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雲二爺的生辰
哎呀,躲過了慈安宮的賜婚,又躲過了保育堂的催婚,卻躲不過宋天祁緩過神后的追問,我付淺淺真是尋不得安寧啊。
我靈光一閃,推說:“問我做甚?昨日你皇兄一直都在,你乾脆去問他好了。”
“對!還有我皇兄!為何他給你遞糕餅,你還接了?”
我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嘆了口氣又說道:“我不是之後被叫走了,並沒有吃那塊餅嗎?”
“是!你和我皇兄一同走了,你們可有聊過什麼?”
我真的是!服了我自己了!我要如何把這話題再岔開呢?
“未曾聊過什麼,他是皇帝,便是問一句答一句,罷了。”
“那我皇兄問了你什麼?你又答了什麼?”宋天祁真是窮追不捨。
“我倒是想問問您老,是跟我付淺淺有仇嗎?故意將我哄騙進宮裏,然後憑着你們的權勢滔天,準備滅了我是嗎?”與其被他追着問,倒不如我自己扭轉了局面,叉着腰咄咄逼人。
“我……我只是……願望是好的。”
“願望?什麼願望?宋天祁,我倒是想問問,你到底在太後娘娘面前說了些什麼,讓她那樣盯着我看了許久,且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不是沒成嗎?你就別問了,我以後不傻了。”
“真的?你以後當真都不再犯傻了?”
“我以後一定謹言慎行,一定要勝券在握然後出手,一定不把你置於昨日那樣的危險之中,定是要安排妥當再提這件事的。”
“還要提這件事呢!?”
我真是求了神仙了!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七仙女兒二郎神,真是快救救我吧!我本以為經過昨日這一出,宋天祁總歸是開竅了,想通了。卻不成,這小王爺死性不改,還攛掇着想要娶我呢?實在是我付淺淺多情花心,既不想做了別人的妻子生兒育女,也不想入了王府宅斗宮斗。我若一輩子單着,皇城裏那樣多的小公子都能時常約着對酒當歌,賞心悅目,多好的年華,何苦為了他一個宋天祁呢。
“付淺淺!你若想玩,這大好河山我都能陪着你上天入地,直到你七老八十想要安定了,那時總要嫁人的。與其嫁給別人,不如嫁給我,可好?”
“何苦耽誤你的年輕力壯呢?”
“我無妨的,我就願意陪着你瘋。”
我深嘆一口氣,勸說道:“宋天祁,你無上的尊貴,總能遇到自己心儀的女子,然後過上一輩子富貴安逸的日子。別跟着我不學好。”
“就願意跟着你。”
“算了,你現在是當局者迷。”
我也放棄了,他如今玩興正濃,勸是勸不住了。不如隨他去吧,久了就膩了。和這樣不清醒的人深究這個問題,便該是我付淺淺的不清醒了。眾人都深知道,我付淺淺不光生了副好相貌,更是有難得的清醒,看透紅塵,遊戲人間。
“誒,你還沒告訴我,你和我皇兄到底說了些什麼呢?”
我翻了個白眼,隨後問到:“誒,皇上是不是一般自稱朕啊?如果他自稱我,那是什麼情況呀?”
“那這個人應該就是皇兄很親近的,譬如本王爺,還有皇嫂。”
“那皇上可出過宮?他為何知道皇城裏有個浮浪亭?”
“大約沒怎麼出過宮吧?你問這個做甚?”
“沒什麼,你幫我帶些東西給皇上,可好?”
“嗯?”
正談着,我們走到了浮浪亭,池子旁的迎春花開得正艷。我好容易折了根花開得最好看的枝條,將枝條圈起來,編了只迎春花環,隨後遞給宋天祁。
“給我的?”宋天祁樂了。
“可別碰壞了,要麻煩你替我帶進宮裏給皇上。”
“為什麼?”
對呀,為何呢?不知怎的就走到此處,然後鬼迷心竅就像這樣做了。如今宋天祁這一問吧,倒給我難住了,或許是因為他生得好看,所以我便想對他好些?心裏雖是這樣猜想的,但我嘴上肯定不能如此說呀。
於是乎,我敷衍道:“昨日那樣兇險,多虧了皇上發善心,我不該謝一謝嗎?”
“有道理,救命之恩。”宋天祁點了點頭,很贊同,然後又突然用手臂碰了碰我,諂媚道:“那我的花環呢?需得給我也編一個。”
我想了想,使壞道:“給你編一個倒是無妨,但你若不戴,那不是浪費了嗎?”
