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味道的初次見面
許自盈渾身頹乏,頭痛無力。他躺在簡陋的出租屋裏,身邊全是被用過的藥品盒子。
這些瓶瓶罐罐和昂貴的醫藥費他早就支付不起,而他乾瘦的身體,也彷彿這屋、這葯,殘破不堪。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想。
說起來可笑,許自盈自小失去雙親,那群親戚說父母沒給他留下任何遺產,只能讓他輟學打工。
這麼多年他反到要傻乎乎的供養他們,什麼雜活累活都干過,最累一天打五份工,到最後……居然被這群無良親戚騙得臉底褲都不剩……
等到他幡然醒悟時,一切都晚了。
年復一年的勞作使他滿身疾病,為了看病他不得不在工地幹活,沒幹幾天卻砸壞了腦袋。
工地老闆甩來幾千塊就不管了,他要吃藥,卻沒法勞動,如今又身無分文,馬上就要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許自盈雙眼迷離,嘴唇乾白,他眯眼看着頭頂的白熾燈泡,覺得無比刺眼。
他病得連喝水都會吐,又沒有錢,快要一個星期沒有吃東西了……
意識漸漸消彌,耳畔伴隨着嗡鳴,只感覺那燈泡愈來愈近,愈來愈亮,最後好似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如果有來生,他想,一定要賺很多很多的錢,他這時才發現,沒有錢,什麼都是狗屁。
許自盈彌留之際想……
……想吃火鍋。
又自嘲地笑笑,可是他吃不起,他好窮啊……
……
一片混沌中……是錯覺嗎?
頭還是好痛,彷彿有巨石壓身,伴隨着一股腥臭難忍的味道,讓他喘不上氣。
許自盈下意識動了動。
不對!這不是錯覺,他好像被什麼又硬又軟的東西埋住了。
眼前一片黑暗,令人作嘔的氣味充斥着鼻腔。他試着張開僵硬的指節,但是身上的重量卻壓得他窒息。
許自盈心說我踏馬也沒幹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這是下地獄了嗎?
他嘗試了幾次還是動不了,最後想着反正現在兜比臉還乾淨,也不怕閻王爺坑他的錢。
理直氣壯地決定放棄掙扎,卻沒想到稍稍動了動脖子,與一張近在咫尺、被削掉半個腦袋的死人臉四目相對。
“——啊啊啊!!!”
許自盈登時嚇破了膽,腦子裏“轟”地炸裂一樣,一邊抓狂地亂叫,一邊從壓在身上的東西里爬了出來。
他捂嘴乾嘔不止,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就被絆倒摔在地上。
許自盈手腳都是綿軟的,心臟幾乎要跳到嗓子眼外,回頭一看,那絆倒他的不是別的,正是一條人腿。
他向四周看去,屍首遍野,血水染黑土地,硝煙瀰漫,污漬斑駁的殘破旗幟隨風起落。
目之所及,是戰場廝殺過後的蒼涼,烏雲密佈,許自盈不禁毛骨悚然。
而埋着他的,居然是死人堆積而成的山坡。
若不是不遠處有幾個面黃肌瘦的小兒,在死掉的士兵身上搜羅值錢的東西,他真的要懷疑自己身處修羅地獄了。
“喂……”
許自盈聲音嘶啞,身上像被抽幹了氣力,他趴在地上匍匐了幾下,有個小兒終於發現了他。
“救,救救我……”
小孩髒兮兮的,手裏還攥着從士兵身上找來的銅板,定睛瞧見許自盈,竟嗷地哭叫起來。
“鬼啊——有艷鬼!!!”
