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喋血舜田

岳奇為師父修好院牆，找遍全島也不見白狐蹤影，比武之期迫在眉睫，不能過多耽誤，他只得告別木偶忍者獨自坐船離開了無極島。

走在卧龍山上忽聞有人呼喚自己的姓名，他尋聲走去只見十餘名鄉民舉着火把正在四處找人，為首那人竟是來福。

“來福，我在這呢！”岳奇招手喚道，來福用火把一照見是岳奇，忙將火把遞於旁人，欣喜若狂地奔到岳奇跟前，激動的一把將他抱住，哪知他忽然喜極而涕，嗚咽嗚咽地哭出聲來。

“公子爺我可找到您了，這幾天您都去哪了？來福好生擔心你！”來福抽泣着說道。

岳奇見狀十分自責，心道：“都怪我平日裏任性妄為，害得別人總因為我而擔驚受怕，今後可得好好改改這個性子。”

他拍着來福的肩膀寬慰道：“好了，來福，快擦乾眼淚，當著這麼多人哭鼻子成何體統，我明白你的心意，都怪我不好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岳奇的這番話讓來福感到一陣不安，要知道一直以來岳奇都是一個我行我素的富家公子，幾時向下人道過歉。

幾日不見改了性子，來福說什麼也不敢相信。見公子對他如此客氣，心中反倒有些害怕，再也顧不上流淚，眼巴巴地看着岳奇。

岳奇還當他傷心過度，急忙連聲安慰，誰知來福見了嚇得不輕又自重新哭了起來，直到岳奇沉下臉來，恢復了往日的傲慢神情。來福這才心安理得的停止了哭泣。

岳奇向其問明這幾日的情況，來福告知岳奇，自他走後自己便在樹下等候，誰知過了好久也不見二人返回，於是他朝山上走去。

走到山中發現路旁草叢有一事物不停晃動，他壯着膽子走近一看竟是大喜被人五花大綁的扔在那裏，嘴裏還塞着一團棉絮。

來福急忙為大喜鬆綁，大喜告訴來福他被三個怪人抓住后便扔在了這裏。那三人好像要對公子不利，他讓來福在這裏守候，自己下山去找幫手。

方過半個時辰大喜風塵僕僕的趕回了山上，身後還跟着二十幾個當地鄉農，原來山南不遠處有一村莊，此地風俗淳樸，人人熱情好客，當地鄉農們得知有強人在此行兇，立刻停下手中的農活，由村長帶領，與大喜一道來到山上營救岳奇。

他們分兩隊搜索，幾天下來除了湖心島無人敢靠近，他們幾乎搜遍了大山的每一個角落，但始終不見岳奇的影子。

岳奇跟着鄉民來到村中借宿，村民們殺豬、宰羊，擺了十幾桌慶祝岳奇平安歸來。岳奇激動不已，忙名來福拿出銀兩酬謝大家，誰知沒有一人肯要。

第二天拂曉岳奇與兩個僕人留下五十兩紋銀，收拾好行裝便動身去了濟南。

這日午後三人來到濟南城下，抬眼望去只見城牆由青磚砌成，放眼望去方圓幾里氣勢磅礴。三人牽馬過了護城河，由東門入城。城中商鋪林立，旌旗招展，一片太平景象。

走過一程見得古泉老柳綠，紅蓮夏荷香，像極了一幅活動的清明上河圖。三人來到芙蓉街上打尖不在話下。

午飯過後，岳奇安排二人在店內休息，自己隻身去了千佛山。

出了南門，徑直往南數里腳程便到了千佛山。此山古稱歷山，因為古史稱舜在歷山耕田的緣故，又曾名舜山和舜耕山。隋開皇年間（581年一600年），因佛教盛行，隨山勢雕刻了數千佛像，故稱千佛山。

這山勢不高僅有兩百多米，若說奇峻程度尚不及益都的雲門山，然而山景卻有另外一趣味，山上一片翠綠，打眼望去一股清涼之意湧上心頭。

岳奇深吸一口氣催動身法向山上奔去，待至山腰耳聽有人呼喚自己。

岳奇心中一奇，心道：“此地我並無故人，是誰在叫我？這聲音古怪不像玉城三傑的聲音”，他向四周望去並不見一人蹤影，於是不再理會，繼續朝山上走去。

走到一塊平地，一塊古老的石碑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只見石碑上用篆書刻着舜耕兩個大字，岳奇心道：“這裏難道是遠古時候舜帝耕種的田地？”想到這裏岳奇眼前似乎浮現出舜在此辛勤勞作的情景。

