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
“這幫傢伙不會全都是機械人吧？大晚上都不帶睡覺的。”
在大石頭後面趴了快一個時辰的金羲，腰酸腿麻，感覺這樣呆下去不是辦法，萬一那些人就不走了呢，總不能耗到天亮吧？
金羲保持趴伏的姿勢一點點往後挪，即使有夜色的掩護，他也絲毫也不敢大意。他的褲子被地上的尖石頭劃破，也划傷了大腿。感受到大腿點點往外滲血，金羲咬着牙，掌心全是汗，輕輕地往後退。
“往左，停停停，往右，哎不對不對，往左一點點再……”一號緩緩在後退，二號充當了後視鏡的作用，雖然他的指揮不是很精準，還經常失誤，但總歸避免了一號不小心撞到東西發出聲響的意外發生。
一丈，兩丈，金羲在樹木的間隙中緩緩後退，離那塊大石頭越來越遠。
時間已是深夜，淡淡的陰雲在夜空中無聲地拂過，月色從稀疏交錯的枝葉上投下駁雜的冷光，隱隱約約映着地上一個緩緩蠕動的黑影。
胳膊肘一次次撞擊地面的疼痛讓金羲臉上的表情咬牙切齒，輕輕吹開臉頰旁偶爾飛過的小蟲。這時的金羲表現出驚人的韌性與耐力，因為他知道自己目睹了什麼，此時一旦有任何的失誤就是萬劫不復。
“慢點慢點，你的腳尖夠到小路，可以慢慢起身。”二號在金羲的身旁提醒。
金羲感受着自己腳觸碰到了什麼東西。
“不好，快跑！”
一號猛一激靈，這一瞬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從地上彈射起來，整個身體橫着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然後摔在在小路上，身體翻滾着往前了一丈多遠才停下來，模樣十分狼狽。
只見金羲剛剛腳尖踩到的東西突然爆炸，將地面炸出一個三尺方圓、半尺深的坑，這裏竟然極為隱蔽地埋着一顆微型地雷！
若金羲不是在千次循環中鍛鍊出來超常的反應速度與敏捷身手，此時反應遲一毫秒，就已身首分離！
這顆地雷沒有任何能量波動，二號也沒有感應到。至於金羲來的時候是一路跟着林壇進來的，沒有觸碰到任何陷阱，所以退的時候也沒做防備，差點丟了小命。
不過此時的金羲來不及后怕，也不顧得看身上的傷，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順着小路撒腿狂奔。
二號發現自己靈魂體的速度沒有一號奔跑速度快，他乾脆原地一躺，任憑那一號身上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吸引力拖着自己向前跑。
地雷爆炸的同時，金屬台那邊也做出了反應，一架巨型武裝機械人背後引擎全部亮起，全速朝金羲的方向追去。
金羲腳步越跑越沉，腿好像已經抽筋了，步履有些蹣跚，聽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他此時腦子裏只有逃命這一個想法，支撐着他沒命地往書院方向跑。
“加油，不要放棄…啊！死定了！”二號的叫喊聲讓人想修理他一頓。
但是背後的轟鳴聲響起，武裝機械人在背後大功率引擎的推進下，貼地低飛，轉眼間就追到金羲身後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對準金羲舉起掛載武器的手臂。
一枚飛彈朝金羲射過來！
飛彈直接穿過金羲與機械人中間的二號靈魂體，拉着一道火光飛過來。
一股熱浪席捲而來，這威力比大明黑市中流通的弗朗機大了何止數倍！金羲也沒把握自己的護身符能擋得住高科技的飛彈。
電光火石間，一號二號都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動作彷彿都凝固了。
胸前的羽毛驟然浮現出一片虛影，擋在了金羲的身前。
被護在羽毛后的金羲毫髮無損，甚至感覺連剛剛爆炸的巨響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金羲胸前衣服下羽毛形狀的護身符正閃着強烈的紅光，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這護身符，看來真的開過光…”二號越發好奇凌羽靈的身份了，能送給金羲這樣一個神奇的護身符。
一擊不中，機械人沒有任何挫敗的情緒，反應速度遠遠快過金羲一二號，背後引擎轟鳴聲響起，拎拿起手中的近戰武器向金羲衝過來。
二號此時擋在兩者中間，當戰鬥機械人衝過來的時候，毫無阻礙地從他的靈魂體中穿過，同時二號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機械人的內部結構。
一堆複雜的電路與機械。
在循環中，一個金羲出意外死亡，另一個金羲也會毫不猶豫自殺，然後等待重生后匯合。
兩人早已結成同生共死的夥伴。現在已經不是循環中了，兩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不能讓他碰到一號！二號靈魂體拚命地抓向機械人內部的零件，靈魂體的手上突然傳來的熟悉的感覺，這是久違的觸感！
