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長遠之計
努爾哈赤抬頭望着遼東家鄉方向，思慮良久，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想跟皇上說，卻欲言又止，一臉猶豫。
“有什麼話儘管說，朕不治你的罪！”萬曆大聲道，看着努爾哈赤那矜持小心的樣，他就有些不耐煩，心想朝中大臣這般模樣，怎麼眼前這一代梟雄也是這般模樣？
努爾哈赤被萬曆一喝，連忙抬頭看了看皇上，對這個皇上有些奇怪又有些欽佩，當下定了定心，說道：“皇上，恕末將直言，我們族人歷來如同山賊流寇，那是因為朝廷沒把我們當成子民啊！”
“哦？怎麼說？”
“皇上，如果我們族人跟漢人的地位一樣的話，還需要修築遼東邊牆嗎？還需要定期開放馬市嗎？現在不管是建州，還是北邊的海西，我們族人都已經建立了無數的山寨城堡，我們一不怕虎狼，二不用農耕，為什麼還蓋城寨？目的就是要防義父的兵啊……”
努爾哈赤緩了緩激動的心情，小心地看了看皇上，見皇上臉上並無怒色，放下了心，又說道：“皇上，恕末將直言，我從小學習漢族文化，知道太祖皇帝的遺訓是漢夷一家，共享太平之福，皇上也一定這麼想的，可是不管是義父，還是以往的遼東總兵，都採取的是以夷治夷，分而治之和分其枝、離其勢，這哪像是同朝子民，這分明就像敵人一般啊皇上。”
萬曆靜靜地聽完，見努爾哈赤雖然有些緊張，但是目光依然堅定，並不後悔說了這些話，這個時候的努爾哈赤，倒有了些歷史上他統一女真反抗明朝的氣勢了。這個人心中，還是很熱愛自己的族人的。
萬曆也知道，努爾哈赤說的都是實情，另外，對女真分化加打擊的這個政策，哪裏是什麼遼東總兵採取地，還不都是歷代帝王的意思？只是這一點努爾哈赤不敢明說就是了。
萬曆也不回應努爾哈赤什麼，只是問道：“那依你看。那應當如何？”
“回皇上，依末將看，剿不如撫，撫不如安，要想做到安民，就要給我們族人一個同等的地位，讓我們可以跟漢人一樣讀書當官。可以跟漢人一樣在大街上行走，住同樣的地方，穿同樣的衣服，如果那樣的話，還會有女真人叛亂嗎？”
不錯！萬曆心中也早就這麼想了，用以前那個時代的話來說，這叫做“同化”，女真人彼此分裂，不算一個獨立勢力，又世居大明境內。完全應該是自己的子民，女真人會起來叛亂，還不都是朝廷逼地，歷史上的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例子。
不過，如果真的要按照努爾哈赤所說的來做，還要克服很多的問題才行，首先他的義父李成梁就是一個大問題。
“你說的很有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對苗族、藏族是什麼樣。對你們女真也應當是什麼樣。”萬曆又意味深長地看着努爾哈赤，接道：“其實朕在京中，就對遼東戰事頻繁甚為不解，此番前來，正是要了此心病，具體怎麼做，就要看愛卿地了。你可不要怕獲罪。該當如何就是要如何。”
努爾哈赤是個明白人，皇上這麼說。他已經明白了幾分，連忙應承了下來。
萬曆看着城外的風景，又問了一些女真族地理，部落的概況，正談話間，忽聽身後城內一陣喧鬧，回頭見是一隊人馬，往城門而來。
那是一隊士兵，正綁着一個人，那犯人似乎很是害怕，一個勁地掙扎，並喊些什麼。經過城門的時候，萬曆聽到了那犯人的聲音。
“來人，下去讓他們停下！”
萬曆雖然聽不懂那犯人喊的是什麼，但是很明顯，他用的是日語，那是一個日本人。