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打破了他的思緒，只聽那人叫到：“公子，公子，你來了！”

岳奇連忙起身，充滿警惕的掃視四周。還是未能見到任何人的影子，岳奇心道：“難道是個武學高手，此人內功修為如果高出我太多我是難以察覺他的存在的······”

那人說道：“你看我像人嗎？”

岳奇尋聲望去只見不遠處有棵粗壯的青槐，樹杈上正有一直小狗一般大小的動物立在那裏朝岳奇痴笑。

岳奇看了這笑臉頓時心中一顫，說這笑臉毛骨悚然並不過分，好比一隻動物故意學人媚笑一般，讓一張本來正常的禽獸面容頓時變得扭曲起來。

岳奇心知此物絕非善與之輩，本想一走了之。然而在好奇心驅使下，他還是朝那動物走去，離他一丈距離他才停住了腳步。

只見這獸一身灰黃色的毛髮，似狗非狗，似狐非狐，更不是黃鼬之類。那獸見了岳奇眯了眯眼睛，隨即又恢復了那張猙獰的笑臉，說道：“你看我像人嗎？”

聽了這話岳奇突然想起鄉下流傳黃皮子向人討封的傳說，說那黃鼠狼這種動物，一旦修鍊到了一定年頭，就會成“仙”。

可是它要想成仙的話，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要向路人“討封”它會隨便找一個人問：“你看我像人嗎？”如果你說像人，它的道行便會得到提高，如果你說不像，或者是罵它，它就會前功盡棄，重新變成畜生，百年修為一朝盡。

岳奇雖然不信這些，但是今日大戰在即也不願招惹是非。

剛要開口說他像人，這時突然幾個獵戶打扮的青年人叫住了岳奇，岳奇一愣之下隨即住口。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這位先生，你千萬別應它，這傢伙能說人話，擅惑人心，它自封話皮代王，在我們十里八鄉為非作歹，捕食家畜也就罷了，每年之中他都會潛伏村中偷食剛出生的娃娃，我等各村年輕人組成隊伍捕捉它已達一年之久，一年來跟它先後交過五次手，有七八個弟兄折在了它的手裏，他問你這話便表示今日是他成精的日子，你若助它我等死無葬身之地也。”

那話皮大王臉上怒容突現，說道“你們這些該死的，休要詆毀本大王，再敢胡說我就……”

說到這裏它或是怕言多有失，急忙打住了話語，隨即又換作了那張笑臉。

岳奇見了這笑臉說不出的厭惡，只聽那話皮大王又問道：“公子，他們胡說的，就知道欺負人，你看我像人嗎？。”

岳奇沉默一番，說道：“我看你像個鎚子！”

獵戶們眼見岳奇開口說話，一個個心臟都揪到了嗓子眼裏，當他們聽到岳奇的回答之後一個個都愣在了那裏。

原來他家酒樓有位川菜師傅，這人是個四川人，閑暇之餘經常教岳奇說四川話，這鎚子一詞語便是他教的。

眾獵戶一聽轟的一聲笑開了花，那話皮大王一改之前的笑臉，換上了一副吃人的面孔，只聽它喝道：“臭小子!你敢壞本王的好事，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說完他從樹梢躍下張開血盆大口奔着岳奇的咽喉便咬。”

岳奇沒料到這怪物，速度如此迅捷，難怪有七八個獵戶都折在了它的手裏。

他急忙催動靈狐仙影，腳下踏出一招震為雷，只見他身形急速變動，似有雷電傍身，輕轉之間一陣雷聲響動，嚇得那皮子大王身子一顫，動作便慢了一分，這時岳奇已然轉到了它的身後。

那皮子見岳奇身法輕靈，在人類中實屬罕見，心中不禁一陣疑惑。它落在地上迅速彈起再次攻向岳奇身上要害，岳奇此刻踏出一步地雷復，雷聲又起，岳奇如雷神下凡般欺到話皮大王身前拍出一掌游雲驚龍，只見此掌看似軟弱，其中卻暗藏殺機，猶如綿里藏針，往往讓人死於安樂，而不自知。

