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觀主有恙難解憂

第7章 觀主有恙難解憂

蕭雲縈跟着灰衣小道長走進大殿。

這裏兩排燭火架子,把室內照得明亮。

一鼎古樸的香爐里正飄出來縷縷青煙。

正中央的高台上一個高大的男子正盤膝而坐,劍眉下面的眼睛正緊緊地閉着,一頂束髮玉簪把瀑布似的黑髮梳了上去。

他應該就是言松道長,知魚觀的觀主,可他比想像中的要年輕。

看樣子應該才三十多歲。

這一點,蕭雲縈沒有想到。

因為如果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應該正是備受重用的時候,絕對是不會離開璇璣殿才對,而他卻願意在這窮鄉僻壤的廣海縣修建道觀。

難不成,他和自己一樣,也瞧上了這裏的天地靈氣?

她按下心頭的疑慮,和阿岐走到了言松道長面前。

灰衣小道士朝着上座拱手一禮:“觀主,天音坊的修士來了。”

上座的觀主輕輕睜開了眼睛。

他臉的輪廓卻很清晰,一對劍眉長入雙鬢,下面的一雙眼睛很大,黝黑的眸子有些吸引人目光。他只看了蕭雲縈一眼,又垂下了眼帘,眼眸中有些光影閃爍。

蕭雲縈見過好看的人不多,而面前的這位應該是數一數二了。

“拜見知魚觀主!在下天音坊弟子幻羽!”

蕭雲縈只有一個師傅,這師傅修的是符道,哪裏會是天音坊的人,不過是臨時編的名頭,她還記得當時見到的天音坊弟子們自報家門的樣子,當下隨口就來。

言松道長開口了,意料之中的青玉之音:“天音坊的姑娘,來我知魚觀所為何事?”

仙門之間除非有淵源,一般很少走動,她亮出天音坊的牌子來拜訪就是算準了知魚觀不可能拒絕。

雖然憑藉天音坊的名頭能進得來,但是要請動觀主幫忙,卻也得想個法子才行。

“弟子從淮揚一路遊歷到廣海縣,遇見這位小朋友一家,這才知道他一心準備上山拜師,而他家剛剛遭逢不幸,他被人襲擊,也受了傷,希望觀主大人能看看能不能有法子救他一命。”

蕭雲縈說了實話,她想看看這位道長是不是真如百姓所言般菩薩心腸。

“謊言!若是真的受傷,你們天音坊的弟子正是岐黃高手,何須送到知魚觀來?”言松道長微微皺眉。

蕭雲縈連忙說:“實不相瞞,他確實受傷了,弟子修行尚淺,實在找不到到底是何等秘術啊!”

言松的目光在蕭雲縈的臉上停駐了好一會兒,才說:

“陌奕,你把他帶近些。”

這叫的應該是身側的灰衣小道士,他牽起了阿岐的手。

可是阿岐卻不肯定跟他走。

蕭雲縈蹲下來,好好哄了一會兒:“阿岐,別害怕,這裏是你最想來的知魚觀啊!”

阿岐這才眨了眨眼睛,木然地跟着陌奕上台階。

言松道長把了把阿岐的腕間。

“這是,奪魄之術?”言松道長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望着蕭雲縈問。

陌奕聽了也是震驚,看着她。

蕭雲縈恍然大悟:“原來是奪魄!難怪我天音醫術都找不到法子。”

言松道長稍稍頓了一頓,又說:“你走吧!我也救不了他!”

蕭雲縈皺起了眉頭,心中一慌:“觀主何出此言,如果真是奪魄之術,璇璣殿的秘法里應該可以有法子調理啊!”

“而小友的奪魄應該已經有一日了,這奪魄之術非得七日之內解除不可,否則一旦奪魄完全入侵,這孩子便是永遠痴痴傻傻一輩子。可是奪魄之術剛好也是我道家仙術中的秘術,我確實有法子可以治他。若是有高深修為的道家修士為他調理,也不難。”

蕭雲縈的眼中升騰起了希望,可是接下來言松道長輕輕地閉上眼,面露難色:“可惜,我受了傷,真元有損,無法凝神聚氣,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蕭雲縈看着阿岐呆呆傻傻的樣子,心中更是難受:“七日,七日!可是除了知魚觀,七日之內我們根本去不了別的仙府!言松道長,請您勉力試一試,行嗎?”

言松道長搖了搖頭:“不是在下不出手,是實在無法聚氣,我如實相告,已經是我的底線了。”

蕭雲縈不能就這樣放棄,她沖了上來,連一邊的陌奕都沒有反應過來:“不就是調息聚氣嗎?觀主,你要是放心天音坊的醫術,我先把你治好,你再救阿岐,行嗎?”

言松道長後退了一些,拉開和她的距離:“姑娘,我的傷很重,天音坊的醫術也很難七日之內保我痊癒。”

蕭雲縈不能放棄:“觀主放心,只要你有法子救阿岐,我怎麼都要把你救好!”

言松道長的眼眸中晦暗不明,半晌,才開口:“若是你能成功,這孩子我自然也是要救的!”

達成了協議,蕭雲縈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那我先給觀主把脈!”她和觀主本來很近,當下就伸出了自己手指往言松道長搭在腿上的右手腕伸去。

言松道長卻皺着眉頭,往後退了半個身子,胸口起伏。

終於,哇地吐出一口血在自己月白色的道袍上。

這是什麼情況?

我是來救人的還是來傷人的?

蕭雲縈一頭黑線,沒回過神來。

陌奕小道長連忙衝過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觀主:

“幻羽姑娘,我家觀主傷得有些重,這才體力不支!”