前小半生養尊處優好吃懶做的他，在上千次的循環中養成了一股狠勁，靈魂體的手死命握住抓到的那根線路，瘋狂地撕扯！
戰鬥機械人還差一步就可以到一號身前，金羲這才發覺，原來戰鬥機械人這麼巨大，金羲儘管身手不弱，但是面對這樣恐怖的戰爭機械人，還是感到深深的無力。
一丈多高、五尺多寬的鋼鐵身軀帶着一股壓迫性的威懾力，它已經揚起手中帶着鋸齒的戰錘，下一步就要衝一號砸下！
一陣電火花閃爍，戰鬥機械人內部電源線在接口處被二號扯斷，機械人的動作停在了半空。
一號向後仰面倒在地上，一個艱難的翻滾，滾到了機械人的鎚子掉落下也不會砸到的位置，確認機械人已經不會有下一步的動作了，才平躺下來，胸腔劇烈的地起伏着。
“是你乾的？”一號難以置信。
“我.……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並不是完全虛無的靈魂體，可以在集中意念的時候觸碰東西……”
二號也很懵，靈魂體竟然在剛剛那一瞬間變成了實體，但隨後他嘗試去撫摸路邊草木、路上石頭，卻無一例外地穿了過去。
突然身後又響起更多的引擎轟鳴聲，金羲掙扎着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跑了，二號再焦急的叫着也無濟於事。
轉眼間，金羲已經被五架戰鬥機械人，還有三個乘坐小型飛行器的黑袍人圍住。
“完了，這次是真的死定了。”二號絕望了。
“你，是誰？”一個黑袍人用帶着血紅色光芒的眼睛盯着金羲，逼問道。
金羲不甘示弱，用最放肆的姿勢坐在地上，回瞪着黑袍人。
他想起以前書社裏的一個笑話，野外遇虎莫慌，狠狠地與老虎對視，同時要表現得毫不在意，這樣可以死的有骨氣一點。
“其實，我只是路過……”
五架戰鬥機械人的槍口對準了金羲，一聲令下就準備殺人滅口，金羲知道，他們沒打算留活口。
金羲還在盤算怎樣做最後的掙扎，表面裝作鎮定自若，但是兩個大腦都在飛速運作，思考着脫困方法。
形勢火燒眉毛之際，金羲突然餘光看到，旁邊樹林裏的樹葉動了動，似有一陣風吹來。
兩張巨大的金光燦燦的手掌出現在半空，一隻輕輕抓握，五架戰鬥機械人一齊被抓在手掌中，合金外殼在大手下彷彿紙糊的一般，攪合成了一大團廢鐵。
而那三個可怖的黑袍人，也在大手出現的一瞬間被壓成了肉醬，連一絲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雙掌合十，“轟”地一聲撞擊到離金羲五丈開外的地面，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將手掌中握住的兩團事務扔了進去。而後手掌碎裂化作金粉，輕飄飄地飄散空中，變成泥土一般的顏色，散落在地上，填平了剛剛砸出的大坑。
戰鬥機械人的殘骸跟幾個黑衣人的殘軀都被無聲地掩埋。
金羲被這一幕深深地震驚到了，這是怎樣的神通？這種強大的法術地球上真的存在嗎？
“請問是哪位前輩救了在下性命？”金羲勉強支撐着爬起來，四周張望。
前方的樹叢一陣搖晃，鑽出來一個身影，金羲眼前一亮，但看清來人之後，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只見一位穿着青袍官府的官員背着手走過來。
“林壇……大人？怎麼會是你？”
金羲的腦子有點混亂了，他不是前一陣還對對這群黑袍人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的，怎麼轉眼間就變成了絕世高人？
“不急，先離開這，路上慢慢說。”
林壇揮手間又將那台被金羲二號拔斷電源線的機械人隔空捏扁，扔進了茂密的樹叢中，眼神示意金羲與自己並排往回走。
還是熟悉的來時路，還是來的兩人。
只不過林壇走起這不平的山路，卻是如履平地，再沒有那種胖子費力的印象，金羲卻吃力地一瘸一拐地走着，林壇也沒有刻意地攙扶。
“林大人，那些黑袍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金羲氣喘吁吁，問出了一個心裏的疑惑。
“外星人，他們來自一個叫做‘暗星’的地方，科技十分發達，正在密謀一件大事。”
“外星人，竟然真的存在……也就是說，那個恐怖組織是在外星人的操縱下成立的！”
金羲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看來，大明絕非表面上那樣風平浪靜，一片太平盛世的粉飾下，無數暗流在涌動……
“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以為只有那一個神使降臨嗎？”
“這些神使他們目的是什麼？您放那個神使離開，會不會有什麼隱患？還有您就這樣幹掉了這些機械人，會不會被他們察覺？”
金羲大腦一直在思索，忘了身上的傷痛，突然腳下一個趔趄，疼的他齜牙咧嘴。
林壇終於伸手攙扶了一下金羲，把金羲扶穩后，才低聲說：“地球上也存在秘密對抗暗星的勢力，機械人的事暗星人第一個肯定會懷疑他們。至於這個神使，他的任務是隱匿潛伏起來，靜待時機。我不過幫了他一把，讓他徹底消失，不留下任何隱患。”
