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求知
厚厚的雲層,被風追趕着赴往遠方的群山。
清晨的陽光自雲尾露出一縷,懶洋洋地透過窗檯,灑落在那緊裹的被窩之上。
略微刺目的光線,照得褚辭睜開了一絲眼縫。
她望着這縷晨光發了會兒呆,抓着被子翻了個身,避着光深吸了一口氣。
卧室的房門虛掩着,屋外有番茄湯雞蛋的香味。
不管過去多久,柴悅寧還是只會煮湯,她們的伙食永遠只會在去老向、忍冬或者尤蘭家的時候才能得到改善。
萬幸一個喝了不知多少年營養液的黑藤從不在意這些。
她在意的是昨天晚上,柴悅寧對她進行了一套人類睡前運動的初教學。
前幾天,柴悅寧帶她去尤蘭那裏,用舊世界的小玩意兒換了點兒錢,尤蘭巴巴地湊了上來,在她耳邊說了些奇怪的話。句子拆開來,每一句都能聽得懂,但是合起來就是讓她有些雲裏霧裏,到最後只記下了一句:“你們不會還沒有做過……睡前運動吧?”
看尤蘭那副詫異得下巴都快驚掉的模樣,褚辭有資格懷疑柴悅寧對自己隱瞞了什麼重要的知識。
褚辭:“沒有,都是洗完直接睡。”
尤蘭:“嘖……柴悅寧不行啊,你們都在一起那麼久了,她怎麼還沒……”
尤蘭的話到這裏斷了,她擺了擺手,沒再說下去,只是深吸了一口長氣,道:“你得催催她。”
褚辭從尤蘭眼裏看出了一絲毫不遮掩的失望和着急。
這是在說,柴悅寧對她不夠坦誠嗎?
說好要教她做一個人類的,怎麼可以故意藏着很重要的知識不告訴她呢?
褚辭本也是一根很能忍的藤,但事情牽涉到她信任之人的隱瞞,忍了幾天忽然就不能忍了。
昨晚,她有些不滿地吃完了一碗土豆湯,目光幾分幽怨地跟在柴悅寧身後,等她收拾完了湯鍋和碗筷,這才幽幽地問了一句:“柴悅寧,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事情瞞着沒有告訴我?”
柴悅寧當場獃滯了兩秒,一臉詫異道:“啊?沒有啊!”
褚辭:“睡前運動。”
柴悅寧:“誒?!”
褚辭:“人類正常情況下都是怎麼睡覺的?”
柴悅寧:“正常情況下……”
褚辭:“我沒學過,你不要騙我,尤蘭說是會有睡前運動的。”
她說著,又十分認真地補了一句:“你是不是嫌麻煩,就不教我了?我說過,我要融入人類的,我不怕這點麻煩。”
下一秒,她看見柴悅寧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似乎泛起一絲晚霞般的紅暈,小小吞咽了一下,又撓了撓后脖頸,這才說出一句:“那個,那個啊……我也不太會。”
“你也不會?”褚辭歪了歪頭,眨眼道,“那怎麼辦?我們要去找尤老闆……”
“別別,不用,不用的!”柴悅寧連連擺手,“我應該會一點,我們可以自己摸索一下。”
再之後,她就開始認真學習了。
不得不說,人類真是奇怪的物種,睡前竟然還會需要運動。
褚辭自有記憶起,就沒做過這麼奇怪的運動,她甚至不知道柴悅寧教得是不是對的,只知道自己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感覺,緊張又有些害怕,以至於從頭到尾都緊繃著身心沒敢說話。
柴悅寧好像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她只覺腦子嗡嗡的,什麼都沒聽清。
到最後,她也不知到底折騰多久,她終於聽清了柴悅寧湊至耳畔說的一句話。
“說過多少次了……疼的話,是可以說出來的。”
那語氣,也好奇怪,和這份運動教學一樣奇怪。
以往每一次,柴悅寧說這句話時,眼裏話里都是對她的心疼。
可這一次,竟帶了一絲她看不懂的異樣情緒,就好像一點也不關心她是不是真的疼,只想聽她喊疼一樣……反正就是沒有從前那麼溫柔了。
褚辭:“為什麼要疼。”
哪怕散亂的長發黏着臉頰與肩頸,說起話來都失了平日的底氣,她也是一根倔強的黑藤。
這似乎不是一堂成功的課程,柴悅寧明顯有些挫敗,挫敗感源自人類無法撼動萬米深淵而來的一株植物。
但如果那麼容易放棄,柴悅寧也就不是柴悅寧了。
她與身前這個主動求學的小黑藤較上了勁,直到手酸得不行,才哀怨地說了一聲:“今天先這樣吧。”
褚辭感覺自己意識都快散架了,整個人都癱附在柴悅寧身上無力動彈,卻還是習慣性小聲問了一句:“不需要洗一下嗎?”