“我戴呀!編上我即刻就戴!”
“當真?”
“當真!”
聽聞此話,我趕緊又編了個迎春花環,然後還摘了些五顏六色的小野花給插在花環上,好一個富貴野孔雀的花環,宋天祁也不嫌棄,一點兒猶豫都沒有,便戴在了頭上,然後拎着另一個花環疾馳在大街上,趕往皇宮,惹眼的很呀。
送走了宋天祁,答謝了宋天禮。承天之大禮,是為皇帝;祁天之大福,是為王爺。這兩位可就是本朝本代的天了。
我付淺淺也是真的忙,從浮浪亭一出來,我就趕緊回了金府取戲袍子,然後屁顛屁顛地送到了祥雲戲班子門口。本想要藉著這樣一身好衣裳,能親口給二爺道上一句生辰快樂。不想,一個叫魏斯的小廝傳話說今日不見,只是收下了這身戲袍子,然後藉著魏斯的口傳了句恭賀生辰的吉祥話。
我雖有些失意,但一想着那身袍子能送給他,他能摸一摸那戲袍子,我也就滿意甚足了。
傍晚,我居然收到了來自祥雲戲班子的邀貼,說是明日二爺生辰回饋戲迷,特意上演《喜宴》,宴請眾人親看。難得,往年從未這樣破例,我也是興奮得睡不着覺。仍舊是早早起床,選了身大紅的芙蓉裙,頭上戴着紅寶石的石榴釵,合不合規矩我可不管,只想要在這一日成為檯子底下最亮眼的存在,然後讓二爺一眼能望見我,那便是神天菩薩保佑了。
早早到了祥雲戲班子,還沒開門呢,門口卻已經圍了好些人,都是些姑娘小姐,穿得花枝招展。不過呢,再是花枝招展,也比不得我棋行險招,我這身紅衣裳可真是穿得巧,比任何金銀首飾都還要顯眼,想到這兒我忍不住低頭竊笑,真是不由得佩服我這顆七竅玲瓏剔透的心。
“誒,付淺淺!”
“嗯?你怎麼來了?”還沒笑盡興呢,猛地一回頭,嚇我一跳。
“生辰《喜宴》的消息一傳出來,我就料到你必定得來了。”宋天祁將我從頭到腳好生打量了一番,也不誇我人比花嬌,只是一個勁兒地鄙夷和白眼。
“你來幹嘛?這可是我們二爺專門為戲迷們準備的。”
“你們二爺?!這一年我可沒少跟着你,在這個戲班子裏豪擲千金,我怎麼不能來?”
這話也不假,我每次來祥雲戲班子總有他宋天祁跟在身旁,從他那裏順來的金貴物件,扔到檯子上的也是不盡其數了,他實在是該來的。只是,等了這樣許久,今日戲班子開門着實有些晚,不知道是為何,不會是不演了吧?
“付淺淺!我待會兒是否能和你坐一桌?”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一看,這不是許生嗎?他怎麼也來了?只是還未等我回話,宋天祁便一口回絕了他,凶神惡煞地說了句不行!
“許生,你也愛看戲?”我問道。
許生瞧着我的眼睛,十分真誠地說道:“早聽聞祥雲戲班子的雲二爺戲唱得極好,尤其是這一出《喜宴》更是千金難求,登台的次數是少之又少,今日難得有機會,當然要來見識一下。只可惜我沒得好位置,不知能否和你坐一桌呢?”