這年頭碰上個日本人還是很稀罕的。
萬曆下了城樓，來到那隊衛兵前，衛兵隊長先前見過萬曆，見了皇上，連忙帶眾行禮。那日本人見狀，知道萬曆是個管事的，忙不迭對着萬曆又喊叫了起來，神情激動，涕淚皆下“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萬曆問道。
“皇上，這是一個外國姦細，李將軍命令小的將他押往城東樹林殺掉。”衛兵隊長一邊命令手下按緊那日本人，一邊回答。
“哦？他是姦細，他做了些什麼？”
“這個……這個小地也不知道，是李將軍這麼說的。”
“皇上，這是一個倭人，倭國遠在海外，與我們並無貿易往來，隆慶以來也沒有朝貢關係，這又是邊防重地，這個時候他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姦細無疑。”努爾哈赤在一邊解釋道。
萬曆心中一突，心想難道這時候日本已經開始打主意了？豐臣秀吉同志已經統一日本了嗎？這倒應該詳細問個清楚。
“傳朕旨意，暫緩行刑，將此人帶去總兵府中，朕要親自問話。”
衛兵隊長不敢反對，指揮了手下，又將那犯人押回城去。
萬曆又說道：“努爾哈赤，你先回去吧，這兩天仔細想想，將我們討論的事擬個方案上來。”
“是！皇上。”
“等等，朕要向那外國人問話，你現在替朕找個翻譯過來。”
“翻譯？”
“……就是能聽懂日本話的。”
努爾哈赤忙道：“是末將愚鈍了，我這就去辦！”日本大家一定以為應當叫扶桑、小琉球之類的，其實不是，萬曆來到明朝以後才發現，扶桑只是人家的一個外號，就好比龜茲人叫唐朝也叫天朝，契丹人叫宋朝也叫南朝，而小琉球只是今天沖繩島一帶的古稱。實際上，自唐朝以來，日本就叫日本了，因為他們自稱從太陽升起的地方來地。
但是中國人在日常習慣上，還是叫他們“倭國人”，這個詞可不是嘉靖年間倭寇盛行時才開始叫的，而是早在唐朝時，唐朝人見日本人偏矮，所以取了個外號：“倭人”。
倭者，通矮也。
這個稱呼是帶有一些歧視色彩的，中國人向來注重禮節，自稱禮儀之邦，但是在這一點上，的確是做地有些遺憾。
所以，萬曆使用日本這個國名，努爾哈赤是聽的懂的，跟台灣一樣，將來的任何時刻，萬曆都將使用日本這個名字。
遼東總兵府。
那日本犯人跪在堂中，萬曆在上座，身邊站着一個朝鮮人，他就是努爾哈赤找來的翻譯，他既通曉中國話，又能說日本話，據說能說日本話的朝鮮人很多，而能說中國話的朝鮮人就更多了，所以要找個朝鮮翻譯並不困難。
經過一番盤問，萬曆知道，這不是一個姦細，這只是一個難民，他叫朝倉元助，是為了躲避日本國內地戰亂而想渡海來到朝鮮地，卻不料漂到了遼東，被當成姦細抓了起來。這個時候的日本還沒有結束戰國時代，也就是說，豐臣秀吉同志還沒有統一日本，日本也不可能這時候攻打朝鮮。
從這日本人地口中，萬曆還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名字：德川家康。
大意是這樣的，他是德川家康的一名家臣，因為戰敗，為了保護德川家康，他假扮成德川家康的模樣引開敵軍，被敵軍追殺無路可逃，最後只好抱了塊木頭跳海逃生。
聽到這兒，萬曆已經明白了，這個人的價值非比尋常。萬曆讓朝鮮翻譯告訴他，自己是明朝的皇帝，現在我相信你的話，可以免你一死，還可以送你返回日本。
日本人聽了，驚異地看着萬曆，接着直起上身，端正了跪姿，雙手平放於大腿，朝着萬曆重重地鞠了一躬。
這是日本人的行禮方式，萬曆知道，這是他對自己表示感謝和尊敬的，看着眼前的這個日本人，萬曆心想，也許你的名字可以在歷史上出現了。
