。對於再一次的生命，以及這張羊皮紙，他其實並不是特別在意。
倒不如說，他對那個所謂的無痛無感消失服務要更感興趣一些。只是在這樣奇異的場景之下，做一個出頭鳥也並不是他的風格。因此他只是冷眼站在一旁，閑散地浪費着自己的時間。
直到他掃到了其中關於獎勵的部分。當他真正注意到了那一行字的時候，心思一動，一個有些荒唐，但令他無比激動的想法頓時浮現在他的腦海里，瞬間便消除了他腦海里的所有聲音。
閑適的姿態不復存在，陳竑不禁出聲問道：“你可以實現願望？包括復活死亡的人嗎？”
話音剛落，聽到他口中話的人都嗤笑出聲，但之前的經歷還在眼前浮現，讓他們一些人的嘲諷都憋在了肚子裏。
只有少部分人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屏住呼吸看了過來，與他一起等待着伊甸園的回復。
如果幾分鐘前自己還是個死人，那麼復活他人應該也是可能的吧？
光球表現出的一切都表明了它的不同尋常。哪怕被認定為神經病，他也想要握住那虛幻的希望。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剎那間便被忐忑的衝動所替代，陳竑定定地看着那光球，口中激動的語氣還未消散乾淨，緊緊追問道，“可以嗎？”
“可以。”
“我簽了。”光球的聲音讓周圍的人全都怔在了原地，陳竑更是在聽到的一瞬間，便斬釘截鐵地回答出聲。
“很好。契約成立。”一團小小的白色光點展開在不遠處，隨着旋轉，緩緩張開成為一扇透明的光門。光門內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但從中鋪面而來的濃鬱血腥氣味讓不少人的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祝任務愉快。”
不知是真心祝福還是嘲諷的話語從光球中飄出，聞到氣味的陳竑也有些驚疑不定，但隨即便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契約，大步走了進去。
踏入光門的一瞬，門后濃郁如墨的黑暗頓時吞了上來，將他整個淹沒了下去。
像是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虛空，陳竑還未習慣腳下失去立足點的感覺，眼前一黑，旋即便暈了過去。暈倒之前，只聽到腦海中響起的機械人聲：
“開始適配新人培養任務。”
“檢測到特殊信息。”
“契約改變。”
“開始適配糾察者培養任務。”
“任務世界：仁王2。”
“任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