“能!”難得遇到如此識趣的男子,說話又如此破天荒地動聽,當然這點請求是要滿足的。我才不管什麼宋天祁願不願意,今日便是將他宋天祁捆上,我也要讓許生和我坐在一桌。
“付淺淺!你你你……”宋天祁氣得不輕,他是隨時隨地都能生氣的,故而我也不在意。
“誒,別吵了,門開了門開了。”
幸而戲班子的門開得及時,我趕緊推搡着宋天祁進了裏面,尋見往常最好的那一桌,坐下了。我坐在正中間,而宋天祁和許生呢,則是一東一西。他倆就像是牛郎織女,我就是那簪子劃出的銀河,迢迢暗渡。
鑼鼓聲照常響起來了,咚咚鏘鏘,喜宴的開頭,是一曲致辭:
花正濃,酒正香,承天地之歡好恩情,答月老許紅繩牽絆。此日此時,親臨此地,我二人仰天福地,結成喜緣。一拜天地,望天地感念我二人情深意濃,取千萬年不斷不朽的紅繩繫於雙腕。二拜高堂,望高堂感念我二人情真意切,贈世世代宗祠之福納於身前。夫妻對拜,願我二人執手相依,不離不棄,相守一生。
辭畢,角兒登堂。
天!天老爺!我緊緊捂住嘴巴,驚得我感天泣地。二爺今日這一身裝扮,穿的正是我送的戲袍子。果然這一身,只有他穿上,才算是圓滿了。
“她怎麼了?”許生問宋天祁。
“魔怔了,別理她。”宋天祁手中的杯子都要捏碎了。
“她可是嚇着了?”許生繼續問道。
“檯子上那位,穿的是她送的衣裳,這下你可懂了?”
“這身袍子,有些奢靡了。”許生不禁咂舌。
宋天祁冷哼一聲,說道:“這也叫奢靡?更奢靡的還在後頭呢,你等着瞧吧。”
戲唱完了,到此刻,便又開始熱熱鬧鬧往檯子上扔銀錢了。宋天祁與許生對這件事,顯然是沒有興緻的。便拿起茶壺各自斟茶,喝茶,旁觀這些姑娘小姐的大手筆。
我從自己的腰間取出銀袋子,放到桌上。
許生正在斟茶。
我又從右手的衣袖裏取出一銀袋子,放到桌上。
許生仍在斟茶。
我復又從左手的衣袖裏取出一銀袋子,放到桌上。
茶水溢出杯子了,許生仍在斟茶。
我又從手腕上取下了自己的金鐲子,放到桌上。今日專門沒選玉鐲子,好扔不易碎。
許生有些沒見過世面了,被我這行雲流水的做派給鎮住了。還是宋天祁跟着我摸爬滾打這些時日,有些覺悟,十分識趣兒地扯下自己的錢袋子,擺到我面前,同時又迅速抬起了許生淌水的茶壺,將他點醒了。
我斜眼看了看許生,然後他便將自己的錢袋子也給遞了出來,真是孺子可教也。
生辰的這一戰,當然還是我付淺淺拔得頭籌
我今日這叫一個痛快呀,旁邊這兩人卻很是落寞,竟然以茶代酒,開始推杯換盞了。
這齣戲終究唱完了,今日的生辰,我甚是滿意。走齣戲班子,站在門口,我依然是意猶未盡,捨不得離開。一個勁兒地追着面前的這二位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我給二爺親做的袍子是不是很合身?”
“親做的?不過是花點錢,你好意思說?”宋天祁罵罵咧咧。
“付淺淺,你今日和往常有些不一樣。”許生看着我若有所思。
“說得這麼委婉幹嘛?她就是魔怔了,你可沒見過吧?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宋天祁衝著許生一頓言語。
“哎呀,走啦走啦,別在門口吵着我二爺。”
“付姑娘請留步!”
從祥雲戲班子裏跑出來一小廝,是魏斯。他攔住了我們三人的去路。
“付姑娘,我家二爺有請。”
什麼?!我沒聽錯吧?二爺單獨要見我?!此刻我也是雲裏霧裏得不着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宋天祁嘴急口快,一下子替我回絕了:“不去!孤男寡女,成何體統!”
“去!我跟你進去!”我起身上前,走到了魏斯面前。
“付淺淺!”宋天祁一把拉住我的手腕,鉗制住我,“你不是說好了要請我們吃酒嗎?剛剛扔了我一袋子錢,現在不認賬了?”
“對啊!付淺淺,你可不能言而無信啊!”許生也幫襯到。
哎呀,我一把甩開宋天祁的手,然後對這二人闊氣地說道:“金氏酒樓,隨便你二人去吃,今日就放過我吧,也權當是放過你們自己。”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跟着小廝進了戲班子,留下二人,難得勾肩搭背,站成一派
自古情愛就是個奇妙的玩意兒,讓兩個恨不得打起來血氣方剛的男子,轉眼間就坐在一席,感嘆人間不值得。
走進戲班子後台,瞥見後門走出去幾人,其中一人背影甚為眼熟,多話問了幾句:“那是誰?”
“今日的貴客,班主也沒告訴我們。也很奇怪,明明是個男子,腰間繫着的香囊卻綉着花。”
“繡花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