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
“嗒，”維爾輕輕地將門框合攏，他把已經醉得神志不清的尤金大叔扶上床，簡單收拾過後，腳步輕快地離開尤金大叔家。
這時候已經是半夜，到處黑漆漆一片，但維爾仍準確地沿着道路朝家的方向走。
一打開門，克萊門特沒有出來迎接，維爾一看，它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生悶氣呢。
“克萊門特，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維爾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小紙包。
克萊門特轉過頭來，譏諷道：“是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黑麵包，還是幹得能噎死鳥的白麵包，又或者是……烤肉！”
克萊門特歡呼一聲，從維爾手裏叼走肉片，美滋滋地吃着。
維爾洗漱后躺在床上，從尤金的口述中，撿到尤菲米亞是個意外，這麼說來，她應該不是普羅神教派來的人。
但凡事沒有絕對，尤菲米亞說不定也屬於普羅神教，但和多羅茜歸屬不同的派系，所以來到柯西小鎮的方式不同。
希望是他想多了。
第二天，尼爾森麵包店的生意更加火爆了。
小鎮上的民眾吃膩了一成不變的麵包，突然出了新品，一開始是純粹的好奇心，吃完后意猶未盡，早早地就來尼爾森麵包店排隊。
尼爾森麵包店是維爾回家必經的地點，現在被排隊的人攔住了去路，維爾只好在旁邊等候。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麵包店出來，從維爾的面前閃過，在她走遠之前，維爾叫住了她，“莉亞？”
莉亞停下了腳步，“您好，博格先生。”
現在的莉亞不同於當初見到維爾就臉紅的小姑娘，她變得自信挺拔，眉目中充滿朝氣，再也不是畏畏縮縮的模樣了。
“需要幫忙嗎？”維爾看了一眼莉亞手上沉甸甸的籃子。
“謝謝您，但是不用了，”莉亞笑得爽朗，“我去朵莉絲家，很近的。”
“朵莉絲？”維爾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他笑着問：“你們已經是朋友了嗎？”
莉亞沒有回答，她有些不確定。從自己的角度來看，她們已經是朋友了，可她總感覺自己和朵莉絲之間隔着一道無形的牆。她不知道，在朵莉絲眼裏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像是讀懂了莉亞的想法，維爾寬慰她：“莉亞，你是個善良、待人友善的好女孩，和你相處久了，所有人都會拿你當朋友的。”
“謝謝您，”突如其來的讚美讓莉亞羞紅了臉，但同時也感到了溫暖。
“對了，”維爾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們是怎麼成為朋友的？”
莉亞對第一次“拜訪”羞於啟齒，只是說：“朵莉絲請我吃了好吃的餅乾，還送了我一袋好聞的香料，讓我試着在摻在麵包里。”
“就是這次的新品嗎？”
“是的，就是加了香料，麵包才更加香甜可口。”
莉亞走遠后，維爾沉默地擠開人群回了家。一打開門，就看見克萊門特正使勁撓他的壁爐。
維爾心下瞭然，拿出藏在壁爐後面的豬腿肉，在眼睛發亮的克蘭門特眼前晃了一圈又塞回去，宣佈道：“今晚吃黑麵包。”
在克萊門特拿爪子撓他之前，維爾取出了烤乾的白麵包，切下一段放在桌上。接着拿出一瓶綠色的藥劑，取一滴滴在麵包上。
藥劑一觸碰到物體就變成了無色的液體，等了半晌，沒有出現維爾想像中的變化。
怎麼回事？維爾晃晃瓶子，
檢測劑失效了嗎？
檢測劑是維爾成為卧底后，為數不多教會贈與的東西。它能檢查出用魔法做成的藥劑，毒性越大、威力越強藥劑的反應出來的顏色就越深。即使毫無作用，只要是有魔法參與，檢測劑就一定檢驗得出來。
現在這個情況，兩個心懷不軌的普羅教徒，送小鎮女孩一袋沒有任何問題的香料？
如果不是藥劑失效，那就一定是她們吃飽了撐的。
克萊門特趁維爾發獃，啄了一口白麵包，不出意外地差點把自己的嘴給崩掉。
維爾看着克萊門特踉蹌着後退，聽着它在空中疼得嗷嗷叫的聲音，他有了決定。
“克萊門特，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