努爾哈赤抬頭望着遼東家鄉方向，思慮良久，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想跟皇上說，卻欲言又止，一臉猶豫。
“有什麼話儘管說，朕不治你的罪！”萬曆大聲道，看着努爾哈赤那矜持小心的樣，他就有些不耐煩，心想朝中大臣這般模樣，怎麼眼前這一代梟雄也是這般模樣？
努爾哈赤被萬曆一喝，連忙抬頭看了看皇上，對這個皇上有些奇怪又有些欽佩，當下定了定心，說道：“皇上，恕末將直言，我們族人歷來如同山賊流寇，那是因為朝廷沒把我們當成子民啊！”
“哦？怎麼說？”
“皇上，如果我們族人跟漢人的地位一樣的話，還需要修築遼東邊牆嗎？還需要定期開放馬市嗎？現在不管是建州，還是北邊的海西，我們族人都已經建立了無數的山寨城堡，我們一不怕虎狼，二不用農耕，為什麼還蓋城寨？目的就是要防義父的兵啊……”
努爾哈赤緩了緩激動的心情，小心地看了看皇上，見皇上臉上並無怒色，放下了心，又說道：“皇上，恕末將直言，我從小學習漢族文化，知道太祖皇帝的遺訓是漢夷一家，共享太平之福，皇上也一定這麼想的，可是不管是義父，還是以往的遼東總兵，都採取的是以夷治夷，分而治之和分其枝、離其勢，這哪像是同朝子民，這分明就像敵人一般啊皇上。”
萬曆靜靜地聽完，見努爾哈赤雖然有些緊張，但是目光依然堅定，並不後悔說了這些話，這個時候的努爾哈赤，倒有了些歷史上他統一女真反抗明朝的氣勢了。這個人心中，還是很熱愛自己的族人的。
萬曆也知道，努爾哈赤說的都是實情，另外，對女真分化加打擊的這個政策，哪裏是什麼遼東總兵採取地，還不都是歷代帝王的意思？只是這一點努爾哈赤不敢明說就是了。
萬曆也不回應努爾哈赤什麼，只是問道：“那依你看。那應當如何？”
“回皇上，依末將看，剿不如撫，撫不如安，要想做到安民，就要給我們族人一個同等的地位，讓我們可以跟漢人一樣讀書當官。可以跟漢人一樣在大街上行走，住同樣的地方，穿同樣的衣服，如果那樣的話，還會有女真人叛亂嗎？”
不錯！萬曆心中也早就這麼想了，用以前那個時代的話來說，這叫做“同化”，女真人彼此分裂，不算一個獨立勢力，又世居大明境內。完全應該是自己的子民，女真人會起來叛亂，還不都是朝廷逼地，歷史上的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例子。
不過，如果真的要按照努爾哈赤所說的來做，還要克服很多的問題才行，首先他的義父李成梁就是一個大問題。
“你說的很有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對苗族、藏族是什麼樣。對你們女真也應當是什麼樣。”萬曆又意味深長地看着努爾哈赤，接道：“其實朕在京中，就對遼東戰事頻繁甚為不解，此番前來，正是要了此心病，具體怎麼做，就要看愛卿地了。你可不要怕獲罪。該當如何就是要如何。”
努爾哈赤是個明白人，皇上這麼說。他已經明白了幾分，連忙應承了下來。
萬曆看着城外的風景，又問了一些女真族地理，部落的概況，正談話間，忽聽身後城內一陣喧鬧，回頭見是一隊人馬，往城門而來。
那是一隊士兵，正綁着一個人，那犯人似乎很是害怕，一個勁地掙扎，並喊些什麼。經過城門的時候，萬曆聽到了那犯人的聲音。
“來人，下去讓他們停下！”
萬曆雖然聽不懂那犯人喊的是什麼，但是很明顯，他用的是日語，那是一個日本人。
這年頭碰上個日本人還是很稀罕的。