柴悅寧:“明早洗。”
她們相擁着閉上了雙眼,褚辭特別累了,卻又隱隱感覺到柴悅寧不太開心,怎麼都不敢睡下。
狹小的房間裏,清晰可聞的是她們彼此微沉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褚辭小聲說了句:“你弄疼我了……”
兩秒后,柴悅寧釋然般地鬆了一口氣,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髮:“下次注意。”
話音落下,將她擁得更緊了。
一覺醒來,昨晚那種奇怪的感覺還縈繞在心間。
褚辭把身子裹在被子裏,一雙默默眼盯着門縫,安靜得好似仍是從前那條不會說話的黑藤一般。
沒多會兒,卧室虛掩的房門被人推開,柴悅寧端着番茄蛋湯來到了她的面前。
柴悅寧問:“好點兒了嗎?”
褚辭:“沒什麼力氣。”
柴悅寧:“那先吃點東西,我再陪你去洗一下。”
褚辭點了點頭,在柴悅寧幫忙下套上了薄薄的睡裙,在吃完早飯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腰酸腿軟地走進了浴室。
浴室的浴缸是尤蘭送來的,兩個人一起半躺在浴缸里,衝浪模式激起的泡泡打在身上,沖刷着滿身粘膩。
褚辭全程低着頭,小臉泛着少見的紅暈,一言不發。
也不知沉默持續了多久,褚辭忽然小聲嘟囔了一句:“下次不要掐我咬我了。”
柴悅寧:“嗯?”
褚辭抬眼小聲嘀咕道:“都是印子,會痛的。”
她的聲音一如從前那般,淡淡的,軟軟的,沒有多少起伏,卻難掩心底的委屈。
柴悅寧聽了,不禁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也知道喊痛啊?我以為我遇上真木頭了。”
褚辭皺了皺眉:“這就是你昨晚凶我的原因?”
柴悅寧:“我哪有凶你,我分明很關心你,我還問你疼不疼。”
褚辭:“你那是關心我嗎?你為了讓我喊疼,根本就是不擇手段,你想證明什麼……”
柴悅寧:“我想證明什麼?”
褚辭:“不知道,但你肯定是想證明什麼的……”
柴悅寧饒有趣味地認真審視着眼前的褚辭。
褚辭在這樣的目光中咬了咬下唇,別過頭去,對這種奇怪的表現做出了屬於自己的判斷:“你不對勁。”
柴悅寧認真思慮了一會兒,點頭道:“我不對勁,我確實想證明什麼。”
褚辭眼裏閃過一絲詫異。
下一秒,柴悅寧向褚辭靠了過去。
她凝視着那攜了水珠微微輕顫的長睫,像凝視着冬去春來后初綻的花蕊,嬌艷得不曾屬於這片重修的廢土。
她附身向前,無聲地、輕輕地,吻上她的眼角,而後碰觸她的唇瓣。
她說她確實想要證明點什麼,昨晚沒成功,現在又有力氣了,要再證明一次。
她把褚辭從浴缸里撈了起來,也不知是褚辭太輕,還是她力氣大得本就不怎麼講道理。
“等……等一下……這不是睡前運動嗎?”
“也可以隨時隨地。”
“好難,不想學了……”
“一回生二回熟,學會了就換你來。”
“……”
“……”
“……”
褚辭感覺自己被欺負了。
柴悅寧就是欺負她什麼都不懂。
她想,尤蘭下次要是問起,她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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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反正就是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大家一定可以自己腦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