“謝謝你，朵莉絲，”莉亞向給她倒茶的朵莉絲說。說起來，這已經是莉亞第三次來朵莉絲家了，她也不再那麼靦腆拘謹。
“不客氣，”朵莉絲笑眯眯地說。
莉亞有意識地模仿對面多羅茜喝茶的動作，輕呷一口，輕拿輕放。只不過多羅茜看起來非常優雅，而莉亞則有些機械僵硬。
“我自己做了些餅乾，請你們嘗嘗”莉亞從籃子裏拿出紙包，推給對面的朵莉絲。
“啊，”朵莉絲滿臉驚喜地接過，“謝謝你，我們會好好吃的，”說著小心地將餅乾收起來。
莉亞有些失落，本來是想和她們一起分享餅乾的，但隨即她又高興起來，朋友的重視讓她感覺心情愉悅。
莉亞是家裏最大的孩子，很小就學會帶弟弟妹妹，被迫變得成熟穩重。直到遇到大姐姐一般的朵莉絲，她才變得活潑吵鬧。
莉亞喋喋不休地講着鎮上的趣事，朵莉絲在一旁微笑應和。直到講得口乾舌燥，莉亞才停下來喝茶，她驚覺自己太聒噪，低下頭，試圖用茶杯遮擋她燒紅了的臉。
“對了，”朵莉絲問道：“香料應該快用完了吧。”
“是的，”這也是尼爾森夫婦催着莉亞來找朵莉絲的原因。
“我父母想知道香料是從哪買的。”
朵莉絲搖搖頭，“那是我們家鄉的特產，那裏離柯西小鎮很遠。”
這樣啊……莉亞失望地低下頭，她有些不知道怎麼回去面對期待的父母。
“不過，我們離開的時候帶了很多，可以分一些給你，”朵莉絲笑着說。
“真的嗎？”莉亞驚喜地抬起頭，隨即又感到羞愧，這樣的話，自己好像佔了朵莉絲的便宜，但是香料……她真的難以放棄。
正在莉亞天人交戰的時候，朵莉絲已經取回來一袋香料遞給莉亞。
莉亞回過神來，接過香料鄭重地說：“朵莉絲，我代表尼爾森麵包店向你購買香料。”
雖然沒和父母商量好，但想必他們會同意的。
朵莉絲看起來很意外，等反應過來時，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不用，這是送給你的。”
就在莉亞還想堅持的時候，朵莉絲握住莉亞的手：“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確認莉亞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內后，朵莉絲還在笑：“真有意思。”
多羅茜沒有笑，她正安靜地喝着紅茶。
“這個莉亞的作用比我想像中要大得多，您是怎麼想到可以利用她的？”
“直覺，”多羅茜放下茶杯。
朵莉絲搖搖頭，“可惜了，不知道新口味的麵包這麼受歡迎，早知道第一次就不要給她真的香料了，早一點滌盪他們的骯髒的肉體，我們的目標就早一步實現。
“藥劑非常稀少，”多羅茜把玩着手中的“香料”，不試驗怎麼知道會不會浪費。”
“您說的對，是我狹隘了，”朵莉絲向多羅茜行禮。
“還有一件事，”多羅茜眯起眼睛，這是她為數不多有表情變化的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不會那麼順利。”
……
莉亞抱着香料腳步匆匆往家裏趕，一進家門就受到了尼爾森夫婦熱情的歡迎。
“我的小莉亞辛苦了，”尼爾森先生接過莉亞懷裏的香料包。
“空氣太過潮濕，我還一直擔心待會下雨會淋到你呢，”尼爾森夫人摸了摸莉亞柔順的棕發。
莉亞感覺自己整顆心被泡在蜜罐里。尼爾森家有三個孩子，莉亞是最大、最不受寵的那個。
父親喜歡莉亞的弟弟喬治，母親偏愛最小的女兒安娜，而且從前的莉亞木訥膽小，並不討人喜歡。
這一切，在新麵包大賣后都變了，父母開始重視自己，自己也有了可以說話的朋友。想起朵莉絲友好熱情的笑容，多羅茜沉默卻接納的態度，莉亞就不禁露出微笑。
“爸爸，媽媽，我向朵莉絲提出購買香料的事情，她不同意，”莉亞沒看見尼爾森夫婦突然變得僵硬的表情，“我是這樣想的，我們每賣出一個麵包就取出一個銅幣給朵莉絲她們，算是我們給她的謝禮。”
莉亞期待地看向自己地父母，滿心覺得他們一定會贊同，甚至誇獎自己。
“莉亞，”尼爾森夫人思考了片刻說：“一整條麵包也才六個銅幣，你就要拿走一個銅幣給她們……”她露出為難的表情。
“那這樣吧，賣出兩條麵包抽一個銅幣，”莉亞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光想着不能佔便宜，沒考慮到家裏的狀況。
“可是，”尼爾森先生看着莉亞，“你們是朋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