那話皮大王見岳奇腳下功夫了得，哪知他手上卻虛弱無力，不覺一陣得意，它也不躲閃，仍是徑直咬向岳奇的咽喉，誰知掌力遞至那話皮大王身上，它才感到這一掌的威力所在，只見它身子失去控制，不由自主的向後飛了出去，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一處灌木叢中。

過了一會，眾獵戶見它全無動靜連忙向前查看，發現那話皮大王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

眾人歡呼雀躍，奔到岳奇面前紛紛拜倒，感謝他為鄉里除害，岳奇連忙俯身扶起眾位獵戶。

這時那話皮大王突然從草叢中竄出，咬中一人脖子，那人疼得手舞足蹈，岳奇見了大驚失色連忙運掌拍到。

那皮子棄了一人又朝另外一人撲來，眼見那人就要中招，這時岳奇早已趕來，話皮大王只覺一道巨大的勁力襲來，他不敢戀戰急忙折身攀到了一棵樹上。

原來那話皮大王身子煞是靈巧，在它中掌之後身上骨骼吱吱作響，竟然卸掉了大部分力道，等他摔倒遠處的灌木叢中，又借樹枝卸去了一些力道，因此這一掌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為了取勝，他假裝身死，等眾人鬆懈下來再施偷襲。若是這一掌是由敖日嘯或是李墨蓮使出，話皮大王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只因岳奇內功尚淺不能將應龍神掌的威力發揮出來。

那話皮似笑非笑的望着眾人，說道：“就憑你這幾下就想要了本王的性命？我呸！對了，小鬼，你這步法為什麼如此迅速，連我都追不上你。”

岳奇見那獵戶倒在地上早已暴斃，心中燃起一陣怒火，他奔到樹下拍出一掌，那樹榦攔腰折斷皮子大王一聲慘叫似乎被樹榦壓在了下面，岳奇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這次不敢掉以輕心。

他走近樹榦不見那話皮的蹤影，這時他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那幫獵戶正朝他走來。

岳奇還到眾人也來查看話皮的情況，方要告知此處情況，誰知來人當頭就是一棒，若非岳奇身法迅捷，非被這一棒打個頭破血流。

不及他出聲詢問，忽然又一鋼叉向其小腹遞來，岳奇連忙抬腳踩住插頭，另一隻腳順勢踢出，只見那人應聲而倒，鋼叉就此脫手。

岳奇接二連三的避開了獵戶們的攻擊，他向眾人喊話，讓大家停手。

誰知這幫獵戶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對岳奇的話充耳不聞，一個個面目獃滯的一味攻擊。

岳奇心道：“方才這些人還一個個對自己感恩戴德，怎麼一反常態對自己連下殺手，他們目光獃滯，難不成是受了那話皮的蠱惑？”

說是遲那是快，突然一支羽箭射來岳奇連忙避過，他打眼一看，發現不遠處一名獵戶正自搭弓，像是準備射出第二箭。

岳奇身形奇快頃刻間便握住了那人的箭柄，左手隨之向上一抬，那人手中弓箭已抓在岳奇手中，他將弓箭拋到樹上，接着拍中那人右肩，岳奇怕傷人性命此掌並未用上內力，饒是如此常人中此一掌定會疼痛難忍，知難而退。

哪知這獵戶臉上未有些許痛苦的神情，他從地上爬起來，仍是糾纏不休的徒手進攻，這下更加驗證了岳奇的推斷。

經過一輪搶攻，獵戶們手中的武器大多被岳奇奪取，可是他們仍然不顧一切的徒手向岳奇撕來，像極了一具具毫無知覺的殭屍。

岳奇眼見此景心知這並非長久之計，必須引出話皮大王跟他做個了斷，方可解今日之圍。

想到這裏岳奇計上心頭，他突然變得狂躁無比，面露凶光似要對一眾獵戶施以殺手，他提掌向一名獵戶全力拍去，背後故意賣個破綻。

話皮大王見岳奇惱羞成怒還當他失去了耐性，露出了殺人如麻的本來面目，心道：“我還當你是個正人君子，危急關頭還不是干這不擇手段的勾當”。

這時破綻越來越明顯，話皮大王認準這是對付岳奇的最佳時機，它急忙從草叢中一越而起，攻向岳奇后心。

哪知岳奇手掌輕輕觸碰獵戶額頭，身子借力在空中折返，如風如火般向話皮大王反衝過來。

只見他雙手過頂，身子呈螺旋狀飛出，雙掌結結實實的拍中了話皮大王的胸膛，那話皮悶哼一聲被打出三丈有餘，身子重重的落在地上。

岳奇一個輕盈的轉身落在話皮大王跟前，他目光凌厲的盯着奄奄一息的話皮大王。

話皮大王惡狠狠的盯着岳奇，它試着站起身來，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最終只好作罷。它口中鮮血直流，氣若遊絲的問道：“你…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岳奇。”岳奇淡淡的說道。