許自盈:“……”
剩下的孩子循聲看過來,也嚇得夠嗆,許自盈頓時被這喊叫聲激得清醒幾分,這才注意到,小孩身上穿的衣服好奇怪。
還未等他細想,幾個孩子全跑了,只剩下他還有遍地的屍身,聽着遠處烏鴉“啞——啞——”的聲音。
“我不是鬼……”
許自盈無奈地嘆息,他鼻子裏一股血腥屍臭的味道,四肢好似新生的麋鹿般還未適應站立,酥軟又虛弱。
只能這麼趴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恢復些力氣。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神智不大清醒,強忍着渾身不適,雙腿發軟,慢慢爬起來離開了這裏。
等到他離開那片人間地獄,才發現自己竟身處荒漠,目之所及皆為黃土,就連太陽,也灰濛濛地藏在沙霧之中。
許自盈身上只裹了一件看不出顏色的破袍子,滿身臟土和污穢,而且頭髮還是長的。
不光長就算了,上面沾滿黑血污垢,一團一團地結痂在一起,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我靠,掉糞坑裏都沒這味正吧……”
許自盈快被自己搞吐了,也顧不上別的,只想找個地方洗洗澡,不然遲早要被自己臭死。
黃沙漫漫,好在無風無塵,許自盈赤腳一深一淺地走着,炙熱的氣溫烤的他頭暈目眩,朦朦朧朧地望見前面有一大片綠洲。
他不確定那是不是海市蜃樓,但胃裏實在擰得難受,許自盈真的要臭昏了。
“要死了啊啊。”
管他幻覺還是什麼,許自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速地向綠洲走去。
等到終於走近了,才看清這裏真的是片鬱鬱蔥蔥的綠洲。
許自盈欣喜若狂,一陣清涼的溫度撲面而來。
他撲到一汪水潭邊,掬起一捧水就喝,喝夠了才稍稍洗乾淨了臉,清澈如鏡的泉水也倒影出他的面容。
許自盈伸手輕撫面龐,看着水面里的自己,不禁呆了呆。
這張麵皮生的極漂亮,但絕不是女子那般魅色似水,而是一種男性特有的俊美灼華。
五官妍麗,卻又高鼻深目,疲憊也遮不住那狹長的端鳳美瞳,猶如一江春水瀲灧其中,如桃夭明媚。
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團亂糟糟的頭髮,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小孩要叫他艷鬼了。
用這張臉,蓬頭垢面趴在死人堆里,還真像個鬼片里的艷麗女鬼。
他沒有忘記自己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滿身惡臭,污不可耐,這個水潭太小了,要洗澡必須要找大的湖泊才行。
環顧四周,果然看到草木蔥蘢後有一條潺潺小河,他順着小河向上走,石壁樹蔭下,就有一片隱蔽的小湖泊。
湖水上水汽氤氳,許自盈走近了方才察覺,這片芭蕉樹下的不是湖,而是溫泉。
在他驚訝之餘,忽聞一陣水花蕩漾,抬眸看去,泉霧繚繞間,有一人身臨其中。
透過裊裊水霧,許自盈看到那是個背對着他的男人。
泉水沒過男人精壯的腰身,墨發高高地束着,只留給許自盈一個結實高大的背脊。
似乎發現了他的存在,男人轉身看過來,水珠從他健碩的肌理滑落,麥色的肌膚性感流暢。
許自盈走了這麼久的路,終於見到了個正常的人。
泉水又溫熱舒適,在這一刻,他卸下心神,緩緩滑坐在地,腦袋迷迷糊糊地開始疼。
許自盈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能看着男人出水穿衣,然後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男人在他面前站定,似打量了他一番,聲音黯啞帶笑:“怎麼,自投羅網?”
許自盈不明就裏,只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緊緊地蹙起眉毛。
男人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他滿身臟污,一手扼住他的腕子,將他拉近。
許自盈稍動一下,就難受一分,被迫和男人拉進距離,下意識地抓住男人的衣袖。
男人看出他的異常,逼近道:“你怎麼……”
許自盈終是忍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來。
這裏滿是熱熱的水汽,許自盈蒸了一會,身上的味道就上頭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不可抑制的力量向上沖涌,喉嚨辣生生地,把胃裏亂七八糟的全吐了出來。
這好死不死全吐在男人身上,男人的臉瞬間就黑了,揚起聲調道。
“你!……”
許自盈又吐了:“嘔——”
“你給我……”
許自盈捂嘴道:“對不,嘔——”
男人:“……”
男人嘴上嫌棄,好再忍着性子沒把他踹飛,放開他脫了臟掉的外衫,就這麼大刺刺地坐在旁邊看他吐。
許自盈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吐了出來,難受的要命,到最後吐不出什麼,臉上掛滿生理性的清淚。
雖然吐的着實狼狽,但放在許自盈這張臉上,欲哭不哭的模樣,還是叫讓人移不開目光。
許自盈吐完抹了抹嘴巴,發現男人還在看他,吐了人家一身總歸是他的錯,強忍道。
“對,對不住,我……”
可話未說完,男人目光一沉,起身扯過他的胳膊,手上用力就把他扔到了溫泉水裏。
許自盈咕嚕咕嚕灌了好幾口水,才被男人撈了起來,兩人腰線下還浸在水裏,男人垂眼道。
“臭死了,好好洗洗。”
這下許自盈對男人的那點頓時愧疚煙消雲散,氣急敗壞道:“你是不是有病,你要把我淹死啊!”
男人深邃的瞳子似藏着鋒芒,囂張姿意,他輕挑眉梢,調笑道。
“哦?你慶幸想明白了自己跑回來,不然,要真被我逮到,我有一千種死法讓你挑。”
許自盈被這話搞的一頭霧水,莫名其妙道:“你他媽誰啊,我去哪你管得着嗎?”
說完男人一手捏住他的臉,細膩圓潤的兩腮像糯米糰子變了形,嘴唇被迫撅起,色澤生|艷。
男人故意放緩語速,在他耳邊慢慢地磨。
“我剛買了你,你逃出去一天就把我忘了?”
許自盈:“……”
許自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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