萬曆下了城樓，來到那隊衛兵前，衛兵隊長先前見過萬曆，見了皇上，連忙帶眾行禮。那日本人見狀，知道萬曆是個管事的，忙不迭對着萬曆又喊叫了起來，神情激動，涕淚皆下“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萬曆問道。
“皇上，這是一個外國姦細，李將軍命令小的將他押往城東樹林殺掉。”衛兵隊長一邊命令手下按緊那日本人，一邊回答。
“哦？他是姦細，他做了些什麼？”
“這個……這個小地也不知道，是李將軍這麼說的。”
“皇上，這是一個倭人，倭國遠在海外，與我們並無貿易往來，隆慶以來也沒有朝貢關係，這又是邊防重地，這個時候他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姦細無疑。”努爾哈赤在一邊解釋道。
萬曆心中一突，心想難道這時候日本已經開始打主意了？豐臣秀吉同志已經統一日本了嗎？這倒應該詳細問個清楚。
“傳朕旨意，暫緩行刑，將此人帶去總兵府中，朕要親自問話。”
衛兵隊長不敢反對，指揮了手下，又將那犯人押回城去。
萬曆又說道：“努爾哈赤，你先回去吧，這兩天仔細想想，將我們討論的事擬個方案上來。”
“是！皇上。”
“等等，朕要向那外國人問話，你現在替朕找個翻譯過來。”
“翻譯？”
“……就是能聽懂日本話的。”
努爾哈赤忙道：“是末將愚鈍了，我這就去辦！”日本大家一定以為應當叫扶桑、小琉球之類的，其實不是，萬曆來到明朝以後才發現，扶桑只是人家的一個外號，就好比龜茲人叫唐朝也叫天朝，契丹人叫宋朝也叫南朝，而小琉球只是今天沖繩島一帶的古稱。實際上，自唐朝以來，日本就叫日本了，因為他們自稱從太陽升起的地方來地。
但是中國人在日常習慣上，還是叫他們“倭國人”，這個詞可不是嘉靖年間倭寇盛行時才開始叫的，而是早在唐朝時，唐朝人見日本人偏矮，所以取了個外號：“倭人”。
倭者，通矮也。
這個稱呼是帶有一些歧視色彩的，中國人向來注重禮節，自稱禮儀之邦，但是在這一點上，的確是做地有些遺憾。
所以，萬曆使用日本這個國名，努爾哈赤是聽的懂的，跟台灣一樣，將來的任何時刻，萬曆都將使用日本這個名字。
遼東總兵府。
那日本犯人跪在堂中，萬曆在上座，身邊站着一個朝鮮人，他就是努爾哈赤找來的翻譯，他既通曉中國話，又能說日本話，據說能說日本話的朝鮮人很多，而能說中國話的朝鮮人就更多了，所以要找個朝鮮翻譯並不困難。
經過一番盤問，萬曆知道，這不是一個姦細，這只是一個難民，他叫朝倉元助，是為了躲避日本國內地戰亂而想渡海來到朝鮮地，卻不料漂到了遼東，被當成姦細抓了起來。這個時候的日本還沒有結束戰國時代，也就是說，豐臣秀吉同志還沒有統一日本，日本也不可能這時候攻打朝鮮。
從這日本人地口中，萬曆還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名字：德川家康。
大意是這樣的，他是德川家康的一名家臣，因為戰敗，為了保護德川家康，他假扮成德川家康的模樣引開敵軍，被敵軍追殺無路可逃，最後只好抱了塊木頭跳海逃生。
聽到這兒，萬曆已經明白了，這個人的價值非比尋常。萬曆讓朝鮮翻譯告訴他，自己是明朝的皇帝，現在我相信你的話，可以免你一死，還可以送你返回日本。
日本人聽了，驚異地看着萬曆，接着直起上身，端正了跪姿，雙手平放於大腿，朝着萬曆重重地鞠了一躬。
這是日本人的行禮方式，萬曆知道，這是他對自己表示感謝和尊敬的，看着眼前的這個日本人，萬曆心想，也許你的名字可以在歷史上出現了。