“好，我恨你，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岳奇道：“你害人性命，我不能容你。”

那話皮大王發出一陣長長的笑聲，這笑聲里充滿了戲虐和嘲諷。

岳奇氣氛的說道：“有什麼好笑的？”

話皮大王惡狠狠的盯着岳奇說道：“你們人屠殺成千上萬的動物，那就不算濫殺無辜了，我一年才殺幾個嬰孩，你們呢？一年殺多少雞鴨？又殺多少牛羊，你們的命是命，他們呢？他們就只配做你們嘴裏的畜生？跟我比起來我不成仙難道你們這幫殺戮無數的人類成仙？”

岳奇聽了這話原本凌厲的眼神變得閃爍起來，話皮大王的一番話讓他無法反駁，因為他說的都對，岳奇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你這是什麼輕功？”話皮大王吃力地說道。

岳奇，答道：“靈狐仙影。”

話皮大王口中念念有詞說道：“好身法，有我輩之風，難怪…你能勝我。這又是什麼掌法？”

岳奇道：“應龍神掌。”

話皮大王聞得此言突然發出一震撕心裂肺的慘笑，絕望中帶有一分自嘲，只聽它嘶聲裂肺的怪吼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苦苦修鍊了五十年，好不容易等到渡劫之日！上天竟然派來一個取我性命的剋星！應龍神掌！這也太看得起我了！天吶！這都是天意！這五十年，我的一生。”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眼欲裂的瞪視天空，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死在了岳奇面前。

話皮大王一死眾人瞬間回復了神志，他們見各自的兵器撒了一地，感到十分奇怪，這時突然有人接二連三的哎呦哎呦的慘叫起來，他們發現身上竟然被人打的或紫或清，全身都是皮外傷。

岳奇將前因後果告知眾人，眾人並不惱他，反而個個充滿愧疚的向他道歉，岳奇言明是話皮大王蠱惑人心這才引起今日這場浩劫，叫眾人不必自責。

眾人聽聞話皮大王已死，一個個不敢相信，他們拿起武器又在它身上刺了幾下，這才放心。

眾人約岳奇隨其到南部鄉下，要為他舉辦一場盛大的感謝儀式，岳奇以要事在身為由欣然婉拒，答應眾人忙完手頭的事便去村中看望眾人。

眾人見他要事在身也不強求，為他留下了不少肉乾和一壺美酒後便帶着同伴的屍體，扛着話皮大王回鄉去了。

原來岳奇方才所使招式正是當年李墨蓮對付蒙面人的招式，這是應龍神掌的第九式——穿天過海。岳奇此招的威力雖不及當年李墨蓮。

好在他巧妙的藉助了靈狐仙影的速度，在速度的加持下他這招應龍神掌已和當年李墨蓮出掌的威力相差無幾。所以才將那皮子大王打得吐血而亡。

岳奇在這一刻領悟了取長補短的道理。他望着眾人遠去的身影，心中一陣惆悵，他不知道今日所作所為是否正確，雖是為民除害卻害了話皮大王的性命。

若是不殺話皮大王就會有更多人因它而喪生，從話皮大王的立場思考，它終將是個得了道的野獸，弱肉強食對野獸來說又有什麼過錯呢？想到這裏他頭腦中一陣混亂。

最後他突然想通，人是萬物靈長，為了生存就只能取之自然，屠殺牲畜為食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而話皮大王本可自己捕獵過活，可惜它為了一己私慾，偷食嬰孩卻是天人共憤的。

一個人可以追求自身的快樂，但是始終不能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大多數人的痛苦之上，犯了眾怒的人始終是要被打倒的。

岳奇吃了些獵戶留下的酒肉，收拾心情朝千佛山頂走去。