吐血的言松道長平復了氣息,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把手腕遮住,這才放在案几上。

“幻羽姑娘,我家觀主,平時不喜人觸碰!”陌奕小道長在一旁小聲幫着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道長是一觀之主,德高望重,應該的,應該的!”蕭雲縈略了略舌頭,點頭說。

她伸出兩根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言松道長的手腕上,運氣探息。

修行之人,腹內自有靈識,聚氣運轉。

而言松道長的內息確實頗為混亂,識海翻湧,零散不堪。

正如他自己所言,難以聚氣凝神。

蕭雲縈努力回憶師傅當年曾和她討論過天音坊的岐黃之術,唯一一次提到了調息凝神,還是在嘲笑天音坊善用銀針刺穴,引靈力迴轉。

那個時候她還拿着一把銀針在小木人身上扎了半天,結果師傅不但不誇她,還說她愚笨。

“靈氣在體內運轉,若是四散無主,用銀針引導只在皮肉,效果差耗時長,怎麼能算良策。”

“可是天音坊的人都善於使針,並以為其岐黃醫理之大得!天下誰不稱讚,師傅,你別把人說得如此不堪。”

師傅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酒壺,彷彿什麼絕世珍寶說:“聚英九針,名字還是挺好聽的,可惜啊!銀針刺穴醫治尋常疾病尚可,若真是遇到靈力的問題,還不如我們的導引符!”

“導引符?有什麼厲害的?”

“當然了,導引符取意於華佗的導引術,導氣令和,引體令柔,以符畫之,替人力不及之處,術式簡明,而功效卻更為長久,再輔以“按喬”之法,自然比天音坊的聚英九針日日探穴更妙啦!”

“哇,好厲害啊!我想學,我想學!”

師傅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鬍子,笑着說:“若是你能把《符籙》全本都背一遍,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後來她還真就花了整整一周的時間把《符籙》背完了,還給師傅表演了一下倒背如流的樣子,逼得師傅沒法子,把導引符的秘訣教給了她。

她的手指輕輕搭在言松道長的腕間,指下感知着他體內零散的靈力,若是以導引符調理他的內息,所需不過四五日,如此一來,阿岐的奪魄之術也有法可解了,可是眼下,她已經自稱來自淮揚天音坊,若是貿然用符咒,只怕言松疑她,倒是更不好請他救人。

終於,思忖了半晌,她一臉真誠地望着言松道長說:

“道長不必憂心,您的內息雖然零散不堪,但是我們天音坊的聚英九針有法子可以調理,雖然來得比較慢。但是我再煎幾副葯來輔助,一定爭取在七日之內幫您調息成功!”

聽她這樣說,言松道長還算平靜,而一邊的陌奕則是高興壞了。

言松道長說:“若真是如此,你的這位小友,我也能救了!就請姑娘暫時在本觀住下,方便診治。”

蕭雲縈正有此意,說:“自然好,不過我這次走得匆忙,觀主您的病還需要幾味草藥,還得看看能不能找到。”

“我知魚觀的葯田裏有不少的草藥,觀主,我馬上帶幻羽姑娘去看看!”陌奕小道長很是高興,連忙說。

“不必了,你先把羅大娘送出觀,再把那劉氏夫婦請進來。”言松道長還有別的事情要忙,顯然更倚重陌奕小道長,“鈞然,你帶幻羽姑娘去葯田吧!”

被叫做筠然的是剛剛跟他們一起來的更瘦小一點的道士。

“是,觀主!”他看上去年紀更小一些,說話舉止也很是稚氣,“幻羽姑娘請跟我來!”

蕭雲縈跟着筠然道士轉出了大殿,一路往葯田走。

“嘻嘻!”筠然小道士一出了大殿,倒很是活潑。

“你笑什麼呢?”蕭雲縈好奇地問。

“我笑陌奕師兄,方才師傅居然不讓他來,他上上下下的差事比我可麻煩多了。”

“原來如此啊!那個灰衣服的陌奕,是你的師兄嗎?”

“嗯,是的!我們知魚觀的弟子都是觀主的徒弟,陌奕是大師兄!”

“哦,那我猜你是最小的徒弟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雖然年紀小,但其實我才是一直跟着師傅的那一個哦。”

“是嗎?”蕭雲縈看了看自己牽着的阿岐,心中更是難過,原本她今天應該是帶着阿岐也來拜師的。

“你別傷心啊!小弟弟一定能治好的!”筠然小道士察覺到她的情緒,安慰她說。

她有點喜歡這個玲瓏剔透的小道士,和之前少年老成的陌奕一樣。

說話間就到了葯田,葯田四四方方,確實栽種了不少的奇花異草,看得出知魚觀的實力不凡。

其實,她說找草藥原是一個借口,之前偶然的機會,她逛花燈節的時候從幾個天音坊弟子身上偷了名牌,卻忘記了連她們的銀針帶走。

現在喬裝成天音坊的弟子,卻差了最重要的銀針,必須要找個機會下山一趟去鋪子裏買一套上來才行。

因此她假裝認真地在知魚觀的葯田裏仔細一一查看了一番,隨口說:“幾樣普通的倒是有,可是我要的提效的幾味葯,貴觀的葯田裏確實沒有。看來只有我下山去採買一下了。”

“姐姐何必麻煩,你把藥名告訴我,我熟悉路,我下去上來也快!”筠然小道士的腦袋轉得還是很快的。

“小弟弟,我們天音坊的藥方那可是不能外傳的,再說有些葯你都沒見過!你去,我也不放心呀!”蕭雲縈可不能被他堵死。

“既然如此,那我先帶你們去廂房。”筠然小道士說。

知魚觀有四方大的院落,他們到了西邊的一處廂房,筠然又告訴了她哪裏是廚房和飯堂。

把阿岐安頓好,她捏了一道符,貼着阿岐的背心放好,這才放心獨自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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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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