努爾哈赤抬頭望着遼東家鄉方向，思慮良久，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想跟皇上說，卻欲言又止，一臉猶豫。
“有什麼話儘管說，朕不治你的罪！”萬曆大聲道，看着努爾哈赤那矜持小心的樣，他就有些不耐煩，心想朝中大臣這般模樣，怎麼眼前這一代梟雄也是這般模樣？
努爾哈赤被萬曆一喝，連忙抬頭看了看皇上，對這個皇上有些奇怪又有些欽佩，當下定了定心，說道：“皇上，恕末將直言，我們族人歷來如同山賊流寇，那是因為朝廷沒把我們當成子民啊！”
“哦？怎麼說？”
“皇上，如果我們族人跟漢人的地位一樣的話，還需要修築遼東邊牆嗎？還需要定期開放馬市嗎？現在不管是建州，還是北邊的海西，我們族人都已經建立了無數的山寨城堡，我們一不怕虎狼，二不用農耕，為什麼還蓋城寨？目的就是要防義父的兵啊……”
努爾哈赤緩了緩激動的心情，小心地看了看皇上，見皇上臉上並無怒色，放下了心，又說道：“皇上，恕末將直言，我從小學習漢族文化，知道太祖皇帝的遺訓是漢夷一家，共享太平之福，皇上也一定這麼想的，可是不管是義父，還是以往的遼東總兵，都採取的是以夷治夷，分而治之和分其枝、離其勢，這哪像是同朝子民，這分明就像敵人一般啊皇上。”
萬曆靜靜地聽完，見努爾哈赤雖然有些緊張，但是目光依然堅定，並不後悔說了這些話，這個時候的努爾哈赤，倒有了些歷史上他統一女真反抗明朝的氣勢了。這個人心中，還是很熱愛自己的族人的。
萬曆也知道，努爾哈赤說的都是實情，另外，對女真分化加打擊的這個政策，哪裏是什麼遼東總兵採取地，還不都是歷代帝王的意思？只是這一點努爾哈赤不敢明說就是了。
萬曆也不回應努爾哈赤什麼，只是問道：“那依你看。那應當如何？”
“回皇上，依末將看，剿不如撫，撫不如安，要想做到安民，就要給我們族人一個同等的地位，讓我們可以跟漢人一樣讀書當官。可以跟漢人一樣在大街上行走，住同樣的地方，穿同樣的衣服，如果那樣的話，還會有女真人叛亂嗎？”
不錯！萬曆心中也早就這麼想了，用以前那個時代的話來說，這叫做“同化”，女真人彼此分裂，不算一個獨立勢力，又世居大明境內。完全應該是自己的子民，女真人會起來叛亂，還不都是朝廷逼地，歷史上的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例子。
不過，如果真的要按照努爾哈赤所說的來做，還要克服很多的問題才行，首先他的義父李成梁就是一個大問題。
“你說的很有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對苗族、藏族是什麼樣。對你們女真也應當是什麼樣。”萬曆又意味深長地看着努爾哈赤，接道：“其實朕在京中，就對遼東戰事頻繁甚為不解，此番前來，正是要了此心病，具體怎麼做，就要看愛卿地了。你可不要怕獲罪。該當如何就是要如何。”
努爾哈赤是個明白人，皇上這麼說。他已經明白了幾分，連忙應承了下來。
萬曆看着城外的風景，又問了一些女真族地理，部落的概況，正談話間，忽聽身後城內一陣喧鬧，回頭見是一隊人馬，往城門而來。
那是一隊士兵，正綁着一個人，那犯人似乎很是害怕，一個勁地掙扎，並喊些什麼。經過城門的時候，萬曆聽到了那犯人的聲音。
“來人，下去讓他們停下！”
萬曆雖然聽不懂那犯人喊的是什麼，但是很明顯，他用的是日語，那是一個日本人。
這年頭碰上個日本人還是很稀罕的。