“一號，你說這老貪官，怎就成了個隱士的高手？”林壇揮手殺滅外星人，讓二號依舊難以置信。
聽到二號的話，金羲一驚，若這林壇真的是呼風喚雨的神仙之流，那他會不會有辦法感知到二號的存在，那會不會聽到他說林壇壞話？
林壇察覺到了金羲情緒的變化，看了他一眼，說：“每個人都有小秘密，藏好別讓別人知道就行。”
“可是，林大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為什麼我要為外星人做事？”林壇彷彿猜到了他的想法，“我還在演戲，這裏面水太深，我都還沒看到底，只能先陪他們玩玩，從長計議。下次這種情況你就不要好奇跟來了。”
“您知道我在跟蹤您呀……”
“我還知道你母親是凌羽靈。”
“您認識我娘？”
“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們關係不錯。”林壇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在我出生之前嗎？”
“嗯，不過你現在知道還為時過早。”看林壇的樣子似乎不想多說。
金羲陷入了回憶中。
從自己睜開眼第一次見到她，至今她的容貌竟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金羲還依稀記得自己幼時，被她抱着出門逛逛，凌羽靈看到了某家店裏的新衣服，歡喜地進去試衣服時，竟然把金羲一個三歲的孩子扔在櫃枱上，試完衣服徑直跑出門去，留着店老闆跟金羲大眼瞪小眼——這也是金羲記事以來一直記憶深刻的事情。
而隨着自己的長大，她對自己愈發地進行放養式育娃，金羲的智商漸漸發育成熟，他也逐漸忍受不了她那令人髮指的廚藝，抄起傢伙開始自己學習做飯。凌羽靈也對此表示很欣慰，總會一邊大口吃著兒子做的飯，一邊撫摸著兒子後頸說：“我的兒子終於長大了，娘心裏高興，不愧是老娘的崽！”
每當看到別人家母慈子孝時，金羲都會忍不住問她：“媽，你真的是我媽媽嗎？”
而每當自己問到這事的時候，她總會一瞪眼一叉腰：“老娘當然是你母親，你哪裏知道老娘十月懷胎生你有多辛苦！”
金羲又會問：“那我爸爸是誰呢？”
這時的凌羽靈又會換上一副老氣橫秋的幽怨表情：“兒子啊，忘掉那個人吧。他這個薄情的負心漢，早不知死哪去了，丟下我們可憐窮苦的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嚶嚶嚶…”
金羲關於母親的這套說辭一直是持懷疑態度的，好像自己這孤兒寡母也並沒有很可憐，能在登州府地界最繁華的市中心買下這麼一套面積不小的獨院，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書院教授能負擔的起的。而且這個母親雖然對自己生活事情不管不問，但對自己這兒子從不吝嗇，每個月都會給自己幾兩銀子的巨款當做零花錢，而且數額還在逐年增加，零花錢數量讓很多還在以文為單位數零花錢的同學分外眼紅。
金羲對自己的身世也一直有點摸不清頭腦，這個神神秘秘又什麼都不肯說的“母親”，還有不知所蹤的父親。這是困擾他前半生的事。
也幸虧這個“母親”雖然是小孩子的心性，但是性格善良開朗，似乎永遠沒有憂愁，受她影響，金羲才沒有因為缺少適當的父愛母愛而出現性格缺陷，日漸樂觀、陽光，只是不太善於跟別人開啟太過親近的話題，這也讓他在同學的印象里總帶着點高冷。
……
“那，林壇大人，您認識我的父親嗎？”
正在回憶的金羲，突然抬起頭，盯着林壇問道。
“你的父親……”林壇停頓了一會兒，“現在嘛，也不方便透露給你。”
“您一定是知道些什麼，您這麼神通廣大，還有什麼顧忌？”
“這可是我師門中的秘辛，怎可說與外人知？”林壇依舊不鬆口。
“那我拜您為師！”
林壇有些驚訝，隨即笑了笑：“你拜我為師就為了知道你父親的事？”
“當然不是，我是仰慕林大人的高深修為，想跟着林壇大人修習法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金羲臉上努力模仿着林壇見黑袍人時候的諂媚之情。
“口是心非的小傢伙，下面我問你幾個問題。”林壇揮手打斷金羲的表演，說道。
“你學法術的目的是什麼？”
“嗯……學法術當然是為了保護母親，保護自己所在乎的人，只有成為了最強的神仙，才能做到。”
“神仙一定是最強的嗎？你可記得剛剛的機械人？”
“可是那麼強的機械人，在您手下也是瞬間被摧毀。”
“那如果有更強的機械人呢？比我還要強很多的。”
金羲想到了自己在循環中的水池裏看到的末日之戰場景，無數巨大的戰鬥機械人，以及遮蔽了半個天空的黑色飛船，但是至少他看到地球上的人還在組織反抗，並非被碾壓到毫無還手之力。
“我相信，既然是被人創造的東西，人一定有辦法戰勝！”
林壇沒有說話。
“我通過了嗎？”金羲望着林壇的眼睛，有點期待。
“沒有。我不會收你做徒弟的，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