萬曆下了城樓，來到那隊衛兵前，衛兵隊長先前見過萬曆，見了皇上，連忙帶眾行禮。那日本人見狀，知道萬曆是個管事的，忙不迭對着萬曆又喊叫了起來，神情激動，涕淚皆下“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萬曆問道。
“皇上，這是一個外國姦細，李將軍命令小的將他押往城東樹林殺掉。”衛兵隊長一邊命令手下按緊那日本人，一邊回答。
“哦？他是姦細，他做了些什麼？”
“這個……這個小地也不知道，是李將軍這麼說的。”
“皇上，這是一個倭人，倭國遠在海外，與我們並無貿易往來，隆慶以來也沒有朝貢關係，這又是邊防重地，這個時候他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姦細無疑。”努爾哈赤在一邊解釋道。
萬曆心中一突，心想難道這時候日本已經開始打主意了？豐臣秀吉同志已經統一日本了嗎？這倒應該詳細問個清楚。
“傳朕旨意，暫緩行刑，將此人帶去總兵府中，朕要親自問話。”
衛兵隊長不敢反對，指揮了手下，又將那犯人押回城去。
萬曆又說道：“努爾哈赤，你先回去吧，這兩天仔細想想，將我們討論的事擬個方案上來。”
“是！皇上。”
“等等，朕要向那外國人問話，你現在替朕找個翻譯過來。”
“翻譯？”
“……就是能聽懂日本話的。”
努爾哈赤忙道：“是末將愚鈍了，我這就去辦！”日本大家一定以為應當叫扶桑、小琉球之類的，其實不是，萬曆來到明朝以後才發現，扶桑只是人家的一個外號，就好比龜茲人叫唐朝也叫天朝，契丹人叫宋朝也叫南朝，而小琉球只是今天沖繩島一帶的古稱。實際上，自唐朝以來，日本就叫日本了，因為他們自稱從太陽升起的地方來地。
但是中國人在日常習慣上，還是叫他們“倭國人”，這個詞可不是嘉靖年間倭寇盛行時才開始叫的，而是早在唐朝時，唐朝人見日本人偏矮，所以取了個外號：“倭人”。
倭者，通矮也。
這個稱呼是帶有一些歧視色彩的，中國人向來注重禮節，自稱禮儀之邦，但是在這一點上，的確是做地有些遺憾。
所以，萬曆使用日本這個國名，努爾哈赤是聽的懂的，跟台灣一樣，將來的任何時刻，萬曆都將使用日本這個名字。
遼東總兵府。
那日本犯人跪在堂中，萬曆在上座，身邊站着一個朝鮮人，他就是努爾哈赤找來的翻譯，他既通曉中國話，又能說日本話，據說能說日本話的朝鮮人很多，而能說中國話的朝鮮人就更多了，所以要找個朝鮮翻譯並不困難。
經過一番盤問，萬曆知道，這不是一個姦細，這只是一個難民，他叫朝倉元助，是為了躲避日本國內地戰亂而想渡海來到朝鮮地，卻不料漂到了遼東，被當成姦細抓了起來。這個時候的日本還沒有結束戰國時代，也就是說，豐臣秀吉同志還沒有統一日本，日本也不可能這時候攻打朝鮮。
從這日本人地口中，萬曆還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名字：德川家康。
大意是這樣的，他是德川家康的一名家臣，因為戰敗，為了保護德川家康，他假扮成德川家康的模樣引開敵軍，被敵軍追殺無路可逃，最後只好抱了塊木頭跳海逃生。
聽到這兒，萬曆已經明白了，這個人的價值非比尋常。萬曆讓朝鮮翻譯告訴他，自己是明朝的皇帝，現在我相信你的話，可以免你一死，還可以送你返回日本。
日本人聽了，驚異地看着萬曆，接着直起上身，端正了跪姿，雙手平放於大腿，朝着萬曆重重地鞠了一躬。
這是日本人的行禮方式，萬曆知道，這是他對自己表示感謝和尊敬的，看着眼前的這個日本人，萬曆心想，也許你的名字可以在歷史上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